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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两小无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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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琛彻底地失声了，但好在不再发烧，只是嗓子很痛。因为工作的原因妈妈只能停留一天就要回去，临走前她把箱子几乎腾空，拿出来的都是给儿子带的东西，攒了很久盼着他回去，谁知一等就是一整年！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田琛。
“少去外面给人家唱歌，先毕业再说。”
田琛瞧了瞧里面，一叠欧元，都是单张五百面值。估计着有一万块左右吧。
妈妈来之前还去兑换了欧元给他。田琛拍了拍信封，坚决地摇了摇头。
“收好！不要去大街卖艺！”
田琛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托着这沉甸甸的信封，抱住了老妈，摇晃了一番才不舍地松开。
他们约了阿吉来机场，因为高晴想向阿吉道个歉。那日脾气发得太冲动，竟在一个孩子面前失了分寸，所以自食其果，今天就要把脸面统统放下去。
Alex自然也来了，他怕阿吉再受欺负。
再见阿吉，高晴已经变了一个人，脸上和善了许多。“阿吉，阿姨今天要特别向你道歉。当妈的，见不得儿子受苦，脾气急了些，说的话也不中听，事后琛琛和我解释过了，我昨天整天都在后悔，老脸都丢尽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高晴化了淡妆，柔和的语气连眼角的皱纹也显得亲切了。
“阿姨，其实不需要道歉。的确是我害琛琛手指骨折，他也是为了陪我去跨年才会生病。所以您有理由生气。”
说得高晴反而不好意思了，为难地说：“阿姨不知道，你没有家。琛琛他对你好也是对的。”
“这不是对错的问题，他其实不用这样对我。”
“但他愿意这样为你付出，你懂他的心意就好。”高晴拍了拍阿吉的手。
田琛用手偷偷捅了捅Alex，再这样说下去，恐怕没几句就要露馅了。Alex得令立刻挺身而出，而田琛则把阿吉拉走了。
“阿吉不太爱说话。”Alex说道。
“没关系，我听说了她的事。”
“我昨天偷听了你们说话，对不起，我当时刚好从外面回来。其实你不要生气，田琛他很好，他很勇敢，他在长大，变成熟，这都是好事！”
高晴听说Alex是个白化病患者，只是很纳闷这三个人怎么会凑到一起来。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是在这里长大的么？”
“算是。我十岁的时候被收养来到这里。”
“你也是？”高晴一脸诧异。
Alex点点头，“我曾和阿吉在同一个孤儿院。”
“原来是这样，你的养父母还好么？”
“他们很好。但他们很早就离婚了，我和母亲一起住。”
高晴很感慨，感慨每个人的不同命运。她的身边从来没有这样的人群，她也从未了解过和关心过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生活和成长，长大后又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其实，我和琛琛的父亲也离婚了。那是非常艰难的过程。父母也有自己的难处，别怨恨他们。”
“我以前确实怨恨过父母把我生成这样，又丢在孤儿院。后来看到有很多孩子是残疾，就觉得自己也没那么糟了。来到养父母家，之后他们离婚其实对我影响不大，因为我的养母很爱我。”
“我初中的时候，在游泳馆里游泳考试。我长得小，还怕水。她很担心，请假去看我，她透过窗户往里面看，看不清楚就趴在窗户上看，从里面看她眉眼被压扁的样子很好笑。同学都笑她，我也笑了，但不是取笑，是感觉到她真的爱我。我永远也不会忘了她当时的样子，那是最好看的一张脸。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阿吉没有那么幸运，所以田琛才拼命地对她好。对于一个孤儿来说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走上社会后就没有了退路，逢年过节自己不知该去哪里！像一颗草没有根。”
高晴心里咯噔一下。一颗没跟的野草，超过了她的想象。她理解这件事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的儿子放在同样的情境里，想到如果是琛琛拉着行李四处流浪，万家团圆的时候，他在哪里栖身？她眼泪就立时流了下来。
另一边，田琛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写着什么。因为田琛连一个音也发不出来了。
“我可以教你手语。”阿吉说。
“为什么你会手语？”田琛写道。
“以前孤儿院有好几个不会讲话的孩子，他们都用手语，其实很简单。”
“你没有生我妈的气么？”
“为什么要生气？”
田琛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没见过她生气，也没有为谁伤心过，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偶尔非常开心的情况比如跨年的时候。而这样情绪就是在他唱歌的时候！Alex难道是对的？她是因为自己会唱歌才和自己交朋友？
妈妈要进安检了，临走上上下下看着儿子，帮他把衣领拉正，“从小就喜欢穿衬衫，一直臭美到大。”现在她必须要仰起手才能摸到他的头了，脸上的稚气没了，变成了一个大小伙子！看着看着，高晴开始嗅了嗅鼻子，拍拍田琛的肩膀，“要早点毕业回去。”
田琛不经意间看到妈妈的白发又多了，两颊出现了一些淡淡的斑纹。妈妈也会老，他有点心疼，便把妈妈抱了又抱。想着小时候都是自己躲在妈妈怀里，终有一天，他要靠自己的力量给她依靠。
田琛趁着和妈妈拥抱时，悄悄把那信封塞回了她的包里面，才肯放她离去。他恋恋不舍地望着妈妈离开的背影，她来的时候行李满满，走的时候行李空空。高晴故作轻松地回头和他挥手，动作极快，怕看久了又要舍不得。田琛看在眼里鼻中酸涩，想来妈妈也是一样的感觉。
他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才转身。
转身看到阿吉在他身后安静地等着。田琛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阿吉却拉住他的衣袖。
“琛琛，我想求你一件事——”
田琛点点头，等着她的话。
阿吉略有为难地张了口：“以后，可不可以在你离开我的时候，让我先转身？”
田琛和Alex听了她这话，心里都极难受。虽然阿吉的话说的是表面的意思，可田琛却听出了更深远的忧伤。他心中的难舍本就还没有散，现在则努力收敛潮湿的情绪，用力地点头，也把她抱在怀里。从此以后，他会疼她的！
“阿吉。如果你想有一个母亲，Erika已经等了很久了！”Alex说道。
“Erika？你的妈妈？不用了，我已经长大了。”
“那什么时候你再去莱比锡？Thomas和Erika都很想再见你。”
“过段时间吧，说不定会去莱比锡书展。”
“那到时候见吧，我必须要回去了。”Alex把阿吉从田琛手里夺了过来，抱了一下。
田琛不能说话，所有话都写在了眼睛里。踌躇了一下，他写了一行字给Alex，“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Alex把阿吉支去买咖啡，然后对田琛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田琛看着他，等着他说。反正自己也说不出话来。
“你想问我，到底是不是喜欢她对不对？”Alex带好墨镜，那个讨打的样子又回来了。
田琛点点头，紧张地看着他。丫的带着墨镜，也不知下面是个什么表情。
Alex郑重地说：“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田琛皱了皱眉，望着起落的飞机，手里紧紧地攥着他的小本子。长出一口气，写到：“我想听你说。”
Alex嘴角向后一拉，“这可是你自找的啊，我提醒你，别忘了，她可是为了我才来德国的！”
这话不假，田琛想不出来除了这个理由阿吉为什么会跑来这里。他们从小到大的情谊不是自己这一年多时间能匹敌的。他不断地用笔轻敲着自己的拇指，低头看着小本子，还能说什么呢？
见田琛脸色不佳，Alex又道：“怎么样，想好了，现在放弃也不迟。免得伤心一场，她可能都不理解你为什么受伤。”
Alex句句都说到了痛处，田琛心里已经受伤了，但依旧倔强地摇头。他绝不会放弃，他心里有一种感应，阿吉就是那个他命里注定的人。他怎么都不能放弃的人。不是因为她的容貌，是因为他遇到过她的灵魂。是不是他们上辈子约好了？而阿吉还没有想起来。
田琛力透纸背地写了几个字：“我喜欢她，无怨无悔。”
Alex扭头看了看还在等咖啡的阿吉，表情复杂。“我记住你这承诺！”说着从本子上撕了这页下来，塞进自己口袋里。语气里充满了寒意：“我喜欢阿吉，我们是亲人。远超过你们这儿女情长。你若辜负她，我一定翻脸。”
田琛如释重负，郑重地点了点头，又写了一句，“对不起，我误会你们了。”
“我知道，就是很想看你失落的样子！既然你选择无论如何都要陪在她身边，我觉得你们俩倒也算是合适。”
田琛画了个问号。
“因为你们俩都很幼稚！”Alex说完神秘一笑，就大步地后退着要离开了。
“咖啡！”田琛情急之下画了个杯子。
“留给你们俩个幼稚鬼一起分吧！”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妈妈回去了，Alex也回去了。石膏还在，声音也还没回来。这无疑就是最好的安排。
阿吉要信守承诺照顾田琛，而病人却自暴自弃得很，希望永远也不要好起来！
阿吉教了田琛一些简单的手语，田琛学得很快。田琛不能说话，阿吉便也不讲话，陪他用手语。她比手语的时候动作轻柔，纤细的手指动作灵活，像是在舞蹈。房间里照进安静的阳光，装满安静的空气，以及安静度日的两个人。岁月静好。
田琛常常不是在看她动作的含义，而只是单纯在欣赏。
阿吉问，“懂了么？”
田琛回过神来，用手比划，“再一遍！”
阿吉依旧每天弹琴给他听。她弹琴有自己行云流水的风格，既细腻动人，也不缺乏力量。更要命的是，她说到做到，开始认认真真地谱曲。田琛便在一旁边听边读书。听着听着，不自觉来了一句，“阿吉，这句写得好听。”
“啊——糟了！”他捂起自己的嘴巴。“我能说话了！”
田琛的嗓子不争气，很快就恢复了。但阿吉偶尔还是会和他打一些手语，尤其是在外面。这种沟通变成了他们独有的默契。比如阿吉拇指食指指尖碰在一起，轻轻挥动，田琛就知道阿吉在催促他。如果阿吉两个手指像在走路一样就是“要走了”。
田琛把手背贴在下巴上就是“等等”。
“琛琛，我想请你帮我配唱几段旋律，只是哼唱，没有歌词。但是我可付不起你的费用。”
“阿吉！”田琛想说，你还要和我提什么钱吗！但是他知道阿吉不想欠别人的，于是灵机一动。“我可以给你免费唱，但是你要答应帮我才行。”
阿吉眼前一亮，“你说说看。”
“你先答应！”
“不行，你先说。”
田琛拗不过她，一摊手，“你看，我的手还没有好，但再半年我就要毕业了，毕业前我想出去玩一趟。你陪我一起去！费用我来出。”
“听起来是我占了便宜，这不是帮忙！”
“你负责规划！这样其实很辛苦的。”
“如果租车，我给你当司机，这样比较公平！”
“你能开车吗？”
“可以。我有驾照，难道你没有么？你不是二十几岁了吗？”
“我？我没有。要不就趁这次出门教教我吧！”田琛干脆撒起娇。
“这可不行。”
“啊——你总是说这不行那不行。”
“因为你会生我的气。”
“为什么我要生气？”
“因为你会发疯。我吹毛求疵，不教你你就不会生气——我又不太会哄人——”
“你这么怕我生你的气么？”田琛心里有点得意。
阿吉思索一下并没有回答。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会怕看到田琛生气，或者说看不到他笑起来的样子。
出门旅行的必备品田琛已一一备下，从吃到用，甚至还偷偷买了一包卫生棉给阿吉备用。而阿吉准备的物品着实让田琛吃了一惊：旅行计划表、地图、各式露营用具，应急灯，救援线，急救箱，雨衣。。。
最后他拿起一个雪铲，“阿吉，我们到底是干什么去？”
“要穿越阿尔卑斯山，海拔高，春天又雨雪不定，如果汽车抛锚了或者陷在雪里，都要有准备。”
“那你呢，这么多东西你是打算去过日子么？”阿吉看见田琛快把衣柜和浴室都搬空了。
“哈哈，我们有车啊，出门在外，能带就带，不用精简。”田琛一脸自豪地开始整理起来。
阿吉拎起那袋卫生棉，“这个是？你以前女友留下的？”
“我没有——”田琛委屈地说。
“琛琛，你妈妈说你以前有很多女朋友啊。”阿吉打趣道。
田琛嘀咕道，“我妈的话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她随口乱讲的，你也信？”
“我没有信。Alex说她就是心疼儿子。我分析了一下，她当时很愤怒，一定要有一个情绪的出口，她本可以把气发在你身上，可是你在生病，她自然心疼。那自然我就是那个出口，所以一切明里暗里都是为了教训我才说的。那就应该有夸张的成分，所以你应该没有那么多女朋友。”
“阿吉你居然学会琢磨别人心思了？”
“我把这当成一门科学，就可以融会贯通了。”
“好像对于你，很多问题都可以量化。”
“如果音乐都可以量化，那么还有什么是不能量化的？”阿吉反问。
“大概感情不能，记忆也没办法。”
“吉易的确不是什么都有办法！”
这是个有趣的巧合，吉易是一个少了一段记忆的吉易。田琛微笑了一下。“这次要和肖錦他们在慕尼黑碰面，你记得吧？”
“你没说过。”
“你不记得了吧？”
“我记忆很好，你之前从没有说过。”
“那我现在说：‘吉易很好！’”
阿吉才明白，自己被他绕了进去，琛琛总是有办法让她笑起来。
阿吉发自内心的开心，明媚皓齿，眉目如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