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起》禾禾吴

18、第十八章

　　回到家后，为了避免和宋持相处在同一空间下太过尴尬，方启佯装困倦，跟他打了声招呼后便躲回了他的新房间。
　　关上房门后方启长吁一口气，他颓然的瘫倒在床上，有点难受，但是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感觉就像有人把他扔进了浪潮汹涌的大海，他在起起伏伏的海水中挣扎了许久，窒息却不无望，可是他心中期盼的那根浮木始终没有出现，终于他还是被浪潮吞没，缓缓沉入海底。
　　方启猛地坐起身，他朝胸口捶了一拳，暗骂自己有病。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起来，方启拿起来一看，是龚小琪。
　　方启刚按下接听键，那边却立即挂断了。
　　他看到聊天框内，显示有十几条未读消息，方启想了想，还是慢吞吞打字回复。
　　九点睡：小琪，我来我妈这了，一直忙着没看手机
　　九点睡：对不起了，没提前跟你说
　　龚小琪：……
　　九点睡：生气了吗？
　　龚小琪：没。
　　九点睡：没生气就好
　　九点睡：吃饭没？
　　龚小琪：没。
　　方启知道龚小琪正生着他的气，可是他已经感到筋疲力尽，累到没那么多花言巧语，更不想往枪口上撞，所以决定还是等她气消了再来哄吧。
　　方启发了条语音过去，他的声音略带疲倦：“宝宝，我有点累，先睡一会儿。”
　　语音发过去没多久，龚小琪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方启，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有点颤抖，“有你这样的吗？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就这么敷衍我？”
　　方启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不知道说什么。”
　　龚小琪没再说话，但是方启听得到她细碎的啜泣声。
　　隔着电话线方启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甚至在想，谈恋爱的意义在哪呢，是熬着夜陪聊吗，是偶尔见个面，是对方生气他得低声下气的求着哄着？
　　其实挺累的。
　　不知过了多久，方启才缓缓开口：“你知道的，我家庭情况特殊，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
　　“那我问你，你是不是不回来了？”龚小琪问的直截了当。
　　方启没说话。
　　龚小琪笑了，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其实我也猜到了，我理解的，所以方启，你能不能也理解理解我，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知道，”方启叹一口气，他感到有点无奈：“我知道这件事我应该早点告诉你，可是龚小琪，早点还是晚点有什么不一样吗？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你为什么不懂呢！”龚小琪的音量拔高，她的语气有点激动，“方启，你为什么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想呢？你不但不告而别，你还把我抛到了九霄云外，不接我电话不回信息的时候，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如果我也对你这样，难道你不会难过不会生气吗？”
　　方启心道：不会，只觉得很累而已。
　　真想破罐子破摔。
　　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想掰扯那么多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按了按太阳穴，方启还是打起了精神进行无力的辩解：“我是真没空看手机啊，别生气了，老实说我一直不告诉你也是因为怕你不开心，不想影响你的心情。”
　　“你怎么能这样呢，你知不知道我多难过…”龚小琪声音渐弱，泣不成声。
　　方启双眉微动，感到无奈，他知道自己又被拿捏了。
　　“是我不对，宝宝你别哭了。”方启重振旗鼓，开始了新一轮的低声下气。
　　电话挂断后，他给龚小琪转了一笔账，并且附赠了几句舔狗语录。
　　解决完一桩烦心事，他的心情这才稍微好了点，仰躺在床上，他眼神虚空的看着挂在天花板的圆形白色吸顶灯，大脑也空空。
　　这灯挺好看。
　　眼皮渐渐变得沉重，方启索性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房间内已是一片漆黑，周围寂静无声，方启的第一反应是怎么还没天亮他就醒了呢，现在几点了，方颜颜大概七点多就要来他房间捣乱了，也不知道他还能再睡几个小时。
　　重新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下一秒他的双眼就再度睁开。
　　原来已经离开了那个家啊。
　　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的撞击了一下，轻微的钝痛感来的猝不及防。
　　还以为会毫无留恋呢。
　　方启打开房间的灯，颓然的坐在了床边，摸出手机一看，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他慢吞吞起身，踱步走到房门口，一打开门，没有防备的看到门外站着的瘦高男生，方启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宋持放下了准备敲门的手，他看着双眼圆瞪的方启，挑了挑眉，对他说道：“醒了啊，出来吃饭吧。”
　　方启可能是刚睡醒就被吓到的原因，他还有点回不过神，样子有点呆，他愣愣的看着宋持，木讷的点了点头。
　　机械的跟在宋持身后，走过一段连廊，听到客厅里有说话声，方启不得不强行回神，嘴角不自觉上扬，脸上挂起来一个很标准的微笑。
　　客厅里宋书城坐在沙发上看书，而陶云一边端菜上桌一边跟他说着什么，宋书城时不时的回应几句。
　　宋持刚走到客厅就语气懒散的打了句招呼：“人给你们带来了。”
　　宋书城闻声站了起来，他的身形高大，转身看着方启的时候，严肃的面容上浮现出些许温和的笑容，气质和样貌和方启记忆里的相差无几，几年过去，他带给方启的压迫感依然不小。
　　不一样的是现在的方启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不能像那时一样在宋书城的目光下害怕到手足无措。
　　方启的笑容得体，礼貌喊人：“宋叔叔。”
　　接着转头看向陶云，和她对视：“妈。”
　　大概是因为在做饭的原因，陶云打扮的很家居，身上还系了个黑色的卡通围裙，头发也是随意挽在脑后，但她脸上的妆容却精致，应该是下班回家急匆匆换了套衣服就进了厨房忙活。
　　陶云在眼睛看到方启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就自动切换成了盈盈笑意，她看起来太像一个温柔体贴的妈妈了，仿佛方启是她最亲近的儿子，从来没有离开过身边。
　　“方启，欢迎你回家，”宋书城走到方启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长辈的口吻感叹道：“这些年长高了不少。”
　　陶云也走过来很自然的挽住方启的手臂，带着他去厨房洗手，她笑着说：“是呀，儿子长大了，都高出我一个头了。”
　　方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往宋持那看了一眼，接住他们的话说：“也没有，我好像比宋持哥矮挺多的。”
　　洗完手来到餐桌旁，他又看了眼拉开椅子准备入座的宋持。
　　宋持仿佛才反应过来，他掀了掀眼皮，目光落在了方启的头顶几秒后，心不在焉应付道：“是吗，好像差不多吧。”
　　陶云把方启按坐在椅子上，看着宋持，又看向方启，脸上的表情是无奈又欣慰：“都别谦虚了啊，吃完饭你们站一起比一下就知道了，吃饭吃饭，尝尝你们妈的手艺。”
　　宋书城在一旁也说道：“先吃吧，确实有点饿了，”他又看向了方启，表情认真，语气严肃：“方启，我们都是一家人，在自己家随意点就好，不要觉得不自在。”
　　方启心情不好的时候容易没胃口，而且可能下午吃的有点多，这会儿他确实不太饿。
　　旁边的陶云却不停的给他夹菜，还会时不时询问合不合他的口味，方启不想扫她的兴，只能硬着头皮全吃掉，还得表现出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
　　在陶云的筷子伸向了盘子里的最后一块大猪蹄时，方启伪装很好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靠..我是真吃不下了！
　　眼看着大猪蹄就要落入他的碗中，方启急中生智，他急忙对陶云说：“妈，还是给宋持哥吧，我刚看他一直盯着这块，刚准备动筷子就被你给夹走了。”
　　说完方启尴尬的笑了两声后，他也不敢看宋持，只能无地自容的埋下头假装扒饭。
　　一向吃相斯文的宋持难得在饭桌上被呛到咳嗽了两声。
　　他抬眼看向方启，对方虽然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是宋持看到了他烧红的耳朵尖。
　　陶云愣了下，她看看方启，又看向宋持，怀疑的问：“小持，你不是不爱吃猪蹄吗？”
　　方启的心咯噔了一下，心想这下是在劫难逃了。
　　只听见对面宋持意味不明的笑了声，缓缓开口道：“可能因为今天的猪蹄太好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