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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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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时天色已黑,林霏清回院时,看到南流景屋里的灯还亮着。
将花种收起,林霏清想了想,敲响了南流景的房门。
推开门,却看南流景对着镜子,正捻着发尾瞧着什么。
少见他这副样子,林霏清上前,同样出现在镜中:“怎么了?”
南流景没有回头,轻轻搓了搓手中发丝:“我头发好像长了些。”
林霏清歪了歪头:“您二月二没剪头发吗?”
南流景:“没有。”
过去他的头发都是由城南胡同一个剪头匠收拾的,只是去年剪头匠摔了一跤后腿脚一直不便。过去南流景还能主动上门,现在他也不好出府,剪头的事便一直搁置到现在。
林霏清低头观察了会,之前日日相对看不出来,现在一留意,果真长了许多。
但这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且不说南流景手下还有金玉楼,里面的人多多少少都会修剪头发,再说想在燕都找一个剪头匠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但鬼使神差的,林霏清突然道:“我帮您吧。”
南流景手一顿,对上镜子里林霏清的眼:“你会?”
林霏清又认真看了看南流景的头发,他的头发又黑又长,烛光下泛着莹黄的光泽,看起来好似上好的锦缎。
只是末端剪短一点,应当不会很难。
林霏清有了点自信:“我之前给兔子剃过毛。”
南流景:“……”
他表情空白了一瞬,而后缓缓松开拈着发尾的手,似笑非笑道:“这样啊,有经验我就放心多了。”他冲一旁斗柜扬了扬下巴,“剪子在那边。”
林霏清取完剪子回来,对着南流景的头发比划了两下:“您想要什么样的?”
南流景看着她眉头紧皱的样子,莫名有些好笑。抿了抿唇,道:“短一些就好。”
林霏清点点头,深呼口气,撩起一缕,估计了下长度,轻轻动了动剪刀。
“咔嚓”一声,发丝应声落下。
林霏清看了看效果,觉得还行,底气越发充足,很快便将后发发尾全部修剪完毕。
她拿来面镜子对准后发,好让南流景看看效果:“您看还要继续吗?”
南流景眯起眼,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一直到林霏清有些紧张起来,才赦免般道:“继续吧。”
林霏清松了口气,取过发带简单将修剪过的后发扎起,而后修剪鬓边发丝。
这下她熟练了许多,也有余裕去看南流景的反应,也就是这时她才注意到,南流景一直在看她。
哪怕现在被林霏清抓住,他也没有收回视线的意思。
坦荡而直白。
林霏清忽然想起秦柳的那个猜测。
南流景心里有她。
想到这个,林霏清的脸忽然有些热,心跳加快了几分。
她迅速垂下眼试图遮掩,但慌乱除了眼中还能从别的地方跑出来。
最明显的,就体现在她手一抖,南流景的头发突然短了好一截。
林霏清:“……”
南流景:“……”
方才有些粘稠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林霏清猛然睁大眼。
半晌,尴尬后知后觉地泛上来,支支吾吾地道了句“抱歉”。
一片及胸的发丝的中央,有一缕突然短到肩膀处,怎么看怎么看奇怪。
“你这以后还是别给人剪头发了。”南流景看着镜子,重音落在“人”字上,像是嘲讽林霏清先前说给兔子剃过毛。
林霏清有些讪讪,也的确觉得自己做的不好,听南流景这样说就要放下剪刀,却又听他闲闲开口:“继续吧。”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我看看你还能做到哪一步。”
“……好。”林霏清调整了下心态,将那些旖旎的心思暂且按下,专心处理手头的事情。
不过她到底不是专业的,就算尽力补救,也只是让十分的奇怪变成了八分。
她一时有些泄气,忍不住狡辩道:“我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难看。”
南流景面上始终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闻言应了一声,懒洋洋道:“嗯,是不错。”
林霏清本是存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可南流景真的这样说,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举起剪刀:“我再试试吧。”
“行了,放过这几根头发吧。”南流景笑,“换另一边。”
……
这次林霏清手稳了许多,应当是更有经验的缘故。
只是南流景在看她的事,刚才因为事故而被暂且放到一边,现在平息下来,便再度浮起。
林霏清不敢抬眼看他,却很清楚地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被盯的地方,仿佛被摄住,现在又隐隐烫了起来。
她定了定心神,状似随意道:“今日我去见胡小姐,她说之前想嫁给您。”
说这话时,她正在处理南流景颈边的发丝,手中拿着剪刀,在他颈边比比划划。
南流景扬了扬眉,反问道:“我要是回答不好,会有生命危险吗?”
林霏清一时没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愣了愣,对上镜子看清现在的情形,才突然反应过来。
现在这样,简直就像吃醋的妻子,抓着把柄来威胁拷问。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急忙否认,“我只是有些不明白,您之前难道没有心仪的女子吗?”
其实她也知道答案多半是否认的,南流景情况严重后,林霏清便也明白当初成婚前,南流景那句“婚姻”最多持续三年是什么意思了。
刚意识到这点时她实在是难过了好一阵,所幸近来调节好了一些。
果不其然,南流景没怎么思考便否认了:“没有。”
沉默。
林霏清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得低头修剪头发,尽力忽视南流景看向她的视线。
只是没一会,却是南流景主动开口:“除了和你说这些,你还与胡小姐做什么了?”
林霏清道:“她还给了我一些花种。”她想起南流景亦是南方人,便问道,“您知道一种叫‘瑞雪’的花吗?”
南流景:“知道,白色的,挺好看的。”他露出了回忆的神情,“之前我家附近山坡上,有一片满是这样的野花。”
林霏清很少听他说从前在故乡的事情:“这花在您家那边很常见吗?”
南流景偏了偏头,好方便林霏清动手:“也不是,这花只有在极温暖的情况下才能成活,一般只在旱年才有。之所以叫瑞雪,不仅因为它是白色,而且灾年时,它的叶与根皆可用来食用。便起了瑞雪之名,来借一点丰年的喜气。”
林霏清出生到如今,经历过战乱,但因在燕都附近,这里并非主要战场,而灾年在她短暂地人生中更是没有过,故而很难想象,一个地方的人,会因这样的缘故给花朵取这样的名字。
她心下泛起股不太舒坦的酸涩,抿了抿唇,最后修了修南流景侧边的发丝。
只剩下额发。
南流景稍微调转了个方向,面向林霏清。
他低下眼,以免剪下来的碎发掉到眼睛里。
林霏清一点一点修剪过去。
南流景倒被方才的话引起了些兴趣,又道:“既然你已经有了花种,那不妨种种看。”
林霏清应道:“可以啊,不过听您说这花对温度要求极高,不知道府上的花房养不养得了。”
南府设有花房,她做口脂所用的花朵都是从里面摘的,只是那里四季保持温度怡人,不一定能满足瑞雪那么高的要求。
南流景道:“无妨,我在城南的山庄里有座温泉,可以将花种在那里。”
林霏清想了想,这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差不多剪好了,林霏清往后退了半步,仔细看了看她的作品。
除却那一个手抖的意外,其余的部分都挺不错。
反正林霏清看着,南流景还是很好看。
——她很喜欢。
她拿过旁边的丝帕,轻轻拂掉南流景面上的碎发,一边道:“可以啊,那我之后将花种交给花房的匠人,让他们带去山庄里。”
“好了。”她道,一边下意识吹了口气。
与此同时,南流景正好抬起眼。
四目相对。
他额前刚刚被修剪好的刘海被吹起,又悄无声息地落下。
这样的距离已经维持了许久,林霏清却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有多近。
近到她能数清他黑羽似的长睫,眼尾有几根睫毛又细又长,随着呼吸颤动间,像落在花瓣上的蝴蝶。他的瞳孔泛着黑灰,本是极为冷漠的颜色,但或许是他眼型过分好看,林霏清竟能从其中看出些许深情。
林霏清心里倏忽一动。
鬼使神差地,她抬手扯开了南流景脑后束发的发带。
失去束缚的长发瞬间瀑布般倾泻而下,拂过手背微微有些痒。
南流景始终定定地望着她。
像是鼓励,又像是挑衅。
林霏清这次没有躲,同样回望进他的眼里。
然后抽出他发间的手,一点一点将贴在他面侧的头发理到耳后。她动作很慢,却依旧不小心擦到了他的耳廓。
一片冰凉。
南流景微不可查地偏了偏头。
林霏清直起身,将手背到身后。
碰到南流景的手现在还在微微发抖。
“这下,是真好了。”她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您看一看。”
南流景闻言,稍稍向镜子那边睨了眼,扯了扯唇:“还行。”
嗓音有些紧绷。
林霏清舔了舔唇:“时候不早了,那我,推您去休息吧。”
南流景转向她,动了动唇,像是有话想说。
只是才吐出一个音节,他却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猝不及防,林霏清吓了一跳,忙去顺他的后背。
这是她见南流景咳得最厉害的一次,身子弓起,一手死死捂着嘴,露出来的肌肤都因此涨得绯红。
林霏清想去帮他倒杯水,只是还未起身,便被他牢牢攥住手腕。
力气之大,林霏清都有些发疼。
只是她此刻顾不上这个。
南流景挣扎着,从牙缝中挤出了想要说的话。
“那花我要带去山庄。”
“林霏清,你应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