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女人的一生》陈榆艺

11、跨年

　　今天是本年的最后一天，窗外烟花爆竹不时作响。
　　因是元旦佳节到来，学校放假三天，班里的同学欢快收拾东西。
　　梁凡背着书包站在天赐班门口等她。
　　天赐把陈希从图书馆借的书放在包里，感谢他：“多谢你帮忙，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陈希祝福。

　　天赐刚走出班门口，梁凡把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今天可是跨年，你晚上准备干什么？要不要一块儿出去玩。”
　　“你说晚了，我哥昨天和我约好晚上一起吃饭。”天赐把胳膊搭在梁凡肩膀上。
　　梁凡不满：“唉，我说你们兄妹俩每年一起跨年，这一次不再一起过年怎么了。他虽然是你哥，我还是你的好朋友呢，陪陪我不行吗。”
　　“招妹同志说了跨年夜和家人在一起那是优秀家庭传统文化的体现，其次，我们都说好了，反悔说不过去，是不是？明天，新年的第一天，我陪你。”

　　跨年夜，李淑华和李乔在家里吃过晚饭，翻着相册追忆似水年华。李玉在外地出差，李大同赶去和她共度新年。老大李盼妹已经结婚，贱男出门陪女朋友。
　　招妹开车载着天赐去预约好的地方用餐。
　　刚落座，天赐一阵感叹：“豁，真不一样，鲜花蜡烛，烛光晚餐嘛。”
　　招妹把小礼盒推到她面前，“打开看看。”
　　“你每年都送礼物，书啦，手表啦，项链。”
　　天赐打开盒子，一时愣住，吞吐：“这，啊，这。”
　　招妹还是那句话：“喜欢吗？开心吗？”
　　“这东西肯定不便宜，得花你不少钱吧。”光是色泽，价格就让人咋舌。
　　招妹重复他送礼物时说过的一句话，“别管价格，你喜欢就好了。”
　　“谢谢哥。”天赐双手合十。
　　这下轮到天赐犯难，“你每年都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送你什么呢？你喜欢什么，有什么想要的吗？”
　　“啊，我想要的？我想想。”招妹作思考状。
　　“我想要你身体健康，开开心心。”

　　吃过晚饭，天赐和招妹闲逛。街道的人熙熙攘攘，手里握着红色气球，脸上满是喜悦。
　　天赐四处打量，看到熟人，他手里牵着另一个人。只是他抬起头，右脸带着伤，那是一道新鲜的红色血痕。他牵着的小男孩，脸上也是青肿。
　　招妹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那人好熟悉，那天来家里玩的同学？”
　　“嗯。”天赐说完，洒眼找药店。

　　陈希背着书包回到家，满嘴酒味的爸给了他一个大耳光。
　　“败家玩意，你为什么是男的，我怎么就生不出闺女，你要是女孩，我还用受你妈这窝囊气！”
　　弟弟也背着书包放学回家，恼怒的男人看到小儿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攥起手里的啤酒瓶摔在墙上。
　　他用手指着陈希，再指着陈希上小学的弟弟，吐了口唾沫。
　　“赔钱货！净花老子的钱，老子挣钱容易吗。大的上学花钱，小的上学花钱。生儿子干嘛，还不是给人家养，你们兄弟俩嫁人了就是别人家的，我们老陈家没后了。”陈希的爸爸一开始气愤，说到最后哭起来。

　　小儿子被吓到，哇的哭起来。
　　“陈良，你闹够了没有？”陈希把哭泣的弟弟揽到身后。
　　陈良恶狠狠盯着质问的大儿子，“他爹的，你陈希翅膀硬了，还敢管起老子来了。你别以为你现在长大了，我就不敢管你，老子打你那是顺手的事！”
　　说完，他又是一巴掌，“我艹，你再跟我犟嘴试试！这个家就没你说话的份！你真有能耐就滚出去，别在这个家碍眼！”
　　“要不是你们俩赔钱货，你妈会不回家吗？！”陈良抓起陈希的校服衣领。
　　他又痛哭，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不争气，生不出男孩！我要是生了女儿，你妈肯定爱我，跟我一条心，还用得着出去找别人吗！你不知道吧，你们的妈在外面有一个闺女，这下好了，家她也不回了。我们爷三怎么过？都是你妈在外工作挣钱，生了你以后我就在家照顾你，管大的再管小的。没了你妈，咱们花什么吃什么！”

　　陈希苦笑，安慰完受到惊吓的弟弟，他把毛巾递给失神的爸。
　　每次都是这样，陈良喝完酒就在家里耍酒疯，嫌弃他和弟弟是男孩，是赔钱货贱坯子。要是他和弟弟是女孩，他们的妈也不会不回家，也不会不要他们的爸，他们的爸也用不着跪在地上哭着乞求妈妈别离开这个家，别走，别不要他们。
　　他们的妈是怎么说来着，“生不出女孩的男人还是男人吗？！你就是我们老陈家的罪人，没女儿就是没有后啊，你让我怎么见我们家的列祖列宗！”说完，一把甩开纠缠的陈良。
　　跨年夜，到处是欢声笑语，学校的同学热切商量着元旦安排，街上挂着彩灯，商店里挤满了人，男女老少，她们怎么这么幸福。
　　幸福，幸福是个什么东西？
　　他牵着弟弟出门，拿着奖学金给他买了串冰糖葫芦。到底是孩子，方才还受惊大哭，这会咬着橘子笑起来。
　　等弟弟吃完，他拿纸巾擦掉嘴角的糖渣。
　　等他再抬起来时，面前站着他的同桌，她一脸担心，手里拎着碘伏、棉签、纱布、创口贴。
　　她没开口说话，只是看着他。

　　抹完药，她从袋子里拿出两杯热饮，一杯塞在他手里。
　　她蹲下来和弟弟平视，把另一杯递到他手里，“这杯是温的，慢慢喝。”
　　弟弟有些怯，立刻看向他。
　　“这是姐姐的心意，喝吧，先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说完，他才握着杯子。
　　天赐轻柔摸摸他的头。

　　喝了热饮，身上暖和起来，弟弟此时在商场的游乐园玩得不亦乐乎。
　　他开口说脸上的伤，心里的伤。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年级第二。”
　　弟弟在海洋球堆里，他手里握着一个绿色的球喊他。
　　是啊，绿色充满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已经依靠奖学金生活了。

　　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倒计时开始了，所有人翘首以盼。
　　屏幕上的数字变成“1”，巨大气球团飘向上空，烟花绽放，欢呼声四起。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