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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你不喜欢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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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鱼刚想张嘴,老板一脸司空见惯,靠在他的摊子上,那架势像这儿的土皇帝,今儿谁来也甭想要回去一分钱,他的眼神审视又轻蔑,随手抓起一把瓜子,又吐了一口黄痰,遮住他的眼睛看起来是笑的,但是口型却说了一句不容置喙的“滚。”
李鱼还没反应过来,黄豆粉被扬了,驴打滚被撕扯,夜市上出现了小流氓对战老流氓的一幕,大家都熟练的使用黄豆粉与驴打滚做武器,混着痰液跟国粹的战场,叫嚣着要单挑,李鱼被扣上了一个不锈钢盆,连驴打滚攻击他都嗡嗡的让脑子都作响,他被万嘉旅扔在旁边,胆战心惊的观摩这一场由他而起的混乱,李鱼倒是想上去帮忙,但是他就一个书包。
“草你吗的,谁跟俩滚啊滚的呢?”万嘉旅的声音灌入李鱼的耳朵。
“欺负人是吧,草!”有服务生在喊,“跑什么跑!”
叮铃桄榔的,李鱼连看都看不清,他只听见万嘉旅在骂,比平常骂他的时候难听太多了。
警笛来临的时候,有人拉起李鱼就跑。
夜市人好多。
万嘉旅回头看他,李鱼的心脏跳的好快,他这辈子最怕听见警笛。
李鱼的手出汗了,万嘉旅在前面穿梭,他说,“咱两现在可是同伙了,寻衅滋事,三人以上定性□□性质,可以三到五年,你考虑一下要不要跑得再快一点。”
李鱼的脑袋是懵的,他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刚刚他们这帮滑头打架压根就没有人受伤,最多也就是教育一顿。
李鱼发疯地跑,与万嘉旅并排,万嘉旅想松手的时候,被李鱼紧紧握住了手腕,李鱼使劲儿拽着他,喊,“跑啊!”
万嘉旅喘着粗气,说,“我跑不动了!”
李鱼急了,“我背着你跑!”
万嘉旅摆摆手还推他一把,说,“不用,你赶紧自己跑吧,要是我被抓了,你记得来看守所看看我...诶!”
李鱼冲过去拦腰想要抱起万嘉旅,发现他瓷实得像个装满水的缸,根本抱不起来。李鱼说,“不行!你再坚持一下!”
万嘉旅被李鱼一抱,人瞬间僵住了,“干啥啊你!”
李鱼说,“你,你说你跑不动了。”
万嘉旅像是回神了,说,“啊,是,没吃晚饭,有点头晕了。”然后扶住了脑袋。
李鱼急得都要跺脚了,“那怎么办啊!”
万嘉旅眼珠子一转,“你,你扶着我呗。”
李鱼把斜挎的包包挂在脖子上,然后架着万嘉旅往前走,警笛声音越来越近了。
万嘉旅瞧着李鱼紧张的样子,说,“完了,今天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你要好好保重,你没动手,会没事的。”
李鱼都快哭了,“不行!万哥,你别这样,你是为了帮我才这样的!都是他们不好!”
万嘉旅一脸忧郁,“唉,要不你别管我了,自己跑吧。”
李鱼眼睛憋得通红,说,“不行,万哥,不行。”
万嘉旅叹了口气,说,“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也不待见我,哥进去你正好也清净了。”
李鱼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死死拽这万嘉旅的手,说,“没有,万哥,我知道的,别人的房租都涨了,你都不涨钱,你还给我手机用,我不是讨厌你,我是...”
“是啥?”
“害怕。”
万嘉旅直起腰来,疑惑,“为什么要害怕我,我咋了你了。”
李鱼说,“你总生气,总生气,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惹你生气,你一生气就骂我,”他说着说着就不争气的哽咽起来,“万哥,我不知道,你为啥总生气。”
万嘉旅看着面前眼泪八叉的李鱼,突然不知道说啥,半晌,他的调子突然软了下来,“我平常生气都是因为你总吃亏,忒窝囊,一叫你去要个公道就说算了算了的,今天表现还行,哥挺欣慰。”
李鱼似求他一样,说,“万哥,我以后不窝囊了行吗,你别站在这里了,警车要来了!”
万嘉旅问:“真的?”
李鱼说,“君子一言的!只要你今天没事,我以后都不窝囊了。”
万嘉旅嘶了一声,佯装烦恼,“那我找我老舅疏通疏通关系?”
李鱼一脸殷切期望,“能行吗?我怕你有事。”
万嘉旅眼底流过一丝笑,问,“怎么,离了哥租不到那么便宜的房子了?”
李鱼木然的捏了捏包包肩带,轻声说,“不是。”
万嘉旅接着追问,“那是为啥?”
李鱼说,“我不知道。”
万嘉旅往前走。
李鱼追了两步,又叫了一声,“万哥。”
万嘉旅转过头来,问,“又咋了。”
李鱼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背包带,给万嘉旅微微鞠躬,说,“都怪我太怂,还给你惹麻烦,对不起。”
万嘉旅突然想起了宋早的话,「他没底气,你让他拿什么硬气?」
万嘉旅用力的揉着李鱼的头发,他想说,“万哥给你兜底,”,“有我在,你别怕,”但是这些话都好肉麻,舌头都让浆糊黏住了,所以出口却成了,“你认我做义父,义父管你成不?”
李鱼的眼神缓慢的流露出疑惑,万嘉旅呵了一声,又呵呵了一声,说,“高兴傻了吧?”
“呵,呵呵。”李鱼淡笑,“万哥,你真幽默。”
风轻轻吹,刚刚脸上跑出的汗让李鱼觉得晚上有点凉,边上的万嘉旅身上散发着好闻的味道。
李鱼嗅了嗅,说,“万哥,你是不是喷香水啦?”
万嘉旅特意喷的香水,但是面对询问的时候却道,“哥有那么娘吗?这是哥的体香,懂啥啊你。”
“哦,”李鱼说,“我之前没在你身上闻到过的。”
“好闻吗?”万嘉旅有点得意。
这可是他专门挑的香水,上头写着:「青涩的果香,像咸湿的海风吹来干净的竹香,鼠尾草鱼雪松让后调变得沉稳,能无形中拉进距离,让人念念不忘。」
普鲁斯特效应说的就是气味是回忆的时光机。
“好闻,”李鱼说,“我上次去的那家理发店剪头发,剪一次他们总监要我98呢,真的贵死了,他身上的味道就跟你的一样,好闻。”
万嘉旅说,“那我可太荣幸了,跟理发店一个逼味。”
听着万嘉旅的措辞李鱼就感觉他又不高兴了,连连找补说,“但是你跟他不一样的,看起来也不一样。”
万嘉旅冷哼了一声,说,“哪里不一样?”
李鱼绞尽脑汁,“他,他看起来就有很多女朋友的,万哥,你你就没有。”
万嘉旅抱胸道,“你意思,我跟他的区别是,我没人要呗?”
李鱼连连摆手,说,“不是,不是,你是眼光太高了,遇不到自己喜欢的。”
万嘉旅说,“我早遇上了。”
李鱼说,“那,那,那你没带回家是因为合租不方便吧?我可以...可以找...”
万嘉旅凑近了些,“他还不知道呢。”
李鱼说,“啊,那,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万哥你肯定能追到的。”
万嘉旅盯着李鱼的眸子,“你说了算。”
李鱼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回答,但万嘉旅说话从来都不顾及他,就怎么说呢,好像说着说着话,突然拦着一辆出租车走了的既视感,然后等李鱼一脸懵的时候,万嘉旅又打车回来了,继续跟他说话。
比如现在,二人中间的空气都停滞了一会儿,万嘉旅挠挠头,又摸摸鼻子,说,“就你这个傻不拉登的头发,花98啊?”
李鱼摸摸头,说,“那个师傅给我剪的,那个师傅给我看图片,挺好看的,所以可能,可能我就长这样,别人理就好看了。”
“喂,”万嘉旅口气又重了,“怎么叫就长这样啊,长哪样了?”
李鱼实在搞不懂他,明明说自己的头发傻不拉几,又不让他自己说不好看,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李鱼说,“前面那个晚上的公交车,过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万嘉旅的脸更冷了,说,“你不跟我回去啊?”
李鱼踌躇着,说,“今天够耽误你了,那个,那个钱,那个钱我没收的,退给你。”
万嘉旅拧着眉,正巧来了个电话。他走开了几步去接,李鱼看着他摆了摆手,以为是让自己走,便走了,等万嘉旅接完电话再回来的时候,李鱼已经坐上了公交车。
万嘉旅的脸更臭了,狠狠剜了李鱼一眼,大步流星的走了。
他怎么又生气了啊?
就跟李鱼看电视里面的华妃娘娘一样脾气大。
“万娘娘。”李鱼在心里悄悄的给万嘉旅起绰号。
***
宋早刚布置完场地,给万嘉旅打完电话,整个酒馆儿的人都在等万嘉旅带着小嫂子回来,好好的让万嘉旅秀上一把。
“嘿我草,你是没看见万哥,拉上那小嫂子的手一溜烟的跑,我估计万哥得装毛病,让小嫂子扶着他抱着他。”一位服务员说道。
“万哥那英雄救美,都要给我笑死了,万哥在这馆里打了这么多次架,我就没见过他像今天那么耍帅的,边扔东西还边问我发型乱了没。”另一位服务员接话茬。
“咱说小嫂子怎么就把万哥迷得鬼迷日眼的?”一个好奇问。
“那你得问宋哥啊,宋哥,快跟我们说说!”众人起哄。
宋早刚给万嘉旅打完电话,算着他俩回来的步子,还得一会儿。
宋早嘶了一声,一位服务员连连让位,另一位识相地倒上果汁。
“这事儿啊,”宋早佯装有点不能说,“还真有点说来话长。”
不大些的小伙子正是最爱听老板风流韵事的年纪,几双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宋早。
宋早弯下了腰,几个人就围了过来。
宋早说,“当年啊,你们万哥正是狗脾气,那会儿,万哥他嘉老爷子不让他出来跟你宋哥一块儿出来搞音乐,老爷子合计我们就在外面灯红酒绿,天天混酒吧子,觉得我们日子特好过,所以老爷子追万子那是一个含辛茹苦千方百计啊,俩人那叫一个势如水火,最后老爷子一狠心,pia一下,给万哥扔乡下养猪去了。”
众人哄笑。
“宋哥,那后来呢?”
宋早摸了摸脖子,有眼力见的立马按摩上了。
“老爷子那多牛啊,眼见着家里亲戚八叉的都心疼你万哥那么好看的个崽,坐那儿就是搞绝食,偷偷给他放了,老爷子下了狠心,给他扔山里去了,跟他说,一个子儿给不给他,看他还能怎么着。”宋早叼了个瓜子,问,“你们猜你万哥干啥了?”
“干啥啦?”
“你们万哥那一心就惦记搞音乐,把他扔那儿不是要他的命吗?身边的人都听了死令了,一分钱不给他,你们万哥得先有钱回来啊。”宋早说,“那地界他去卖唱都没人给钱,欣赏不了你们万哥的音乐啊。后来你们万哥想了一个招,那头的人冬天就在江面上赌那个冬泳,他就给那些赢了的唱恭喜发财,牛不牛?”
“那小嫂子呢?小嫂子在那儿游泳啊?”有人问。
“看着小嫂子身板也不像会冬泳的啊。”有人答。
正要分解下回呢,有人喊,“万哥回来啦!”
众人起身,音乐预备,灯光柔和,深夜的小酒馆像装点好的圣诞树,就等它的小主人摘下最高的那颗星星。
但是万嘉旅是独自回来的,顺便踹了一脚门,吓得众人大气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