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员和偏执狂》小草和大树

25、第 25 章

　　“兄弟，生面孔，哪儿人啊？”

　　男人在这个初春季节，裹着掉了棉絮的棉袄，擦了擦鼻子，蹲在陈墨身边。

　　他笑起来，满口黄牙，加之十分刁钻的长相，颇有几分地痞流氓的样子。

　　饶是他追问了三四遍，一旁的少年仍是一言不发，坐在下完雨，湿漉漉的台阶上，点了根烟。

　　少年长得太年轻了，皮肤瓷白，从里到外都是一种不符世俗熏陶的稚嫩感。他的手骨修长，尤其是手指，骨节分明，漂亮极了，烟气缭绕，直至眼眸处。那双眼是纯黑的瞳孔，双眼之中，带着极强的反差感，既有几分纯粹色彩，又掺杂了不少的深不见底。

　　如果不是见识过这小子杀人不眨眼的样子，段武都能以为这小子就是旁边会所里的鸭子。

　　嗯……一个被人调教出来，与众不同的鸭子。

　　“才学的抽烟吧？小小年纪，心事这么重？”段武又往他旁边靠近几分，见对方没有排斥之意，才压低声，在他耳旁说：“哥几个不是这儿的人，也不是来要你命的，上面有人说了，看上你了，让来问问你，想不想跟着出去干，开的价钱，绝对让你满意。”

　　陈墨淡淡地问：“看上我了？”

　　段武摸摸鼻子，“嗐，不是你想的那种看上，就是感觉你手挺黑，想让你去外面跟人当个打手那种。”

　　“去哪儿？”

　　陈墨的确不会抽烟，他甚至厌恶香烟的味道，也是才学，不够熟练，连手指夹着的样子都十分笨拙。

　　香烟像是一种无形的缓释剂，能让他短暂的放松下来。

　　陈墨起身，迎着晨曦的水雾，朝着前方未知的道路前行。

　　段武在后面跟着，嘴上虽说着话，但眼下余光却四处打量着周围，警惕有没有警察之类。他一手搭在陈墨左肩，陈墨脚步微顿，回头扫了眼，段武立刻抽回手，“境外，去吗？缅甸越南都行，那边都有生意做，你要是想再远点，北美也可以。”

　　见陈墨停下来了，段武以为有希望，又加了把力，“只要你跟我们一起，什么狗屁悬赏都不用操心，会被人撤掉的。”

　　陈墨迟疑地问：“你们、很厉害？”

　　段武立刻道：“厉害……厉害啊！”

　　陈墨反应了一会儿，可能是在思索这个厉害到底是多厉害，他诚恳问：“那你们能帮我找到李香秀吗？”他的声音不急不躁，每一个字都像是深思熟虑后才说出来的，略一沉吟：“你们帮我找到李香秀，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可以直说。”话声一顿，他又补充道：“我脑子笨，你说直白点，我才能理解。”

　　段武一噎。

　　他的话还不够直白吗。

　　傻子都能听懂了好吧！

　　但李香秀……

　　段武犹豫了，“小子，我跟你撂个底，警察现在已经在满城找你了，你现在时刻面临坐上警车戴上手铐的局面，能走，先走，以后再找这人，也行吧？”

　　陈墨摇头，蹙起眉头，“不行。”果断继续向前走，不再理会这个帮不上自己忙的人了。

　　段武在后面盯了会儿，咬咬牙，掏出手机，联系了一通电话，好久，挂断后，追上了陈墨，叫道：“站住！”

　　等陈墨站定了，他把人往角落处一按，不容拒地从口袋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注射针管，一手按着陈墨肩膀让对方动弹不得，当然，陈墨也没想着反抗，另一手，将针尖对准陈墨的静脉，注射进去，他低沉的声音在陈墨耳边响起：“李香秀的坐标在这部手机里。作为代价，五天内你把人解决以后，手机里会接到第二条坐标，去那里，有人接应你出境。”他又猛然扯了把陈墨，把人拽到身前，离自己极近的距离，冷冷一笑：“小子，高浓度的货，给你三支备用，五天后你要是不按规矩去地点，有你好受的！”

　　面对威胁，陈墨没有发火，静静地，他握住手里的手机，触感冰凉。

　　日思夜想的人，终于要找到了呢。

　　陈墨低头，忽地，勾唇一笑：“好。”

　　·

　　“姓名？”

　　“唐欲白。”

　　“籍贯和住址。”

　　“S省，南合市，西汀路，135号。现住址，顺江路丰和小区19号楼603。”

　　“这个人，认识吗？”

　　警察把一张照片举起，唐欲白何止是认识，简直不能太熟了，昨晚才见过啊。

　　提前有了应对话术的唐欲白，面不改色地说：“认识，小时候的玩伴儿。”

　　警察放下照片，眸色犀利，“小时候的？那现在呢，没联系了吗？”

　　唐欲白道：“自然。”他并不习惯坐在审讯室冰冷冷的座位上，不过他无数次幻想过，他坐在这里，会是什么感想，现在得出结论了，是一种非常不满意但却自如的状态。

　　“唐欲白！我劝你好好配合！”警察拍桌怒起，“实话告诉你，陈墨身上背负的命案是你想象不到的多，你以为你能护他多久？！你这叫包庇！”

　　唐欲白垂眸，眼色淡淡，他并没有因为那一声怒吼而惊慌，他甚至因为这一声怒吼清醒了些。

　　他不能说他见过陈墨，陈墨做的任何事都不能和他有关，只要咬死这点，所有的一切就都和自己无关。

　　唐欲白抬头，微微浅笑，颇显无奈地叹了口气，“您真的为难我了。我的生活再简单不过了，去学校和在家，您可以在学校走访有关我的一切，看看是否有人听说过我身边有个叫陈墨的人，又或者，你可以查找我家周围的监控，看看真的有这个人出现在我的周围吗。”唐欲白投以歉意的笑容，“我的确认识陈墨，但仅仅是童年而已，此后，从未见过。”

　　警察的目光冷冷凝视着他，唐欲白并不避讳，直视他的目光。

　　另一边，屏幕外。

　　一个领导转过身道：“直接搜查陈墨这个人不行吗，怎么想到非要把唐欲白带进来问话呢，如果真如你所说，他把人藏了这么久，其反侦察能力足可以见，很难找到漏洞的。”

　　赵诚手指摩挲，看着屏幕里被审问的唐欲白，对麦克风说道：“给他看视频。”

　　审讯室内。

　　警察给他看了一段视频，“要证据，可以，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视频是斜角拍摄，画质不是很清晰，但却能看到一个人影，侧脸，与刚刚照片里的长相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

　　唐欲白眉梢挑起，饶有兴趣，看向了上方的监控。

　　他防赵诚防了十年，十年都是成功的，唯独一次放下心防，是除夕夜那天，在赵诚家中过完节后，带着赵勋送的翡翠礼物回家。当时的想法也很简单，翡翠而已，这是赵诚家人第一次送自己礼物，扔了不礼貌，也担心赵诚后续问起来。他把翡翠随意放在了储藏室里，原来有摄像头？

　　唐欲白面不红心不跳，“我不清楚为什么你们会有我家里的录像视频，但这不是关键，我现在合理怀疑，有人趁我不在家时，进入我的家中，可能是要盗窃？”

　　另一间房的赵诚继续说：“宠物店视频。”

　　又一个视频播放，是他将之前陈墨喂养的猫咪们送到宠物店寄养，正在签登记文件的画面。

　　警察又给了他第三个视频，这次视频则是陈墨独自出现在宠物店，和唐欲白寄养的那几只猫咪在玩。

　　警察道：“你前脚送去寄养，没过几天，陈墨就出现在宠物店，和你养的那几只猫见面，你是要说他太有爱心，还是过于巧合就偏偏看上了你养过的那几只？”

　　唐欲白未开口。

　　这个视频不在他预料之内。

　　他只能回答：“我不清楚。”旋即淡淡道：“这难道不是你们该去查的吗？可能陈墨是个变态跟踪狂，他一直跟踪我？所以才有了以上视频。我，一概不知。”

　　“唐欲白！”

　　“警官。”唐欲白看向面色不善的警察，又看向上方监控，“赵警官，您如果有什么想问的，不如直接问，托人传话，会不会太周折了？”

　　另一边的赵诚看着屏幕里盯着他的那双眼，一个侧步就要出去，身旁人却把他一拦，语气深深：“如果唐欲白真和一些案件有关，赵诚，凭你和他的关系，你就要避嫌了。今天能让你来旁听，已经算是违规。你明白？”

　　赵诚停住脚步，半晌，才扯扯笑：“知道了。”但他又重新看向屏幕，指着里面的人说，“李局，唐欲白现在是重大嫌疑人，我建议，开具相关提审证明，将时间延展到三天左右。”

　　那人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不可能。证据完全不充分的情况下，没有理由压着人不放，最多二十四小时。这位唐老师也懂法，流程不合规了，我们分局也不好解释。”

　　赵诚抿唇，“那就24小时，这期间，别放人。”

　　赵诚未被安排参与此次案件的审查，本省内5人于昨晚遇袭，尸体被丢弃在垃圾桶里，作案手法与四日前在Y省发现的八具尸体手法完全一致，基本可以判定，同一人所为，不论被害人是什么身份，凶手短短四天内导致十三人死亡，可谓穷凶极恶，故而公安部跨省合作，成立了403专案组。

　　考虑到嫌疑人陈墨和唐欲白可能存在联系，而唐欲白又与赵诚关系密切，所以赵诚必须避嫌。

　　而另一边，唐欲白也在想，他现在不能出去，一旦出去，被狗急跳墙的李香秀发现了和陈墨的关系，说不定对方就拿自己来威胁陈墨了，他这身子骨，遭不住几次折磨，别陈墨还没事儿呢，自己先完蛋了。

　　如此看来，公安局竟然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可这么没缘由的待着，也不合规矩。

　　唐欲白朝后一靠，那双清淡的眸子微微闪动，心底悄然划过每一声哒哒哒的钟表转动声，时间在一分一刻的流逝，在死一样寂静的审问室里，反而让一切的浮躁都沉淀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陈墨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杀了李香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