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夏》普罗米修斯的火种

25、温时玉

　　清晨的阳光透过格子窗落在室内，窗台绿萝长得茂盛，一旁摆着一张相框，相框里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一个小女孩笑得开怀。

　　温时玉浓密的头发铺散在床上，明明暗暗的光洒在侧脸，她有些不适应的动了动眉头，一条胳膊搭在床边。

　　旺财从小门走进卧室，跳上床，小脑袋蹭了蹭主人的脸。

　　温时玉一只手推开旺财，模模糊糊的说道：“别闹。”旺财顺势躺在主人身边，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良久后床上的女人终于醒过来，温时玉算不上多美但很温和，像极了她的名字。

　　温时玉坐在床上清醒了一下，起身，去洗漱，然后给旺财小碗中添猫粮，添完猫粮，温时玉才隐隐觉得古怪。

　　视线转向一旁的狗碗，按理说王富贵这个时候早就一个漂移铲了过来，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她这才意识到：王富贵不见了！

　　王富贵又不见了！

　　王富贵是一只纯正哈士奇，继承祖辈优良血统，不仅吃里扒外，而且拆家捣蛋，附赠技能：菜狗骂街。

　　温时玉里里外外把家翻了个遍，终于找到了自己被撕扯成布条条的新裙子，她差点支撑不住身体，而肇事狗早已逃之夭夭。

　　院子里刨了个大坑，王富贵头埋在坑里，毛屁股一扭一扭，温时玉脸上挂着和善的笑，一脚踹在菜狗屁股上。

　　温时玉勾勾手：“过来。”

　　王富贵带着智慧的眼神屁颠儿屁颠儿向主人跑过去。

　　收拾完王富贵后，温时玉才开启自己的一天，换上运动服进行晨跑，运动带来的快乐无法比拟，跑完步冲个澡，再去买一份早点。

　　旺财趴在脚边，王富贵流着哈喇子，温时玉就这样细细享受着自己的美好时光。

　　*

　　在大多数人眼里，温时玉是一个成功的人。985高校毕业，毕业后成功入职别人争破头都想进的公司，高学历高收入。像温时玉这样的人就应该不懂什么叫做烦恼。

　　温时玉也时常问自己：什么是成功？

　　每天做不完的工作，同事之间若有若无的攀比和算计，不断的内卷、内耗，光鲜亮丽的是表面，独自枯萎的是现实。

　　再后来，最爱她的父亲去世了，温时玉听到这个消息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写字楼轰然倒塌，办公室里的文件脱离地心引力，草地从地板长起，人们变成蚂蚁，每天团团转的人和蚂蚁有什么区别？

　　终于意识到自己生病后，温时玉向公司递交辞呈。

　　处理好父亲的后事，温时玉开始四处旅行。先是捡到流浪的旺财，后又抓到偷吃的富贵儿。

　　它们都是世界遗弃的孩子，它们的世界在今天降临。

　　有了毛孩子的陪伴，她也渐渐开朗起来。天空是蓝色的，玫瑰是红色的，猫猫狗狗身上有五彩斑斓的霞光。

　　再后来温时玉回到故乡，这里才是她应该栖息的地方。

　　*

　　温时玉的父亲开了一间小书店，有记忆起温时玉就没见过母亲，温时玉问：“妈妈呢？”

　　父亲回答：“她在这里。”说着父亲指了指他的心脏。

　　后来有一次，父亲喝的大醉，温时玉这才知道，母亲生产时大出血，没有抢救过来，这么多年了，温时玉逼着自己忘记这件事，她怕父亲再伤心，也怕自己不能承受。

　　父亲有一家小书店，温时玉的童年在这里度过，夏天有数不尽的西瓜，冬天下起厚厚的雪。放学后，女儿拿着风车跑，父亲乐呵呵的笑。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书店没老，父亲却走了。

　　温时玉牵着猫猫狗狗站在书店前，书店在街角小巷，门前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夏天一到，绿意交织。

　　去年临近年初时，温时玉开始翻修书店。

　　书店地理位置优越，只是这么多年了，周围的人对这家老书店有感情了，老人大多对旧事物有情怀，时代在进步，能证明他们存在的也就这么点儿东西了。

　　阿婆说：“时玉啊，留下那棵梧桐树吧。”

　　阿公说：“时玉啊，老书店就是一座老记忆。”

　　书店外貌没有多大改动，玻璃窗要擦干净，里面也仅仅是再粉刷了一遍，门口挂上一串蓝色风铃，风一吹，风铃作响。

　　一楼通向二楼的墙壁上挂着以前的老照片，二楼后门打开有一处空地，梧桐树枝叶延伸形成一个阴凉地，里面摆了几张桌椅，木质地板上几个盆栽，温时玉想夏天一到，三两好友，喝酒吹风，岂不妙哉！

　　店内积攒了很多灰尘，书架也要擦拭干净，温时玉一个人干了很久的活，终于让书店再次活了过来。

　　醉意熏熏，人间烟火。曾经的老同学柳春明拿着酒瓶，趴在栏杆上，看着远方的灯火通明，她自言自语：“我曾经以为自己能再偌大的城市中闯出自己的一番成绩……”

　　而后释怀的笑了笑，和温时玉碰了个杯，喝醉了，脑袋歪在温时玉肩膀，她说：“还好有个小书屋，还能盛我许多愁。”

　　温时玉笑了笑，继续喝酒。

　　*

　　惊蛰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一个坐不住的，书桌上的试卷还停留在早晨做过的那道题，笔不知道被转了多少回，手机关机又重启，她索性直接玩了起来，刷了几个没营养的视频后，内心的烦躁依旧不能排解。

　　于是她拿起自己的相机决定出去溜达溜达。

　　这个相机还是之前林女士出差给她买的，惊蛰可宝贝了，平时都不怎么拿出来。

　　从惊蛰家出门右拐，走一段花路就到了公交站点，惊蛰最喜欢的就是坐在公交车上，随便去哪里。在这个城市里走走停停，吹吹风，看看人。

　　今天的公交车来的有些晚，惊蛰上车后坐在靠窗位置，今天车上没有人，平时也就偶尔几个，还都是打瞌睡的老年人，年轻人要么忙着上班要么忙着上学。

　　车窗打开，扑面而来的风一下子吹动发丝，惊蛰闭着眼，静静感受风的气息。

　　惊蛰随便找了个地点下车，这个地方她平时没怎么来过，对她来说溜达溜达也就熟悉了。

　　下午五点半，惊蛰脚踩人字拖，身穿老头背心，脖子上挂着相机，她两只手插在兜里慢悠悠走在大街上。脚步变化，阳光下沉，胳膊上漂亮的肌肉线条被变换的光线雕刻。

　　晚风吹过暖黄色的街道，红灯灭绿灯亮，这里人来有人往，每个人都忙忙碌碌。

　　惊蛰的影子被拉的很长，渐渐和周围影子重叠，空气中是一个世界，地面上是另一个世界。

　　阳光将少女镀了一层金，每根发丝都染上金光，头发松松散散扎着，一缕发丝绕过耳朵，亲吻下巴，垂在肩侧。

　　惊蛰站在天街上，脚下车水马龙，夕阳正好。她拿出相机，找了一个好位置，对准远方咔嚓一声，照片上是夕阳和车流。

　　惊蛰技术并不算多好，没学过有关摄影的技巧，完全按照随自己感觉拍摄，惊蛰看了看，感觉自己拍的还不错，下次可以试试把相机带到学校里。

　　这是一片老街区，面馆儿，长街，老书店，夕阳里一切都在诉说着旧时光。

　　书店前有有一颗梧桐树，枝繁叶茂，晚风一吹，沙沙作响，阳光将树影映在玻璃窗上，墙上，明晃晃的一道金。

　　惊蛰拿起相机拍了一张。

　　“汪！”

　　惊蛰：嗯？

　　“汪汪！”

　　惊蛰抬起头，正好和一只哈士奇大眼瞪小眼。

　　哈士奇跺了跺脚，两眼直愣愣看着惊蛰，眼见大嘴巴里又要嚎叫，一只胖猫飞快蹿上梧桐树，横空一脚，无影掌狂扇狗子大嘴巴，快到打出残影。

　　惊蛰连连叫好。

　　梧桐树几条枝干靠近二楼，遮天蔽日的叶子零零散散遮挡住二楼的阳光，不会太晒但依旧很明亮，小猫就是从粗壮的主干爬上去的。

　　吱嘎一声，门被打开，惊蛰看到一个女人出现在阳台，她不悦的拍了拍狗子的头，低低的说了几句。抬起头来，温时玉才看到站在街道上的惊蛰。

　　“惊蛰？”

　　温时玉话语中带着惊喜，“你怎么来这儿了？”

　　惊蛰站在楼下，她友好的招了招手。

　　惊蛰推开门，门上蓝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不吵，听到会很愉悦。

　　书店从外面看不算很大，但里面别有乾坤，圆形的书架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类图书，每个书架旁摆放两张绿皮沙发，沙发面对面放置，沙发中间还有两个圆木桌，墙壁上也有书架。

　　惊蛰发现来这里看书的大多都是写老年人，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看书。偶尔有几个小年轻走上二楼。

　　温时玉从二楼下来，正好看见拎着相机四处打量的惊蛰，她牵着狗，有些不好意思的向惊蛰笑了笑：“我家狗没吓到你吧？”

　　惊蛰摆摆手：“没有没有，猫猫狗狗很可爱呢！”

　　温时玉之前做过家教，带的学生就是惊蛰。惊蛰嘴甜，跟谁都能玩儿在一起，没一会儿惊蛰就和温时玉混熟了，温时玉说：“你们小年轻应该喜欢二楼多一点。”

　　二楼的图书大多都很有趣，小说，漫画甚至学习资料应有尽有，来二楼的大多都是学生党，温时玉特意添了书桌以便他们学习。有的人总是会让人心生欢喜，温时玉看着惊蛰，打开后门，她靠在后面笑着说：“一般人我还不让他进这里呢。”

　　“看看这里怎么样？”

　　惊蛰睁大了眼睛，满眼绿意，街道干净，老人们拿着蒲扇，有人在下象棋。旺财和王富贵一溜烟跑了进去，欢快的到面目狰狞。

　　温时玉告诉她，没事的时候多来这里玩儿，给她留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