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之子》桂花树波

3、禁入城区

　　方行舟进去后，带路的人就关门离开了。

　　艾斯把试剂给他：“你终于来了。”

　　“你在等我吗？”方行舟接过来，笑道。

　　“嗯。”

　　方行舟大方地打量起四周，感慨道：“哇，明明是跟我差不多的年纪，你竟然这么厉害啊！”

　　艾斯想回答些什么，但不知道如何回应。

　　方行舟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挺有趣：“对了，这个还你。”

　　艾斯看着他从手指上摘下指环，伸手接过，他又一次感受到人类的温度，他问道：“那时候为什么选择救别人？”

　　方行舟觉得这是一间很显而易见的事情，但看着对方正经的脸，他认真答道：“因为很明显那个人比我更需要。”

　　“可是每个人只有一管试剂，”

　　方行舟晃了晃手里的试剂：“这不是又有一管了嘛”

　　艾斯突然较劲：“可是据我观察，每个衍星人都对自己的试剂很重视，一般一到手就会立刻给自己注射。你不仅没有立刻使用，反而给了别人。”

　　方行舟被突如其来的话镇住，自己随意的一个举动竟然让他解读出如此多的含义，方行舟后退了两步：“对啊，因为我觉得自己没那么急切。”

　　“你不怕自己发病吗？衍星人的发病从来没有规律...”

　　面对这种质问，方行舟不禁捏了一把汗，对上那双金色的眼睛时，不自觉害怕起来：“这...”

　　没想到艾斯的话峰一转：“所以你冒着极大的发现，帮助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所以...你很善良。”

　　夸人请不要大喘气。方行舟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没那么夸张的，任何人在那样的情况都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

　　艾斯点点头，似乎在学习一些很重要的知识。

　　桌上的呼叫器忽然响起，艾斯走过去接起来。

　　随着通话时间越长，艾斯的神色越凝重。

　　方行舟见他有事要忙，在他放下电话时，告别出门，却又听到艾斯喊住他：“等等，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方行舟颇感意外，其中更多的是喜悦，他扬眉一笑：“当然，我叫方行舟，如果你愿意，可以到来找我。”

　　一听到，艾斯的瞳孔放大：“你是蓝星人？”

　　“对啊，我是蓝星人。”方行舟坦然的态度，让艾斯有些诧异，他没有接触过蓝星人，但他知道蓝星人与衍星人之间本就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况且，刚刚的呼叫通讯中说，指挥使已经擅自发出禁令，要艾斯尽快到指挥使办公室待命。

　　·
　　一个焦急的身影出现在宫廷廊道内，去往总指挥使的房间。

　　“指挥使！这政令是怎么回事！”

　　只见指挥使房间内没有人，再定睛一看，艾斯坐在指挥使的座椅上。

　　那双金色的深眸发出幽光，给人一种似人非人的错觉，且进攻性毫不收敛。

　　来人不禁站直了身体。

　　“陈校尉，指挥使大人今天去贫民区视察了，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

　　迎上艾斯狠厉威胁的眼神，他不由地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接着道：“今早指挥中心直接发布了昨天会议有争议的政令，现在整个城区都处在一片混乱中。”

　　“你说的是禁止蓝星人进入中心城区？”艾斯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那双蓝眸更显冰冷。

　　“是的，我来是要劝指挥中心尽快撤回这道政令。”

　　艾斯站起身，披风垂落，身形挺拔，已初显成年人的身影。

　　“可是指挥使并没有给我任何要撤回的指示，他只说让我在这里等你。”

　　陈校尉拿出手帕擦了下鬓边的汗水：“那艾斯可否知道指挥使大人在哪？”

　　艾斯拿起桌上的外套搭在手臂上，绅士地伸出手臂朝向门口：“他大概在忙。陈校尉，我还要去训练场，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请您先走吧。”

　　出门后，陈校尉的背上出了一层汗，这位未来继承人已经越来越有震慑力了，可惜太过狠毒，这条政令迟早会出现大问题，他必须找人想想办法。
　　.
　　陈校尉走后，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神态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艾斯微微俯身：“指挥使，为什么不亲自见陈校尉？”

　　“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做就好。”指挥使穿着制服，帽子搭在臂弯上，眼眸深邃，宛如一望无际的深海，平静又充满了未知的威胁：“蓝星人远比你我想象的危险的多。”

　　艾斯点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
　　艾斯退出后，找到方行舟，给了他一件军装：“你先穿上，我带你出去。”然后亲自领着他出去。

　　“刚刚发布了禁令，蓝星人不应该待在这里。”边走边解释道

　　“那我来得还真不是时候。”方行舟撇撇嘴。

　　两人走特殊通道，绕过安保部队。

　　“艾斯，为什么你们衍星人这么排斥蓝星人？”

　　“普遍来看，衍星人确实不太待见蓝星人。”

　　“普遍...那你呢，你也排斥蓝星人吗？”

　　“蓝星人对衍星人确实有造成威胁，但对我来说两者差别不大。”艾斯想来，他当时提出意见只是基于调查数据，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实施，且毫无预兆。

　　“什么嘛，为什么两者差别不大，你不是衍星人吗？”

　　“我...”艾斯忽然语塞，他一出生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主教大人要他忠于衍星，他就忠于衍星，但他知道自己似乎不是衍星人。

　　方行舟见他为难，也没再追问。

　　“这里过去就能直接出城区了。”

　　两人正要分别，艾斯的身后忽然被抵上一把手枪。

　　艾斯举起双手表示配合。

　　方行舟本来即将出城门，却也一起被抓了过来。

　　敌人将注射器同时打入身体，两人很快就昏过去。

　　·

　　再次睁眼，艾斯和方行舟背对背坐着，手和脚都被捆住，他摸向自己的小腿，那里通常放着匕首或小型手枪，但今天却什么也没有，被那些人给收走了。

　　看来是熟悉自己的人作案。艾斯猜测道。

　　四周昏暗寂静，水滴滴落的声音响在耳边，面前几个水仓里散发出幽幽蓝光，

　　“方行舟，你醒了吗？”艾斯晃晃身后的人，发现对方一动不动，顿时有些担心，想时，外面忽然响起急切的脚步声和争吵声。

　　声音越来越近，停在门口。

　　就在艾斯以为对方不进来时，门一下子打开，强烈的光线一下子透了进来，艾斯眯起眼睛，想看清来人的模样，却怎么也看不清。

　　那人站在光中，影子拉得很长，笼罩着艾斯，艾斯不得不抬眼望向他。

　　“你带着那个方行舟一起离开，别再回中心城区了。”说完转身就走，熟悉的红袍在风中翻动，印在艾斯的心里。

　　小时候，主教大人每次出现，艾斯都要跪着听他说话，直到大人离开。

　　只有在祈福的日子可以与他并肩而行。

　　主教大人曾说：“你跟我一样，是个衍星人类，你只需要好好守护衍星，不必在意别人的说法。”之后，艾斯坚信，即使任何人喊他怪物，他也会继续守护衍星，这是他存在的意义。

　　主教大人让他离开城区，必定有他的理由。

　　思考间，方行舟转醒，感受到那熟悉的冰冷体温，他知道是艾斯。

　　“艾斯？”

　　“嗯，你终于醒了，抱歉，连累你了。”

　　方行舟：“怪我自己倒霉，总是碰上这种事情。”

　　“总是？”

　　“没什么，我们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既然主教大人让自己离开，那一定不会让两人困太久。

　　方行舟转着脑袋看四周，一切昏暗，只有鬼火一般的幽光：“这是哪啊？”

　　“可能是城外的废弃科研所。”

　　“是吗？那有办法了，你跟我一起挪到窗边，窗外应该有碎玻璃片。”两人慢腾腾地挪过去，背靠着对方站起来。

　　方行舟用牙咬开了窗户插栓，头往前一顶，窗户打开了。

　　漫天黄沙映入眼帘，两人都怔了一瞬。

　　方行舟呛咳了一会，叼进来一片碎玻璃，艾斯接过来，磨开手上的捆绳，然后替方行舟也切开束缚。

　　两人活动了下筋骨，就从窗户跳出去。

　　“这周围怎么是沙漠？”

　　“我也不知道，我以前来的时候，这边还是一片树林来着。”方行舟环顾四周，没有明显的标志物品，让人很难分清方向。

　　“我记得就在附近有一个井盖，从那里可以到平民区，再向西一直走就能去中心城区。”

　　“现在中心城区应该进不去了。”

　　方行舟诧异道：“连你也进不去吗？”

　　“嗯。”

　　“可你不是指挥使的养子吗？”

　　艾斯：“指挥使大概...算是我的老师。”

　　“噢。”其实方行舟还想问问他的父母，但感觉不太合适，于是止住话头：“那你跟我回家吧。”

　　艾斯也不知道去哪，不如就跟着方行舟。至少目前为止，这个少年还挺讨人喜欢的。

　　“啊，你受伤了！”方行舟忽然攥住艾斯的手臂，皱着眉头，好像受伤的是他自己：“一定很疼吧。我们快走，我家有药。”

　　两人之后沿着实验楼外围走一圈，在折角处找到了井盖，掀开往里跳。

　　这是一条两人宽的地下通道。

　　艾斯一边走，一边环视昏暗的通道。

　　通道上方透着微微的蓝光，正好能够照亮脚底下的道路，一眼望去，内部十分干净，没有任何尘土或杂物。

　　“这是哪里？”艾斯发出的声音在空洞的通道里回荡。

　　“这是城区废弃的输水通道，听长辈们说，以前的涌泉水就是从这里输向我们那里的。”

　　难怪如此干净，原来是输泉水的通道。

　　“那现在有新的通道了？”

　　“嗯？”方行舟有些懒散地发出单音。

　　“我说，这条通道废弃后，有别的输水通道吗？”

　　“没有啊。”

　　“那你们的水从哪里来？”

　　方行舟回头，嘴里叼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小草，倒退着走。“嘿嘿，长辈们说是秘密噢。”

　　黑暗之中，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宛如一盏明灯。

　　艾斯轻轻皱了下眉头，语气一如既往冷酷：“杂草不脏吗？”

　　方行舟从嘴里拿下来：“你说这个？你也想要？那我一会给你也摘一个吧。”

　　艾斯：...

　　两人走着走着就听到巨大的跌水声。

　　拐个弯后，两人落入一个大坑里，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水流瀑布。

　　由于水源珍贵，水景的建造十分奢侈，艾斯只在宫廷里见过一个大型的水幕景观。

　　而眼前的这个瀑布要比人工水幕大得多。

　　只见那些水流毫无束缚地从高处奔腾而下，落在河流中，溅起巨大的水花，拍向岸边的石块。

　　“好看吧？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被震撼到了。这就是我们的水。”

　　除了涌泉外，艾斯还没听说过又别的大型水源。

　　没站一会，艾斯身上制服就被打湿。

　　方行舟赶紧带着他从一旁的石阶走上去，这才看到建筑。

　　抬眼望去，这一片平房都是破瓦烂墙，没有任何高的建筑，平房密集如云，如蜂巢般拥挤。

　　这是艾斯从未见过的景象。

　　来往的人都穿着刚刚灰色袍子，步履匆匆地从东边跑回来。

　　方行舟人见众人，有几分诧异。

　　“你等我一下。”

　　艾斯见到他拉着一个人问情况，然后又回来，脸上带上几分担忧。

　　“中心城区的政令也太仓促了吧。”方行舟摇了摇头。

　　艾斯也觉得这次实在是过于仓促，虽然他是提案人，但这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今日的做法一点也不像指挥中心的作风，但指挥使大人又闭口不言。或许他们有自己的计划吧。

　　方行舟领着艾斯穿过密集的小巷子，左扭右拐，最后撩开一条灰色破布后，在一个红色木门前停下。

　　艾斯不自觉皱眉，但好在方行舟的家里还算干净。

　　对方让他坐好。

　　方行舟抓着一把奇怪的植物，就要往艾斯伤口处

　　“这是邻居姐姐自己种植的草药，可以杀菌抗炎。”

　　艾斯看着那一坨黑色的东西，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不用这么复杂，给我块干净的布就....”

　　方行舟不顾反对，坚持要给他上药：“不行，我们这里沙尘很大，一定要用这个消毒的。”

　　艾斯看对方坚持的模样，只好妥协。

　　眼看那东西里自己的伤口越来越近，最后，啪地一声贴在了伤口上。

　　！

　　预想的疼痛感并没有袭来，反而有些清爽。

　　艾斯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低头打量了一会。

　　方行舟骄傲地说：“你看，很舒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