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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声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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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
散落在地上的枯枝树叶被快速移动的脚步踩得“吱吱”作响。
许确意急促地在山林间头也不回向前疯狂奔跑,她一步也不敢停下,她怕一停下她就会被发现抓回去。
上气不接下气的穿梭在树林里,刚刚看到的事情不断地在眼前闪过,恐惧在她的周围蔓延,她还没有缓过身来,整个人的脚底踩空。
“噗通”一声,还来不及挣扎求救,整个人落入海中,瞬间被海水包围,身下是无尽的深渊,泪水海水融为一体,不断下沉的身体让她感受到了死亡发来的讯息。
她要死了吗。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已经去世的那人就站在那里向她伸手。
“喂,你醒醒,算了,还是送她去医院吧。”
模模糊糊间许确意感觉到身旁有人在晃她,在耳边一直唤她,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可始终抬不起来那像是千斤重的眼皮,身边的声音忽远又忽近,接着她的意识全无,又再次陷入安静。
“你就这么把她弄回家了?”
“背回来的不行吗,你快点去给我联系家庭医生。”
“你要是继续磨蹭,她到时候死在家里了,你处理吗?”
“她怎么还不醒?这么能睡?”
“你放心好了,家庭医生已经给她看过了,没什么大事。”
“她要是醒了,你打算怎么办?把她送回去吗?”
“等她醒了再说,你话怎么这么多。”
昏迷中的许确意只觉好吵,似有蚊子在她周围飞来飞去,怎么赶都赶不走。
“好吵。”喃喃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入他们的耳中。
二人愣了下,反应过来开始互相指责。
“听见没有,小声点。”
“你确定她说的是我?”
“难不成是我?”
“......”
这一觉似乎很漫长,漫长到许确意觉得过了好几个春夏秋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醒来。
以至于许确意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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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源市五月初,正值假期高峰期,当所有人都沉浸在欢声笑语中的美好事物里,天空不偏不倚的阴沉起来,雨滴随之而下。
空气中满是泥土与雨水混杂的腥味。
许确意和陆潇抱着工具箱放进车后备箱,今天她们接到了委托。
根据发来的信息介绍,逝者名叫温善华,再过两日就是她的八十大寿。
她们下车后便看到逝者的家人站在门前,郭书文的身旁站着努力压抑情绪的女儿郭柠凡,看样子应该有十六七岁左右。
简单的打过招呼后,她们同往常一样穿戴好衣服,低头默哀,拿着工具走进院子的大门,院子里打扫的很干净,种植的每一颗植物都被呵护的很好,看得出来主人应该是一位细心和热爱生活的人。
有一些谢了的花好像是已经随之而去,它们微微低垂着安静不语,边缘开始泛黄卷曲,似乎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与这个世界作着最后的告别,从开花到凋谢就像是人生的一个缩影。
屋内摆放着的老式木质家具,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代了,每个物品都有序的摆放着。
桌上的相框吸引了许确意,里面笑容满面的老人家想必就是逝者,揽着她肩膀的就是刚刚在大门见过的郭柠凡。
许确意正要将相框放进盒子里,不知何时进来的郭柠凡一把抢过,指腹轻轻摸在照片上,哽咽的幅度变大,身体一耸一耸的,泪水忽然就像是断了线,啪嗒啪嗒的落在相框上,她再也绷不住了,放声痛哭起来。
得知姥姥不在的噩耗时郭柠凡在学校,上午刚通过电话父母说在医院让她不要担心,只是电话那边哽咽的声音郭柠凡并没有听到,只是总觉得心里不得劲,上课铃声响起她匆匆一别。
不安的感觉在心中越来越强,总觉得要发生些什么,一上午的课她都没上进去,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又拨打了电话,她才知道姥姥一个小时前去世了。
明明上个周末姥姥还好好的,她们互相约定好了一起去东湖散步,怎么就失约了呢。
郭柠凡不敢相信,心似乎被紧紧抓住,呼吸不上来,她再次确认,脑海像是晴天霹雳,难以接受。
和学校请了假赶回家,那是她第一次真真实实的看到冰冷冷的遗体,姥姥就那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是睡着了。
那一刻她懵了,家里其他人都在忙着弄灵堂,顾不上她,院子里来了不少人都在操办着事情。
郭柠凡跑到另一个屋子里,呆呆地坐了会儿,直到父母的声音打断,她依旧接受不了现实,发颤问出声“姥姥真的走了?”
那几日郭柠凡整天都不曾踏出屋内一步,就待在姥姥的身边守灵,回忆总会跳进脑海,她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父母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出去打工了,是姥姥把她一手养大的,直到前几年姥姥身体上查出了肺病,父母才开始频繁回家。
没能见到姥姥的最后一面是郭柠凡的遗憾像是一根刺扎进她的心里拔不出来,她总是在后悔,如果她再关心一点,再坚决一些立刻决定去医院,是不是就可以来得及见到姥姥最后一面。
姥姥还答应了她好多事情,看她上大学,给她做嫁衣,送她出嫁等等。
她哭的崩溃,或许是这几日积压的情绪都释放了出来,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身体像失去了支撑般,缓缓地向后倒去,许确意放下手中的东西去扶郭柠凡,她意识全无的昏迷了过去。
在整理的过程中,她们从抽屉里找到了几本相册,翻开一看里面记录的全部都是郭柠凡从小到大的相片,那些回忆似乎就在眼前,这些照片弥足珍贵。
衣柜里还有姥姥尚未做完的棉服,郭柠凡有点营养不良偏瘦小和她同龄的人看起来都比她壮,她冬天很怕冷,所以每年姥姥都会给她做衣服,只是从得病以后做一件衣服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有时工具都拿不起来眼也比之前花了不少。
墙上挂着的日历本用笔在两天后的日子画了圈,她一定很期待那天的寿宴,全家一起团聚的日子。
温善华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美好。
生死离别总是来的措不及防,他们都说来日方长,可下一句是世事无常。
她们将一切重要的物品收入盒子中,贴上标签,写下日期。
屋里干净的像是从未有人住过,许确意护住怀中抱着的一箱遗物以免被淋湿,冲进了雨里。
箱子放到了后备箱里,她摘下脸上的口罩,脱下防护服折叠起来包裹好,扔进了垃圾桶里。
没一会儿,身后的陆潇拎着两个黑色大垃圾袋走了出来,放到了垃圾桶旁边。
陆潇抓了抓被帽子压扁的发,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真好,边整理防护服边询问许确意:“家属联系过了吗?”
许确意点了点头,伸着手心接雨,眯眼看了看天空,这会儿已经感受不到在下雨:“一会儿就到了。”
他们正准备坐到车里等待家属过来,刚开车门就看到不远处两道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郭柠凡被送到了医院一直没有醒过来,她的父母是从医院赶回来的,交接完遗物,安慰了会儿家属,他们上了车。
车内的温度比外面的高,身体很快回温。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路上,只是这条回去的路和平常有点不一样。
许确意看了出来,降下车窗,雨后的风很清爽,轻轻吹起碎发,脸上清醒了许多。
“陆哥,这儿不是回去的路吧?”她记得她们下午就一个委托在刚刚已经结束,不会是有了临时委托吧。
陆潇笑出声,脑袋随着车载音乐微微晃动着卖起了关子:“不是啊,我们要去一个地方,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许确意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不是临时委托。
陆潇不停车,只能跟着,到底是什么事情呢,看他的样子肯定是他没吃亏的事,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过了一个路口,档风玻璃上已经看不到雨滴了,空中所有的阴霾都被驱散,只留下一片湛蓝,太阳悄悄从云层里探出头。
车子缓缓停在一家烤肉店的门前,陆潇向外伸了伸,看烤肉店的名字,确定好以后对许确意说:“你先进去,我去停好车就来。”
许确意有些惊讶,陆潇是愿物工作室的老板,年纪比他们大个七八岁左右,三十出头的年纪和她们没有代沟可以打成一片,比大哥还大哥,经常会帮助有困难的人。
工作室虽然每个月都会有固定的一天员工聚餐,但今天才二号还不到十七号,群里也没通知她们。
许确意开起了玩笑:“陆哥,你是中彩票了吗,今天请吃烤肉。”
陆潇摇了摇头:“不是,自然有人请,林语欢应该也到了,快进去吧。”
许确意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先一步走进烤肉店,这个时间点刚好是饭点,里面几乎满座。
她站在门口望了望,找不到林语欢的身影,拿出手机正想给林语欢打个电话。
前台经理笑容满面的朝许确意迎了上来。
“您好,请问您是几位,有预订吗?”
许确意摆摆手:“我找人,叫林语欢。”
“您稍等,我帮您查一下,”前台经理查着电脑上的订单,并没有显示出林语欢的名字,他皱眉,抿抿唇:“不好意思小姐,您刚刚说的名字没有在我们这里预订。”
不是吗,怎么会?难道不是林语欢?许确意想了会儿,难道是陆潇?
餐厅里吵杂的声音越来越多,有些人挤在前台抢着买单,许确意往旁边挪了几步,微微张着的唇瓣正想说出陆潇的名字。
不知道是谁把许确意推了下排到了她的前面,她整个人向后退了几步,双脚像是缠绕了下不会走路了,瞬间失重向后倒去。
许确意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东西想要稳住身体,手却落了空,她以为自己就要摔倒在地上,已经准备好迎接,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她的整个人跌入一个怀抱里,一股木质清香窜入她的鼻腔,隔着单薄的衣服她能明显的感受到对方强而有力地心跳声,那人的双手停在空中一动不动。
前台有几个喝醉酒抢着付钱的男士推来推去,没想到一个没注意就把别人推搡了出去。
“小姐,您没事吧?”前台经理被吓了一跳,赶忙走到许确意的身边查看,他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摔倒地上,幸亏那位男士接住了她。
许确意好一会儿反应过来,退出了那人的怀里,低着头拍着胸脯一直在道谢:“谢谢,谢谢。”
真是快要吓死她了,她刚刚要是摔下去那可不轻,后脑勺着地的滋味她可不想尝试,那样很危险的。
张樾川刚刚接到了工作调动的电话,他的申请已经通过,这两天就可以去报道。
手中刚挂断的电话还没放进兜里,许确意就直接摔在了他的怀里。
“人没事就好,不客气。”
张樾川比她高了很多,许确意也才到他的胸膛。
加上她又一直低着头,更加不看不清她的长相。
许确意是个声控,听到他沉沉的声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有种耳朵怀孕的感觉,于是开始好奇他的长相,一般情况好像声音好听的长相都......她不敢想下去了。
算了,遇上个声音好听的不能毁了,还是不看了就低头走吧。
许确意的脑袋又低了几分,双眸盯着对方的皮鞋,再次道谢:“真的谢谢你。”
“......”
张樾川不语看着她的动作不是很理解。
这时,张樾川的身后传来了陆潇的声音。
“确意,你怎么还站在这里?”陆潇的到来打破二人之间的宁静。
停车位有些难找,陆潇好不容易等到一辆车子走掉,他才停进去。
又看到站着的三人,见许确意对着一个男人低着头迟迟没有起来的迹象,让他以为是张樾川欺负了她。
陆潇不禁上前问出声:“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许确意稍稍抬起了头,视线依旧没去看张樾川,抱怨起陆潇:“没什么,就是你也不和我说是谁订的。”
“抱歉,抱歉,一时高兴就忘记了,是程逸,程警官啊。”
前台经理听到这个名字想了起来刚刚有几个人已经上去了,他微笑着做了请的手势:“这边请,程先生在二楼的包间里。”
她们跟着经理往二楼走去,站在原地的张樾川眼中一抹诧异闪过,看着许确意的身影愣了神,他的心跳也跟着乱了,双眉微微蹙起,吵闹的餐厅里瞬间安静的像是按了暂停键,回忆像是海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之中。
直到服务员喊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依然不能相信刚刚的女生就是她。
当他在人群中去寻找身影的时候,许确意已经消失不见。
他想起刚刚她们说的名字叫程逸,嘴角微微上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