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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东京大学主校区附近,一家拥有几十年历史的花店内,已经两鬓斑白的毛利正微笑着迎接他生命的落幕。

      天气很晴朗,太阳高挂在天上,风也有些躁动。就像他第一次遇见他时那样。

      越智月光,那个永远刻在他心上的名字,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墓园里。

      他去世得太早,就像还没燃烧到顶点就被浇灭的一团火焰,余烬里写满了遗憾。

      “在一切彻底结束之前,再见一面吧,月光桑。”

      拿起准备好的花束,毛利轻轻推开门,回望了一眼这个承载了他无数年回忆的地方,然后决然地向前走去。

      目的地——墓园。

      在东京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楼房不断被推倒重建,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城市和几十年前对比起来已经是两个样子了。空中公交在高楼之间穿梭,如同飞舞的精灵。

      花店所在的小楼在庞然大物中显得格外娇小和脆弱,已经有近百年历史的它就像风中的残烛。

      在这个土地像金子一样的地方,它本不该存在这么久的。

      无数地产公司都试过打它的主意,但最终都在迹部财团的阻挠下以失败告终。

      迹部景吾,迹部财团的主人,日本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以他的方式关照着友人。

      花店的对面是一个公园,也是迹部财团投资建成的。年轻学生的笑语飘荡在每一个角落。
      一个青挑染的高个子从毛利面前经过,背后跟着一个红色小卷毛。

      红色小卷毛正在不停地吐槽他的老师,然后话题又迅速调转到今日的晚餐。高个子偶尔回一两句,大多时候在沉默。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错。

      一阵风吹红了毛利的眼眶,他好像看到了月光桑在面前走过,背后跟着年轻时的自己。

      两个年轻人不久就在毛利的视线中消失了,就像毛利消失的青春那样。

      “我们很快就会团聚了。”毛利爱惜地抚摸着手中的两个戒指。

      银中带蓝的戴在无名指,镶嵌暗红色宝石的则在大拇指上——那本来该戴在另一个人的无名指上的。

      这对戒指还没来得及送出,准备他们的人就去世了。

      那天本该是很幸福的一天。

      难得的周末,虽然快入冬了,阳光却依然很好。两个人手里提着刚从超市采购的食材,准备做一顿美味的亲子丼。客厅的桌面上,一对戒指躺在首饰包装盒里,等待着一场图谋已久的告白。

      天上突然掉落的广告牌砸碎了这一切。

      事情发生的很快,在路人还没来得及大喊提醒前就结束了。

      但对毛利来说显然不是这样。那几秒钟就像电影的慢放镜头那样,一帧一帧,清晰地可以看见每一个毛孔,每一颗尘埃。

      越智月光高大的身躯把毛利压在身下,让他没有受到一丁点伤害。

      从脊椎到头骨,广告牌就这么砸在越智月光的要害处。头骨当场就变形了,血液从缝隙处渗出,很快将那一头白发彻底染红。越智的眼睛挣扎着看向毛利,他有太多想表达的东西要传递,却什么都来不及说就彻底断了生机。

      医生赶到现场时,毛利正小心翼翼地用衣物按在越智的伤口处。血液已经将两个人都染红了,在铺了米白色地砖的路上看起来格外刺目。医生一眼就看出那个高大的男人已经没救了,毛利却还在用他沾满了血的手扯住医生的衣角——他还不想放弃。

      这种程度的伤是不可能有回转的余地的,但已经失去了理智的人不可能马上承认这一点。医生沉默了一会,还是狠了心下了死亡通知书。

      不管想不想,人总是要面对的。

      越智的葬礼是家人和朋友合力完成的,迹部帮了很大的忙。毛利精神恍惚地走过了整个流程,直到棺椁已经掩埋,墓碑也立了起来,他才有了越智月光已经离去的实感。

      靠在越智的墓碑旁坐了很久,毛利终于迈着千斤重的双腿回到了两个人合租的公寓。公寓就在花店那栋楼,地理位置很好,周围景色也很漂亮,毛利却再也没兴致像平常那样欣赏了。

      客厅的茶几上,一个礼盒静静待在那里。被冷落好多天的它已经积一层薄薄的灰尘。

      那是月光桑留下的,应该是给我的惊喜吧。可惜他再也看不见我的表情了,我也再也不能扑到他的怀里表达我对礼物的喜欢了。毛利用颤抖的双手郑重地一层层打开包装盒,一对银白色的情侣戒指闪着光映在毛利的瞳孔中。

      毛利跌坐在地上,眼泪沉默地划过脸颊。他读懂月光桑死前的眼神了。那是还没有表达自己心意的遗憾,与对自己的担忧与希望。

      在那个年代的日本,同性相恋这件事是很出格的。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了。先不提要面对旁人异样的目光,月光桑平时对自己,其实并没有超出过朋友的界限。只是关系特别好的搭档罢了。若是就那样把心意表达出来,一定会被渐渐疏远,最后连朋友也做不成吧。

      还是藏起来吧,能当朋友一直陪伴已经很满足了。

      原来,月光桑对自己也是这样的感情吗!毛利痛苦的呜咽声在房屋中回荡。每一次都是月光桑主动的呢,从双打的邀请,再到现在的告白。每一次都会挡在前面,以前网球砸过来时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月光桑在感情中做的比自己多太多太多了。

      向来有些犹豫的毛利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性格。他不禁想到,如果我能勇敢一些,再勇敢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

      月光桑还没有听到过我说一句“我爱你”啊。

      一束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毛利身上,好似无声的安慰。毛利郑重地把两枚戒指拿起,自己的那枚戴在无名指上,月光的那枚戴在大拇指上,再也没有摘下。

      回了回神,毛利用光脑叫来了空中公交。

      他的头发变成了越智月光那样的白色,面容看起来很慈祥。

      不曾了解过他的人,很难看出他曾经是一个骄傲的运动少年。世界赛场上的拼搏与荣誉,在岁月的冲洗下只留下一个个有些模糊的瞬间。

      时间过得太久太久了,那些曾被一群人视为生命的荣耀,如今仅在少有人查阅的史书上留下几页文字。

      空中公交的速度很快,在毛利的情绪发散到顶点之前停在了目的地。

      墓园在东京与神奈川交界的一座山上,为了两位朋友的安宁,迹部景吾买下了这里。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里也是毛利死后的归处。

      这座墓园很安静,看不到什么高新科技的影子,时光仿佛停滞在半个世纪前。茂密的老树静静守卫着一座座石碑,偶尔有调皮的猫咪偷吃墓前的贡品。

      在去见爱人之前,毛利先把一束雏菊放在了他的后辈墓前。

      这是他的小部长。

      幸村精市去世的时候还不到五十岁,在老龄化的日本,那是中流砥柱的年纪。

      国三那年手术刚结束就经历了关东失败的重大打击,复建28天参加比赛,再加上u17训练营高强度的训练,让他的身体埋下了病根。

      即使后来去美国的治疗颇有成效,但坚持要走职业道路的他还是旧病复发了。这一次,他没有再得到神的眷顾。

      那个曾说出网球就是我自己的少年最终还是被迫放下了球拍,拿起了画笔。

      尽管如此,命运仍不打算放过他。幸村常年住在疗养院,到了后期,连画笔都拿不稳了。

      幸村最后一次手术的时间是七月二十七日,很特殊很难忘的日子。

      那一天,幸村第一次成功进行了手术;

      那一天,关东决赛的失败断送了15年的荣耀。

      这一次,立海大的众人无论远的近的都赶到了,是那么多年来聚得最齐的一次。

      升上高中后,大家的学业紧张了起来,每个人都到了选择自己未来道路的时候。
      理科很好的仁王考去了东大,成了一位著名的建筑师。柳生高二就去了国外,一路读到博士,继承了家里的医院,整日忙得不可开交。

      真田考去了警校,像爷爷一样成了一名警察。擅长数据分析的柳进入了迹部财团的证券公司,也是事业有成。

      胡狼继承了家里的烤肉店,生意很不错。丸井在胡狼的烤肉店隔壁开了一家甜品店,每天都有吃不完的甜品。

      幸村旧病复发后彻底与职业网球无缘,到了最后,立海大正选八人中只有切原赤也成了职业网球手。但中学时期频繁恶魔化留下的高血压后遗症一直困扰着他,使他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在疗养院调理。

      在艰难拿下了澳网冠军后,他也不得已宣布了退役。

      一群人沉默地靠在手术室冰冷的的外墙上,就像很多年前幸村第一次动手术的那个下午。

      手术室的灯熄了,但这一次,医生口中说出的是节哀。

      切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让前辈操心的孩子了,但去世的那个人是部长,是自己国中时期无可争议的神明啊。已经做了父亲的他,此刻也只能扶着墙掩面哭泣。

      真田步伐慌乱地逃离了手术室,他面对拿着刀的逃犯时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慌张过。幸村变成冰冷的躯体,自己的责任占了多少?真田无法给出回答。午夜躺在床上失眠的时候,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年自己赢下了关东大赛,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幸村会在手术后收到奖杯,安心地慢慢复建,不用背负任何心理压力,也不会留下后遗症。他会真正成为网球场上的神明,而不是一个眼中光芒渐渐消失的画家。更何况到了最后,他连画家也做不成了。

      身为幼驯染,他是最了解幸村的人。他能感受到,幸村到了后期已经是生不如死的状态。或许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15年的历史太沉重了。

      比起自己创造的王朝被推翻,带着无数前辈汗与泪的关东大赛连胜被斩断更令人难以接受。幸村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根本不可能不计后果地高强度复建与训练。

      真田记得很清楚,自幸村出院归校后,他再也没有踏进奖杯陈列室。

      同样愧疚的还有柳。

      不管有多少个理由,自己因为与乾的私情而输掉比赛的事实血淋淋地摆在面前。对乾的愧疚永远地结束了,但对幸村的歉疚将永远折磨他的内心。

      仁王把重量压在柳生的身上,像一尊静止的灰白雕像。他是因为幸村进的网球社。在队里,除了搭档柳生和同班的文太,他与幸村的关系最好。

      柳生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人,但当这个人是幸村时,他做不到保持冷静。虽然是半路进的网球社,但论起对幸村的认可与推崇,他不输给任何人。

      丸井是家中长子,向来习惯了照顾他人、维持场面。但这一刻,他除了抱住胡狼掉泪,什么也做不到。胡狼的眼泪流过脸颊,落在了丸井的衣服上,但他也顾不上这些了。在他眼里,幸村精市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手术会失败,说明他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眷恋。

      毛利急匆匆赶到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学弟们在手术室外或站或蹲,一个个哭得快断了气。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敢走进去,面对幸村已经离去的事实。

      毛利是第一个走进手术室的,也是第一个见了幸村的遗体。

      他永远不会忘记病床上的那张脸:眉眼放松极了,纤长的睫毛卷出柔和的弧度,嘴角微微上扬着,像极了油画中沉睡的天使。脸上的表情太好读懂了,不是痛苦,也不是遗憾,而是解脱。

      幸村精市人生的前半场与网球纠缠得太深了,在被宣判再也无法拿起球拍时,他的生命就去了一半。

      他一生未婚,父母已经去世,妹妹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与工作。在手术这样重大的日子,陪伴他的只有那群因为网球而曾经聚在一起的朋友。

      学弟们已经没有处理事情的余力了,是毛利去和医生进行了最后的交涉。
      开具死亡证明、核对医疗费用单据以及后事的处理,经历过越智死亡的毛利对这些流程已经有了经验。

      当年幸村病倒,网球部最慌乱的时候,他没有帮忙。但这一次,他会成为后辈的依靠。

      葬礼过后,众人很快回归到忙碌中。或许高强度的工作能稍稍减轻痛苦吧。

      毛利是一个很自由的人,也是来墓园最多的人。花店的日常经营有员工照看,他有很多时间做自己的事。

      大多数时候,毛利会从店里挑走最新鲜的花到墓园去,靠在越智的墓碑上说些旧友的近况或者旅途的见闻。每一次,毛利都会也去看看幸村,给他扫扫石碑上的灰尘,并放上他最喜欢的小雏菊。

      毛利的生活就这么平静地过着,直到头发褪去了颜色,时间压弯了脊梁。

      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毛利才知道,原来人真的可以预感到自己的死亡。

      越智月光喜欢安静,他的墓几乎在墓园的最深处。那里周围只有零星几个墓碑,树木很多,长得像越智一样高大。

      像一个最平常的日子那样,毛利走到墓前放下花,然后靠着墓碑坐着。

      闭上眼睛,四天宝寺、立海大、u17……一段段记忆在脑中不停回放着,比影院的荧幕还要清晰。

      在球场上奔跑的身影是那么自信,流下的每一滴汗水好像都闪烁着金光。自己的、小部长他们的、前辈们的,还有最重要的月光桑的。

      真好啊,能够与大家相遇。

      现在,就让我去和我的月光团聚吧。

      毛利的身体永远地沉睡下去了。

      天上一道金色的流星划开了时空的壁垒,回应了团聚的愿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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