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枫散]识途之人》夏半春

5、Mama

　　尽管斯卡拉明白救助万叶可能给自己带来某种不必要的麻烦，但他没有预料到这个麻烦会这么让他头疼。

　　此时此刻，镇政府的宴会厅里，圆桌对面的万叶正冲着他眨眼睛，一脸灿烂。

　　他感到如此荒谬，一个服刑的罪人因为一件大多数人都会做的好事，受邀参加地方政府的晚宴。

　　这种想法让他发出一声冷笑，对面的万叶看到他贴着香槟杯的嘴唇上弯，误以为他心情很好，拿起手边的可乐向他遥望举杯。

　　······

　　斯卡拉拧眉，斯卡拉扭头看向别处。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场合。

　　“不······斯卡拉，你必须要去。”

　　斯卡拉挑眉看向上门拜访，正往自己嘴里大块塞着蛋糕的空。

　　“告诉我不能推辞的理由。”

　　“我已经把这件事写进了对你的观察材料里······现在需要一些凭证——一两张你和救助人的照片。”

　　吃完最后一口，空意犹未尽。

　　“这对你有好处，斯卡拉，你也想提早摘下腿上的东西吧。”

　　说着，空拿起纸托盘又切下了一大块蛋糕。

　　“真不错的蛋糕，容许我给助手带上点。资料上说得没错，你的厨艺真是想不到的好。”

　　“你对超市促销蛋糕的好胃口，也是我想不到的。”

　　听到这个，空突然很认真的看向他。

　　双目对视间，当斯卡拉以为他要说些严肃的话题时，空向他展露了无比开怀的一笑。

　　“说谎，明明是你自己烤的，这点可骗不了我。”

　　低头看了看腕表，空继续说到：“这个时间，他应该过来了。斯卡拉，不管怎么样，有时候多和人建立联系是件好事。”

　　斯卡拉走向窗前，看见脑袋上缠着圈绷带的万叶，正提着高压水管和清洁工具走向他的汽车。

　　“伤口并不严重，只是擦破点皮。但是有些脑震荡，最近可能傻傻的。”

　　“斯卡拉，万叶很感激你。”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选他做为你社会化的结交对象，他会是个好朋友。我得走了，到时候不见不散，我会准备好胶卷的。”

　　空拍了拍斯卡拉肩膀，离开了房子。

　　走到庭院时，他用屋里也能听到的声音向万叶喊到：“万叶，认真做好清洁，车主人要你打扫完去吃蛋糕!”

　　“真的？！太感谢了！”

　　万叶注意到窗边的斯卡拉，咧开笑脸，向他招手。

　　回想起那天的场景，斯卡拉只觉得空说的没错，确实有点傻，而且似乎到今天都没有痊愈。

　　他时不时瞅向宴会的入口，搜寻着空的身影。

　　当空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他拉起正在旁边交谈，试图和别人交换位置的万叶，冲向布置好的接待处。

　　他揽着万叶的肩头，示意空把写有“派瑞安嘉奖晚宴”的字样拍进镜头里。

　　万叶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突然，但这否意味着斯卡拉要主动拉进两人关系呢？

　　他觉得不错，一起留影确实是很好的点子。想到这儿，万叶在拍照时露出了“好像有花开在身后做背景板”的温暖微笑。

　　正当他要回搭着斯卡拉的肩，手将落下时，空的摄像机按下了快门键。

　　“按得时间短了，照片有些糊，要不再来一张？”

　　当空喃喃自语间举起相机，准备再拍一张时，斯卡拉已经拿着西服外套准备出门。

　　“斯卡拉，回来！”

　　“为什么？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也出场了，这件事可以结束了。”

　　“这毕竟是镇上嘉奖晚宴——”

　　斯卡拉打断了空的话：“哈？你我都清楚，这是为了招待镇子汽水厂投资商设的宴会，顺道宣传下好人好事。况且我又不是唯一因为发了善心被邀请来的人。”

　　“话虽然这么说······”正在寻找说辞的警长，看到了一旁被忽视掉的万叶。

　　少年侧身低着头，看向自己的鞋尖。

　　空凑近斯卡拉，用两个人交谈的声音说到：“你看，万叶那孩子快要被你搞哭了。”

　　斯卡拉回头向万叶看去，少年情绪低落，恰好，眼睛发痒，揉了一下。在两人的视角看来确实像在抹眼泪。

　　斯卡拉无言以对。

　　“好了，好了，既然来了，至少把饭吃完，今天的主厨可不容易请。”尽职的警长把两人推回宴会厅安排好，临走前慎重捏了下斯卡拉的肩膀才离开。

　　斯卡拉背上了人情债，没有人喜欢被莫名拉去做背景板。

　　看向身旁的万叶，少年此时已经收敛了情绪，正假装认真听着台上的演讲，些微的尴尬在二人之间弥漫。

　　注意到万叶不喝宴会上的酒水，斯卡拉拦下侍者要了瓶汽水，出于缓解气氛的目的，以及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过于把别人对他的接触视为一种麻烦。

　　不是有种关系嘛，不咸不淡，碰到了会说几句话，分别许久再遇见，也是几句或真或假的问候。

　　点头之交，认识而已。

　　当他转身想要把汽水放到万叶面前时，他在台上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橘黄色头发的青年神采奕奕，正在台上侃侃而谈。

　　久久间，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埋头吃饭的万叶注意到斯卡拉放在面前汽水，扭头看向身边人，却发现斯卡拉正在一杯接着一杯，不断得喝着香槟，眼睛亮亮地盯着台上讲话的青年人。

　　感受到万叶的视线，斯卡拉看向他，万叶这才看清，过量的饮酒让他的双颊泛上了红晕，眼波流转间好像有星子在闪烁。

　　万叶从没见过这样的斯卡拉，这让他莫名觉得有些害羞。

　　突然，斯卡拉双手搭上万叶的肩膀，上半身向万叶倾去，香槟的气息萦绕在他身上，也萦绕在万叶怀里。

　　唇齿开合间，斯卡拉问他：“万叶，镇子汽水厂的投资商是谁？”

　　万叶被这冷不丁的提问搞得有些发懵，但他还是好好回答了这个问题。

　　“Fatui机械公司，是最近两年发展起来的，他们很喜欢在各地搞投资，不过本业似乎是枪械制造······”

　　斯卡拉听后突然发出了一声讥笑，他垂下了自己的头，不动也不语。

　　万叶本能得想扶他起身：“怎么了？斯卡拉，哪里有不舒服吗？”

　　令他没想到的是，斯卡拉猛得直起了身子，举起胳膊奋力鼓起了掌，恰好和上了台上演说的高潮，于是所有人站起身子，开始为台上的演说者送去掌声。

　　在一片缭乱的掌声，灯光和赞美中，万叶听到了斯卡拉的自语：“我早该想到，只需要去一趟华盛顿，无论是钱还是人都可以变得干干净净，只要他们愿意······”

　　斯卡拉坐在位子上，笑着说着，周围都是站起来的人，这些人带来的阴影，让万叶无法看见他的脸。

　　掌声平息，观众落座，斯卡拉的神情上表露着一种莫名的神采，这让他看起来十分精神，像即将发表竞选演讲的政客。

　　万叶看到，刚才演说的青年人下了台，直冲斯卡拉而来，无视一路上有人的攀谈和邀请，即刻便站在了斯卡拉面前。

　　青年人向斯卡拉伸出手：“真想不到能在这碰到您，散兵前辈，您的业绩现在依旧是公司的传奇。”

　　斯卡拉站起身，并没有回握住对方的手。“我也想不到，公子阁下，公司这么好心，开始资助小镇发展了吗？”

　　并没有给两人充足的时间打个嘴仗，镇长助手林尼匆匆跑来在公子身旁耳语了几句，两人便貌似平和地道别分开。

　　待达达利亚彻底消失在宴会厅，斯卡拉突然没了光彩和精神，默默跌回了位子。

　　直觉告诉万叶，这时候离开比较好。

　　他小心翼翼地凑到斯卡拉身旁，发出他认为妥贴的邀约：“可以再麻烦你一次吗？我的邻居，我想乘你的车回家。现在。”

　　斯卡拉喝完杯中最后一点酒液，将杯子重重甩到桌上。

　　“为什么不呢？”

　　他面带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万叶，从西服口袋里掏出钥匙甩给他。

　　“你来开车。”

　　回去的路上，万叶能感觉到斯卡拉有种莫名的兴奋，他打开了车载电台。

　　秋夜的冷风里，斯卡拉脸上顶着不自然的红晕，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歌词，时不时发出一声好似哭泣的笑声。

　　Caught in a landslide，

　　（被困于山崩地裂，）

　　No escape from reality，

　　（无法逃脱现实的牢笼，）

　　Open your eyes, look up to the skies and see，

　　（睁开你的双眼 抬头望望天空，）

　　I'm just a poor boy, （oooh, poor boy），

　　（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孩，）

　　I need no sympathy，

　　（我不需要同情。）

　　万叶不知道为什么斯卡拉为何突然如此忧伤，他看着他手舞足蹈地和着拍子，嘴里唱着歌词，好像有发泄不完的情绪，却又不知道怎么发泄。

　　渐渐地或许是应为醉酒后的疲乏，斯卡拉逐渐没了声息，万叶觉得他可能睡着了，腾出手为他盖上外套。

　　余下的路程，只剩下电台里的歌声飘荡在风中：

　　“Mama, life had just begun，

　　妈妈啊 生活才刚刚开始啊，

　　But now I've gone and thrown it all away，

　　然而如今我却远走并抛之脑后，

　　Mama, oooh，

　　妈妈喔。”

　　万叶将车停好，下车绕到副驾驶，斯卡拉确实睡着了，头埋在外套下，只露出了一截额头。小心将他拍醒，轻轻摇晃着他：“斯卡拉，斯卡拉，快醒醒······”

　　在斯卡拉半梦半醒间，万叶为他拂去眼上的碎发，有些湿润，他意识到斯卡拉流泪了。

　　当他给斯卡拉打开车门，过量的饮酒，让斯卡拉下脚一时不稳跌到了万叶身上。

　　万叶怀抱着他，下意识得吐出一句“为什么?”,声音低如蚊蝇，似乎只有黑夜知道他曾发问过。

　　他想知道斯卡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远离所有人，连释放好意都要别别扭扭虚张声势，他所背负着的是什么罪恶，又是什么带来了痛苦。

　　但万叶明白，他人的痛苦和罪恶都是不可贸然打扰的，心与心之间需要契机和时间来拉近距离。

　　犹豫着是把人带回自家，还是试着从对方身上摸出钥匙。

　　斯卡拉会不会觉得后者有些冒犯，这样想着，万叶果断揽着斯卡拉向自家方向走去。

　　斯卡拉这时清醒了过来，或许是酒精在作祟，他只是从朦胧中苏醒过来，其实依旧在醉着。

　　他双手按着万叶的肩膀，示意他向自己略低下身子靠近来一些。

　　忽然他捧起万叶的脸，两双眼睛就那么注视着。

　　万叶看到他亮亮的眸子，和因笑容弯起的眼睛。今夜因饮酒而沾上水色的双唇，看起来比往日更红，但脸颊边的双手却是冰冷的。

　　他告诉万叶：“好奇心不会害死猫，万叶，但善心的泛滥需要慎重挑选一些对象。”

　　万叶想要辩白，但是开口地却是一个疑问：“为什么？”

　　他盯着斯卡拉的眼睛，想要寻求一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答案，这时候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顾不得冒犯了。

　　斯卡拉轻轻拍了拍万叶的双颊，他的手因为刚才的相贴，有了丝丝温度。

　　“没有为什么万叶，没有什么神秘的不可言说的东西。”

　　“只是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循规蹈矩时，所有的一切都是缺位的，直到我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

　　秋夜里，凉风习习，从领口和袖管灌了进去。

　　站着的少年，是在等待袒露的脆弱，还是认领的罪行，或许想要一颗略微贴近的心脏。

　　斯卡拉拍拍万叶的胸口，向对面的家走去。

　　一辆车疾驰而来，停在斯卡拉的车后，下来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万叶看着斯卡拉拍着手掌，带着滑稽笑声的惊讶，夸张的欢迎着：“看看这是谁？！Mama,oooh.”

　　??

　　或许已经有贝贝发现了，本集出现的歌词正是《波西米亚狂想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