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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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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冀眼神冷漠地看着林雨絮,“你为何会知道我的小字?”
林雨絮口出狂言,“那当然是因为,我心悦于你。”
思来想去,林雨絮觉得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逼着梁子冀放她离开这里的办法了,她知道梁子冀平生最厌恶性子放荡又满嘴谎话之人,而只要她极力营造出这种人设,怕是梁子冀会巴不得要尽快赶她走。
林雨絮想着,反正自己弄的那些艳俗话本已经被梁子冀瞧见了,她现在在他面前是一点形象也没了,那就不如将错就错,一条道黑着走下去就好了。
梁子冀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小娘子。
明明那些话本里,她还说自己对她爱而不得,情根深种,可她现在又立刻变了口风,说她心慕自己。
林雨絮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失言了,忙装模作样地捂住嘴,“金仙恕罪,是在下口不择言了。”
她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那些话本里的东西都是我胡编乱造出来的,金仙您可千万不能相信。”
梁子冀没吭声。
林雨絮这会儿才察觉到自己身上的破烂衣裳已经没了,换了身石榴红色的襦裙,她瞳孔震动,随后又立刻装出一副娇羞模样,垂眸问,“我的衣裳是您给换的吗?”
梁子冀脸色微变,立刻否认,嗓音低沉,“不是,府上的婢女给你换的。”
林雨絮偷瞄一眼梁子冀紧蹙的眉头,心想他果然是厌恶自己这番做派的,她要把这种风格一直保持下去,并且,要变得越来越夸张。
“金仙,您不是说有事要问我吗?快问吧,我对您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梁子冀清了清嗓子,带着林雨絮去到窗边桌前。
窗外已经天晴,树上莹白色木兰花开的正盛,芳香沁人。
梁子冀和林雨絮相对而坐。
林雨絮懒散地支着胳膊,歪着身子靠近梁子冀那边,如墨般的黑发披散在身后。
梁子冀面色凝重,“你话本里写的事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林雨絮挑挑眉梢,脸上露出一丝娇羞模样,捂了捂脸,“金仙,你竟然是把那些话本子都看完了吗?真是羞死人了。”
她偷偷从手指缝里看梁子冀的表情,果然是越来越难看了。
林雨絮要一边恶心梁子冀,另一边尽快让他问完他想知道的事,然后快些放她走。
“那些事,”林雨絮放下手,夹着嗓子继续矫揉造作道:“大约是发生在三百年前。”
果然是三百年前,梁子冀心想。
他继续问:“你是修行之人?”
林雨絮眨巴着大眼睛,委屈地点头,“没错,不过我是个散修,无门无派,我之前想拜入万佛门当弟子,可惜资质太差没有通过山门考验。”
梁子冀温声问:“三百年前,你我是如何相识的?”
如何相识的。
林雨絮心道那老头还算是有些本事,竟然让梁子冀忘的如此彻底。
既然忘了,那也就没必要再想起。
因而她道:“我认得金仙您,但您不认得我,我们并不算是相识。”
林雨絮吹牛逼吹多了,谎话张嘴就来,“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您是在杏花镇的茶楼,您在杏花镇很有名,我之前也看过您的画像,因而在您进去茶楼的时候,我就认出了您。”
梁子冀还在等着林雨絮往下讲,可林雨絮直接说:“我与您的交集就是这样,没了。”
梁子冀似乎是有些意外,“没了?”
林雨絮坦然道:“对啊,萍水相逢,只遥遥望见过一眼,这就是我与您的所有交集。”
梁子冀的视线落在林雨絮脖颈上系的金珠上,林雨絮循着他的视线看了眼金珠,故意恶心他道:“金仙,这会儿还是白日,您就开始想那件事,不太好吧。”
梁子冀愣了下,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我在看那颗珠子,你不要误会。”
“当然,”林雨絮又摆出那副讨人厌的姿态,眉眼间都带着股油腻,“金仙您怎么会想那种事呢。”
梁子冀强自镇定,“你之前说那颗金珠是我送你的?”
林雨絮果断摇头,“不是,我之前瞎说八道呢,这颗金珠是您意外落在茶楼里被我捡到的。”
梁子冀声音清冷,“我不会随意遗落金珠。”
他的金珠都是用修为所化,治伤比一些灵药效用还要好,必要时还可以示警用,凝练金珠的过程很耗心血,因而梁子冀凝练的金珠并不算多,如此珍贵的东西,他绝不会保管不当,任其遗失。
林雨絮抬手把脖颈上的金珠解下来,深深地看了一眼,随后便放在桌案上,推给梁子冀。
“我并不知道您是如何遗失的此物,不过,我的确是从茶楼地上捡到的金珠,如今金仙您既然寻了过来,这东西自然要物归原主。”
梁子冀的手没有动,他打量着林雨絮的表情,继续问:“那你是如何知晓的天雷夔牛兽?”
林雨絮对答如流,“三百年前您斩杀天雷夔牛兽一事闹的轰轰烈烈,整个修真界几乎都传遍了,我又是个四处云游的散修,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梁子冀无法分辨林雨絮此话的真假。
“三百年前,你还知道别的关于我的事吗?”
林雨絮手托着下巴,故意盯着梁子冀的眼睛,微笑道:“别的事,您想问关于哪一方面的?”
梁子冀道:“所有。”
“所有?”林雨絮皱眉,为难道:“金仙您的大小事迹那么多,我坐在这里跟您讲到天黑也讲不完啊。”
“更何况,修真界也有大批写您平生的话本子,我知道的和那上面写的都差不多,您翻看话本子显然比问我要更方便。”
林雨絮说的那些话本子,梁子冀闭关出来,来到长安城后几乎读了个遍,他是知道里面的内容的。
因而梁子冀从桌上的木匣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张,递给林雨絮,林雨絮接过来看了眼,纸上用永远不会褪色的血墨写着一行字,“你欠半思一条命,不要忘记还。”
“你可知道半思是谁?”梁子冀见林雨絮拿着那张纸发愣,开口问道。
林雨絮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不知道。”
梁子冀瞧着林雨絮的表情不太对,“当真不知道吗?”
林雨絮虽然摇头,但状态明显比不上刚才,她以为自己历经生死,早就对一切都毫不在意,可真的再次见到自己之前用的名字,还是不免感慨世事无常。
她的手指敲击桌面,“我没有骗您的理由啊,我的确不知。”
梁子冀把那张纸拿回来,又很珍重地重新折好,方方正正地放回那个一尘不染的木匣里,随后又捡起那颗金珠,一起放了进去。
林雨絮的目光被梁子冀的动作牵扯着,她没忍住开口问:“那个人对您很重要吗?”
梁子冀默了默,随即点了下头。
林雨絮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她对上梁子冀的视线,又迅速变成了那副油腻模样,坐直身子,“金仙,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您了,我可以走了吧。”
梁子冀看着她,没有说话。
“之前您同我许诺过的,说是问清楚了那些事,就会放了我,”林雨絮突然倾身靠近梁子冀,樱唇微动,“难不成,您是舍不得让我离开了?”
梁子冀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问:“你说你之前是个散修,可你现在为什么会变成了个乞丐?”
林雨絮轻轻叹了口气,委屈巴巴道:“我被一个狗男人骗了,我去找他要说法,可他仗着家里势大欺辱得我在修真界呆不下去,我只能来到人间,但我不喜欢做事,加上平日里又懒又馋,所以只能沿街乞讨,勉强度日。”
她勾起唇角,“金仙,您是打算要拯救一下我这个命途多舛,颠沛流离的小女子吗?”
林雨絮暗暗咬着牙,她不信,听见这么恶心的话,梁子冀还能继续忍耐她呆在他府上。
梁子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垂下的眼睫在脸上落出一片阴影,清透眸色中突然闪过一丝坚定,他对林雨絮说:“你既然生活的如此悲苦,那就暂且在我府上住下来吧。”
林雨絮傻眼了,“什么!”
她站起身,用尽全力尝试着改变梁子冀的决定,“梁子冀,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你吗,你就这么让我住你府上,你就不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你做出来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吗?”
显然,梁子冀面对如此直白的告白,还是有些抵抗不住,他的耳朵逐渐变红,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看着离得自己极近的这张白玉无瑕、瑰姿艳逸的小脸,喉结滚动,后仰着脸,僵硬地吐出两个字,“不怕。”
林雨絮之前这么靠近梁子冀的时候,都会被他冷着脸掐着下巴强硬地把脸掰到另一边去,只是过去了三百年而已,他怎么变化这么大?
但林雨絮是坚决不能留在他府上的。
她继续说服梁子冀,“我自然是很高兴留在您府上的,可您也看过那些话本子了,一旦我住在您府上的消息传出去,我怕世人会因为我而对您议论纷纷,我之前做的那些事对您的名声已是大大的不利,我怎么可以再错上加错,我还是离开这里吧,您不用担心,天南海北,总有我容身之地的。”
梁子冀摇头,他似乎是想到了一个绝佳借口,“你身上的伤还未好,就在这安心住着吧。”
不容林雨絮再反对,他就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拿着他的木匣子,毅然离开了这个房间。
梁子冀离开后,进来两个婢女,其中一个对林雨絮说:“娘子,国师让我告诉您,府上有结界,您如果想出去的话,最好还是提前跟他说一声。”
林雨絮皱着眉头望向院子里,白墙红瓦,墙边红杏枝已经伸了出去。
梁子冀设下的结界可以算得上是万佛门第一,毕竟林雨絮三百年前就已经领略了其中威力。
她郁闷地搭着二郎腿坐在窗边刚刚梁子冀坐下的椅子上发呆。
明明,她刚刚回答的天衣无缝,她不知道为什么梁子冀非要把她扣在府上不可,不过,既然暂时出不去,林雨絮想着也不能亏待自己这张嘴,因而晚饭时候她吃了梁子冀府上一大碗米饭,还要了蒸鸭、烤鹅和葱烧鸡摆了一桌子。
梁子冀之前曾经跟她说,晚上不宜食多,也不宜饮食油腻。
但既然梁子冀不让她离开,那林雨絮就非要同他对着干不可。
晚间,林雨絮躺在床上,揉着肚子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勘勘睡着。
月光如练,梁子冀面无表情地盯着摊开在桌上的那张纸,上面鲜红的“半思”二字虚虚地浮在桌面上。
他并上食指和中指,合上眼睛,一道黄色的灵光由他指尖溢出落在“半思”二字上,很快,这两个字迅速融化汇合成一道艳红的暗光,穿过房门,曲折回转的长廊,出现在林雨絮房间门口,从门缝里闪进去,径直落在了躺在床榻上的那个小娘子额心消失不见。
梁子冀缓缓睁开眼睛,口中喃喃,“原来她就是‘半思’,可为什么白日里她说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