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员和偏执狂》小草和大树

31、番外

　　“唐欲白！”

　　新学期，第一天，赵诚一个飞扑，从有十米高的墙体上一跃而下，没摔死都是奇迹，他那身破烂皮衣也是□□异常，五年了，除了膝盖跟胳膊肘位置有点磨皮，其他地方被他这么摔摔打打的，依然完美如新。

　　赵诚长得高，身材骨架完美，朝他奔来时，以一股压倒性的力量将他制衡住，唐欲白痛得低呜一声，一个抬腿，赵诚顿时哀嚎：“草！”他指着唐欲白酒骂道：“你不怕我断子绝孙啊！”

　　唐欲白看着自己被他握红的两手手腕，冷冷道：“该！”

　　作为警校的大一新生，两人都是初来乍到，行走在校园的林荫大道下，四周都是拎包的学生和扛着行李喜笑颜开的家长们，高耸的树木将天边的烈阳遮了一大半，繁盛的树荫下，只有凌乱斑驳的光，细细碎碎的散落在每个人的肩头。

　　唐欲白实在懒，走了几步路就想坐一坐，不过要坐也要避过旁边这个吵吵闹闹的家伙，他灵光一闪，立马低声笑道：“我听说谁先去文礼厅报道，就有选择舍友的权利呢。”

　　赵诚一听，表情一滞，转瞬声音立马高了八拍，兴奋地尖叫：“真的？！”

　　他的大嗓门让路上的所有人都望了过来，赵诚不怕丢人，留下一句我现在就去看看，风风火火地就冲去文礼厅了。

　　待人走后，唐欲白拿出早早就领到的宿舍花名册，看了眼，还真是冤家路窄啊，他还真和赵诚一个宿舍。

　　说起来，他和赵诚也是有缘。

　　小时候被人拐上一辆面包车，险些被拐卖，万幸当时和家人出来旅游的赵诚看见了，赵诚比自己大五岁，那时已是心智成熟的年龄，察觉到了不对，可来不及了，后来回家后，给父母说了，他爸爸是一名警察，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带他去了警局，也正巧碰见了前来报警的唐父唐母，赵诚记住了车牌号，给了警方一大助力，在二十四小时的急速追踪下，在无数丢失儿童因被迫跨过万水千山转手数次的危机下，找了回来。

　　当时的唐母哭成泪人，几近崩溃，给赵家人跪下来，给警察也跪下来，哭声悲戚。

　　赵母忙扶起她，拉着她坐在警务室，拍着她的手，一口一个大妹子地叫着，说：“你别怕，都有车牌号了，肯定能找到，那群人呀，真可恶！等找到了就该把他们打死！”

　　赵父则陪着唐父，唐父文质彬彬，作为一名科研人员，鲜少与社会接触，平常最多的就是投身在自己的实验室内，比起他的妻子，他好不到哪里，说一句六神无主也差不多，但他终究是男人，情绪稳定得很快，第一时间就给单位领导们说明了情况，将自己这一生所有能找到的人脉都找了一遍，他悲痛之中，甚至对着赵父发誓，只要找回儿子，宁愿下一秒就死都行！

　　全场只有赵诚最安静，和赵勋坐在一起，赵勋踢了一脚他，悄声笑道：“记忆力不错啊。”他压低声音，凑在赵诚耳边，“他们家人是不是得给咱家一些谢礼啊，你说会给多少钱？”

　　“……”

　　赵诚一整个无语，他这个大哥怎么就钻钱眼里呢，他耸耸肩，无所谓地朝后一靠，学着大人姿态翘个二郎腿，懒懒道：“钱不一定，但谢礼肯定会有，古有以身为报，你……”

　　“我呸！你是不是傻子，你不知道那是个男生啊？”

　　“男生怎么了，只要有真爱，一切都不是问题。”

　　赵勋凉飕飕一笑：“好啊好啊，那我就祝福你未来娶了那个小子。”

　　赵诚大笑：“没问题呀，不过到时候你可一定要给我包个大红包。”

　　赵勋终于忍不住了，捧腹大笑，两人有点太热闹了，赵母看不下去，走过去，给两人后脑勺同时一巴掌，低斥道：“没点眼色吗？！”

　　赵父也面色微沉，冷冷凝视过来。

　　赵诚和赵勋立刻像是拔了毛的小鸡仔，同时缩了脖子，再不敢吭一声，直到那个小孩坐着警车，被人带回来的时候，他们才重新抬起头看了过去。

　　比起之前只是远远地望了个侧影，只觉得哇塞好漂亮的一个小男孩，现在则更惊艳了。

　　那是非常童稚幼嫩的娃娃脸，白皙的肌肤，明亮的眼，睫毛像把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可能是哭过，染了一层冰霜似的薄雾，让人心疼极了。小朋友看见爸爸妈妈后，哇一声就哭了，张开双臂就要抱，哭声也好听，赵诚向苍天作证，他这辈子最讨厌小孩子了，尤其是爱哭的小孩子，他一听见那种吱哇乱叫的哭声就头疼，可面前这个不是，哭声软绵绵，和他父母的气质很像，非常优雅。

　　赵诚鬼使神差上前了几步，赵勋忙要拉他，但来不及了，赵诚已经站在唐母身后，盯着唐母怀里那个哭泣的小家伙，真可爱，真有趣。那是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会很喜欢的人。

　　怀里小朋友也停止了哭泣，望着他，像是灵魂的共鸣，像是上一世的问候，比起之前见到父母的哽咽，刹那间，泪水夺眶而出，哭声更痛。

　　唐母见势不对，忙回头看了眼，发现是赵诚，一边安抚孩子，柔声道：“欲白乖，这是赵诚哥哥，我们要谢谢他……乖不哭了……”

　　赵诚手插裤兜，拽拽的，心想，果然是个小屁孩，光知道哭，但同时也抬起下颚，等着这个小朋友给个反应，唐母不好意思说：“欲白性子孤僻，到现在四岁了，还不肯说话，我们都怀疑他……”

　　“哥哥……”

　　忽然，一声，打断了唐母下面的话。

　　唐母愣了下，和唐父四目相对，激动地神色掩盖不住，唐母压制着心中的大喜，小心翼翼地说：“欲白刚才说了什么……”

　　半晌，“……哥哥。”

　　唐欲白虽然不再嚎啕大哭，但眼泪却像是珍珠一样，不时从眼睫下滚落一颗。

　　赵诚呼吸渐缓，头脑嗡地一声，竟然做不出反应，赵母忙道：“赵诚！弟弟叫你呢！”赵诚这才回过神来，勾起一抹笑容，“你好呀，小弟弟。”

　　自那日以后，唐欲白就认了赵父赵母为干爸干妈，两家隔了三年后，因唐家离开G省来了S省，也成了两邻居，两家小朋友经常一块玩，当然，大多是赵诚去找唐欲白玩。

　　唐欲白的性格偏孤僻，虽然平日给人温温柔柔的感觉，但总是不好亲近，对任何人都有种淡淡的疏离感，他也不爱动，喜欢藏在自己的房间里，养养花看看书。

　　赵诚不行，赵诚好动，打娘胎里就好动，一刻也闲不下来，他经常去唐欲白家霍霍唐欲白种的兰花，连根拔起，然后说：“这东西能吃吗？”

　　唐欲白一看，立马怔住，以前会哭着找妈妈，次数多了，只会恨恨瞪一眼赵诚，然后开启冷战模式。

　　唐欲白的冷战技艺炉火纯青啊，那都是从赵诚身上实打实练出来的，不至于过于生疏，生疏到需要两家大人来思考两个小子是不是闹矛盾了，也不至于过于亲近，亲近到赵诚又能无所顾忌地去招惹他。

　　他们中学是在一起上的。

　　虽说赵诚比唐欲白大了几岁，但奈何这小子先是大病了两年不得已休学，后来因为赵父赵母的工作原因，来回调动住址和学校，学也没好好上，成绩很差，家里就决定让他留级，正好和唐欲白在一所中学里上学了。

　　高中时，赵诚贪玩，根本不肯学，唐欲白则是连续两年稳居年级前三，典型的三好学生，不惹事、不贪玩、学习好，哪哪都是能被人称赞一句‘别人家的孩子’的那种。

　　赵母哀声哉道：“我说赵诚啊，你可别连个大学都考不上！你爸爸要知道了，回来揍死你的啊！”

　　赵诚满不在乎：“不考了呗，等我哥赚钱养我，或者唐欲白以后赚钱养我，再不行，那不是还有你和爸呢，我啃老呗。”

　　赵母抄起鸡毛掸子就杀了来，赵诚忙跑了。

　　但孩子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儿，赵母去找了唐母，希望唐欲白在不影响自己学习的情况下，有空了能督促下赵诚，还直言不讳：“你说啊，这人跟人，还真是说不准，就像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我家这个小子啊，就是听欲白的话！”

　　唐欲白背负了重大的任务，略微困惑。

　　他不知道怎么劝赵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因为偶尔他觉得赵诚现在这样很好，阳光、自由、朝气蓬勃，比在教室里埋头苦学的学生们都要健康，甚至他觉得，赵诚就应该一直这样下去，快乐就好了，反正赵父赵母是自己的干爸干妈，以后赵勋赵诚不行了，自己还能赚钱养着两家。

　　但大人们都这么说了，他又不能真的不管，唐欲白想了一礼拜，决定找赵诚谈谈话。

　　本身谈话地点是在书房，后来莫名其妙被赵诚推搡到了卧室，本身谈话方式是一张方桌前文明洽谈，但后面也糊里糊涂被赵诚骗到了床上，盖着一床被子，赵诚呼了口气，转过来问他：“你以后准备干什么啊？”

　　唐欲白摇头：“不知道。”

　　“那、那你准备考什么专业啊？”

　　“……没想过。”

　　赵诚失笑：“那你学个什么劲儿啊？你就没想过你的未来啊？”

　　唐欲白眉头微微蹙起，他想说没想过，但又觉得不对，他想过，只是他想的每个画面里都有赵诚的身影，所以他无法说也不能说，只好抿唇别过脸去。

　　赵诚轻轻搂住他，一点也不觉得腻味，垂眸道：“我想当警察。”

　　唐欲白诧异地看了眼，很快，又收回目光，露出漂亮的浅笑：“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呀？你怎么知道的？”赵诚扬笑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呀，说，你怎么知道的？”

　　他用力挠唐欲白的痒痒肉，唐欲白被折腾得想笑都不敢大声，迫不得已从对方怀里抽出身，解释道：“子承父业啊，干爸是警察，你肯定也想当警察。”

　　“咦，这么说，唐叔叔如今是老师，你也想当老师？”

　　唐欲白沉默了。

　　他……不知道。

　　如果当老师，就和赵诚考不到一个学校里了。

　　在他的记忆中，还没和赵诚分开过，那种对未知的恐惧让他十分不安。

　　“唐欲白？”赵诚斜着抬头，叫了声。

　　“不……”

　　“什么？”

　　“……”唐欲白拳头握紧，头更低了，“不想当老师，我也想当警察。”他像是用了很大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赵诚怔愣了好一会儿，忽的，笑了一声，然后在床上打滚笑，唐欲白以为他是在笑话他，耳朵烧红，正要恼怒，赵诚大笑道：“那还劝我干什么啊，今天这个洽谈会应该是我给你开了吧，哈哈哈哈哈，你的体能能考过吗哈哈哈哈哈哈，草你又掐我！”赵诚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见唐欲白要生气了，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用一种意想不到的柔情说：“喂，得麻烦你件事。”

　　“嗯？”

　　“当我的家教老师，为期一年。”

　　“你不是说应该是你给我开洽谈会，让你来教我体能吗？”

　　“不，我们唐欲白同学天资聪颖，毅力非凡，只要他想学的，没有学不会的，只要他想做的，没有做不到的，我当你的老师，那是辱没你。”

　　“啧……”

　　“真的，不骗你，真心话，你在我心里可伟大了。”赵诚掰着指头算，“以后我们大学四年都能在一起，我就又能保护你了，唐欲白，我好高兴啊。”他头蹭在唐欲白的锁骨间，笑了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有一种声音告诉我，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什么样的声音？”

　　“来自很远很远的声音，那个声音还对我说：赵诚，这次可不能让他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