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女人的一生》陈榆艺

2、妹妹

　　家里有了天赐，家庭成员始终以天赐的需求、个性成长为中心。在组长李淑华、副组长李玉的带领下，小组成员李乔、李大同、李盼妹、李招妹、李贱男严格贯彻实施天赐第一个五年发展计划，目前已经取得很大成效。

　　百日宴后，李玉的朋友相继探望。

　　门铃响，招妹兴高采烈跑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李玉的朋友王兰手里拎着礼物直奔着躺在床上睡觉的李天赐。

　　她把礼物递给李玉，蹲在床边，将李天赐来来回回看个遍。
　　王兰边看边不住赞叹：“哎呀，瞧咱闺女这模样，就是一美人坯子！”
　　好友相聚，李玉和王兰热络说着话。

　　开门的招妹站在打开的门旁边，王兰阿姨一来，全然忘记开门的他，也忘记给妹妹之外的人带礼物。

　　李天赐一出生，整个家就全变了。招妹细想，不对，在李天赐出生前就已经不一样。

　　在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妈妈爸爸、姥姥姥爷就在哀叹：“生了一个儿子还不够吗，又来一个，要儿子干嘛。”

　　每次她们看他哀怨的眼神，无一不在提醒他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这个家庭不欢迎男孩，也不对，不只她们家，他生活的地方都是重女轻男。

　　每个人都在感叹。
　　“儿子就是赔钱货，败家玩意。”
　　“男孩靠不住，那就是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养儿子有什么用？那就是给人家养的，吃你的，住你的，花你的，就是一个讨债鬼！”

　　要是家里有个女儿呢。

　　“女儿才是家里的根，这个家全靠闺女延续，没女儿那不就断子绝孙了！”
　　“生女儿算是对得起家里的香火，对得起列祖列宗。”
　　“给闺女花钱那是天经地义！家里的好吃的，好玩的不都得顾着女儿来！女儿得有自己的房间，儿子嘛，都泼出去的水了还要什么房间，有什么用，嫁走了那就是别人家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家里有两个孩子，妈妈又怀孕了，她的肚子日益隆起。

　　她期待极了，每天翻词典：“叫什么名字好呢？起名字是大事，我一定要给女儿起个好名字。”
　　崭新的词典已经皱巴巴，里面有红色圈画的笔记。

　　孩子还没出生，家里添置各种各样女婴的衣服，粉色娃娃。
　　整个家庭都在期待女孩的来临。

　　孩子生了，又是男孩。
　　原来翻词典、请教人起的好名字用不着了，胡乱之下，新生男婴有了他的名字：贱男。

　　姥姥李淑华看到他们兄弟三个不住摇头。
　　王兰阿姨的女儿王佳来家里玩，姥姥热情得很，牵着她的手问她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

　　王佳咬着手里的草莓，姥姥又去拿蛋糕，端了蛋糕，又去拿果汁。姥姥手里拿着纸巾不时擦拭王佳的嘴角和手。

　　吃饱了，姥姥又牵着她的手玩玩具。王佳不好芭比娃娃，只喜欢玩具枪。
　　姥姥合不拢嘴：“玩偶那就是男孩玩的，让他们学会照顾人的，你啊，你们女孩哪儿用学这个，你们生来就是要被伺候的。”

　　是啊，招妹已经会把弟弟贱男照顾得很好。哥哥盼妹不是也把他照顾得很好吗。贱男也会学会照顾人，他们兄弟三个生来就是要伺候妹妹的，结了婚嫁了人就是要伺候好人家的闺女，他们的老婆的。
　　这就是他们的任务，他们生来就是要伺候人的，在家伺候姥姥妈妈姐妹，嫁人伺候好老婆一大家子。这是男人应该做的，不仅要做，还要做好。否则，那就是他们不中用。别人会埋怨他们娘家没有管教好儿子，不懂规矩。娘家人也会向他们婆家人道歉，说他们教子无方，对不住，儿子做的不好的该打该骂。既然嫁给你们闺女，那就是你们家的人，要打要骂随你们的便。

　　家里都是姥爷爸爸做饭洗碗，洗衣服，拖地，整理床铺，修理电器，照顾孩子。姥姥妈妈只管回家躺沙发上，看着电视节目，手里吃着姥爷爸爸剥好的石榴，等着吃饭就好了。

　　一次她们家吃完晚饭，姥姥准备帮姥爷一块收拾。

　　姥爷生气了，一把夺回姥姥手里的盘子：“这都是我们老爷们干的，哪是你们女的要干的事。你们女人的手金贵，细皮嫩肉的，洗碗的糙活哪干的来。你一个女的碰这些脏碗多晦气，会影响你的事业。”

　　他说完，揽着姥姥到客厅，给她找好平日喜好的节目，让她打发时间。

　　姥爷做完家务事，端了盆子给姥姥洗脚。
　　他边洗边感叹：“哎呀，你染红红的指甲就是好看！”

　　洗完脚，他又开始给姥姥按摩，姥姥舒服得仰在沙发上。
　　姥爷闲不住，他又去洗漱间倒腾。

　　等招妹倒杯水回来，姥爷在给姥姥敷面膜。
　　他嘟囔：“你的脸最近有点干，我明天早上给你炖冬瓜排骨汤。”

　　不只姥爷这样，他的爸每天吃完饭，牵着妈妈的手出去散步。

　　招妹有良好的家庭教育，他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耳濡目染，他从小就晓得男人生来就是要伺候女人的，不仅要伺候，还要伺候得好。家里的活都要干，照顾好家庭起居，不给女人惹事添麻烦。当一个好儿子，好兄弟，好丈夫，好爸爸，好姥爷。

　　妹妹天赐的出生，给了他当好哥哥的机会。

　　他抱着妹妹，握着奶瓶给她喂奶，慈爱看着怀里的小人咕咚咕咚，擦掉她嘴角的奶渍。
　　小孩的衣服不能机洗，他就手搓脏尿布，洗完手通红。

　　晚上，他坐在床边给妹妹讲睡前故事。天赐的眼睛亮晶晶，嘴里啊哦咿呀。

　　一家人吃着饭，屋里传来天赐的哭声。他就放下碗筷，直奔卧室，把妹妹抱在怀里，走来走去，轻拍她的后背哄。

　　天赐会爬了，他手里拿着风铃在她面前晃，妹妹一点一点爬，啊哦笑。

　　天赐再大点，招妹抱着她去院子里赏花。
　　“这个叫月季，漂亮吧。”
　　天赐直直盯着眼前的花。
　　招妹看看花，再看看妹妹。
　　花哪有妹妹好看呐。他在心里感慨。

　　小孩的手快，招妹抱着天赐坐在贱男旁边看他玩玩具。
　　天赐豁地一把夺过来，贱男看到心爱的芭比娃娃被抢走，嘴角一撇掉眼泪。

　　他试图从天赐手里拿回，天赐的小手紧握不放，他又向哥哥招妹求救。
　　招妹呵斥他：“玩具妹妹玩玩怎么了？你刚才不是已经玩了很长时间吗。再说，玩具都是妹妹的，她想拿什么就拿什么。你一个男孩，除了会哭还会干什么。”
　　贱男嘴角又一撇，起身走了。

　　芭比娃娃啪摔地上。
　　招妹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娃娃，看着怀里的妹妹，亲了一下她红扑扑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