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无（命药）》livdipple

6、陌生人朋友

　　八月二十九日，落星宪匆匆从广东坐动车来到广西兑现自己的承诺：林清芜的双胞胎侄子上学时，自己一定会来看他们，送他们上学。
　　落星宪来了，孩子们都很高兴。不过林清芜没在家，正好二十九日出门打工去了。她是跟着村里的几个叔婶们一起去南宁除草种桉树。落星宪先前没联系她，她竟然不在，他也没打算联系她了，和林澈川送完两孩子开学后，他就打算边玩边赶回广东去。
　　落星宪来到南宁，终于思忖着联系了林清芜。
　　落星宪发消息道：“在吗，你在南宁哪里？”，一小时后，才收到林清芜的回信：“干嘛？”
　　落星宪见她回了信息，忙立刻打音频电话给她，林清芜也很快接听，不耐道：“有屁快放”
　　“我现在也在南宁，出来见一面吧”
　　“没空”
　　“南宁全市都下着雨，你一个在山上打工的还能冒雨干活？”
　　“没车”
　　“你老板没车？”
　　“他不在，刚走”，林清芜说着，直视着前面开车的老板思忖，突然道：“你在南宁哪儿？”
　　“刚出南宁站”，落星宪拖着小行李箱边走边道：“你已经在车上了吧，有鸣笛声”
　　“不是去见你”，林清芜看了看旁边吃瓜的婶婶有些尴尬皱眉道：“下雨工作不了，老板有事去市里，我和婶婶就打算去市里逛玩一下”
　　“哦，那什么时候到”
　　“一小时左右”，林清芜装作若无其事道：“就在南宁站后附近等我吧，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
　　“见面再说，挂了”，林清芜挂了电话，对开车的老板问道：“陈叔，你说就是去南宁站接陈嫂吧，等下车先把车停在站外吗？”
　　“嗯”，陈老板笑着道：“你陈嫂下午三点左右才到，你们去见朋友，去玩，可以那时再联系我集合”
　　“好”。
　　下车后，林清芜和婶婶分开，自己联系落星宪见了面。
　　落星宪坐在粉店里等林清芜，看到她和往常一样穿着暗灰色的衣服，打着灰黄的小伞边走边张望寻找自己，他长长叹了口气才站起来出门去边挥手边喊她道：“林清芜，这里”。
　　“吃过午饭了吗？”，落星宪领她到店里道：“我们一起吃粉吧”
　　“到了这么久，你自己没吃？”，林清芜边收伞边道：“这里都有什么粉？”
　　“这不是等你一起吃吗？”，落星宪走到前台看了看粉表道：“你想吃什么粉？”
　　“螺蛳粉”，林清芜走到他身旁道：“有吗？”
　　“没有，点别的吧”，落星宪笑道：“在柳州都吃了多少螺蛳粉了，还不腻？”
　　“家常便饭，腻什么？”，林清芜转而对老板娘道：“阿姨，来一碗炸蛋螺蛳粉，中辣”
　　“好的”，老板娘应着转而问落星宪道：“帅哥，你呢？要和你朋友一样的吗？”
　　“我”，落星宪犹豫了一会儿道：“那就，和我朋友一样”。
　　林清芜刚听到‘你朋友’三字时，以为是‘女朋友’，恍惚了一会儿，刚要解释，听落星宪也点了和自己一样的菜，才意思到自己真的听错误会了，忙打开手机扫微信道：“一共二十二，是吗？”
　　“是”
　　“好的，谢谢”，林清芜付了账去找位置坐下，落星宪也走到她对面位置坐下，看了看她问道：“你在这工作了多久？”
　　“十五天”，林清芜看了看门外道：“原本以为能十天左右就做完，然后回去送侄子侄女们上学，没想到总是隔天就下雨，只干了七天活”，林清芜说着回头对落星宪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来广西，就为了见小朋友？”
　　落星宪听了开玩笑道：“难道是为了见你？”，哎了一声，落星宪才解释道：“在一个环境干活太久太乏了，请假出来玩，散散心，正好你侄子要上学了，经过柳州，就去看了看他们”
　　“哦，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工作？”
　　“差不多一个月吧”，落星宪说着，听到老板娘吆喝道：“两碗中辣炸蛋螺蛳粉好了”，忙站起身道：“先填饱肚子吧”。
　　把粉端到桌子，两人都自顾自吃起来，快吃完时，落星宪才道：“找我什么事？”
　　“不是你找的我吗？”，林清芜吃完最后一口道：“我以为你是来催债的，所以来还债”
　　“那怎么不直接在微信上还？”
　　“这得问你，我亲爱的债主哥哥”
　　“那今天怎么还？”
　　“当然用现金还”，林清芜喝了一口汤站起来道：“吃饱了吧，我们现在就去银行”。
　　落星宪边拖行李箱边跟在林清芜身后走道：“你现在能还多少？”
　　“两万”
　　“直接转微信不就好了，要搞这么麻烦”
　　“都是因为你”，林清芜停下脚步回头道：“都是因为你微信上不收钱，所以我只好把钱转另一张没绑微信的银行卡了”
　　“转卡干什么？担心在微信上被偷？”
　　“是，我怕被自己偷了，以后还不起你”，林清芜转话题道：“要不要我替你背包或推行李箱？”
　　“当然要”，落星宪把行李箱推给林清芜道：“这破行李箱提手坏了，拉得我累死了”
　　“活该”，林清芜接过行李箱试了试把手，抬头对落星宪道：“工作那么累乏，好不容易请个假，不在家里好好休息，来我们这些鬼地方跑”
　　落星宪叹了口气道：“这不是有钱无处使吗？难道要呆在家里等它发霉？钱不发霉，我都怕自己先发霉”
　　“哦，还挺爱自己的小命的”，林清芜拉着皮箱道：“原来是要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空气哪里都不会新鲜的，只是想换不同地方罢了”，落星宪看了看前方道：“银行在哪里，要不钱就先继续存你那里吧，我现在又不缺钱”
　　“呵呵”，林清芜指了指斜对面道：“你的钱，随便你怎么用，但我不当你的存钱库，也当不起，所以能尽快让你收回，你就别跟我说你不需要，需不需要是你的事，还不还钱是我的事，不需要也别想让它们在我这久呆”，林清芜回头坚定道：“你是我除了家人之外现在唯一有联系的外人，要是真不想让我以后有事时再联系你，就请继续你的施舍”
　　“这么严重啊”，落星宪哎了一声道：“这么强势，谁招架得了你”
　　“所以，别惹我”，林清芜狠厉道：“更别惹你自己。落星宪，你比谁都知道世界的假，别他妈真入戏太深，那不适合你”
　　“不就是因为世界太假，所以入戏深就很难能可贵吗？你没入过戏吗？林清芜，你不就是入戏太深所以才看淡人生世俗吗？”，落星宪见她仍凶狠气脑，无语道：“你就永远和我一样活在自己的偏执世界吧，都是傻子，都是疯子，都是自以为是的活死人！”
　　林清芜听了哈哈苦笑起来道：“傻子又如何！疯子又如何！活死人又如何！出了一个戏，又不得不入一个戏，所以到底让我怎么样？有思想的行尸走肉真是活得身心俱疲，死去活来”
　　过了好一会儿，落星宪才抱住林清芜，拍了拍她的后背释然笑道：“舒服了吧，不偶尔揭疤碰撞一下，怎么能确认自己的心是活着的呢？”
　　“不需要你帮我确认”，林清芜推开落星宪，强忍住湿润的泪珠道：“落星宪，离我远点，我最讨厌别人靠近我，尤其是你，你要再不识好歹，就立刻给我消失！”
　　“呵呵”，落星宪笑道：“别闹脾气了，你又不是小孩儿”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小孩儿？我就是小孩儿，长大了就不是小孩儿了？骗鬼呢！”
　　“是，骗鬼，鬼也是小孩儿”
　　“呵呵呵”，林清芜终于释然可爱地笑道：“自欺欺人”。林清芜此刻由衷地想：落星宪，要是我们能永远这样该多好，入戏得快，出戏也快。别掉进自己挖的坑里爬不起来，他人的坑亦然；别靠太近，未来反弹太强烈；别离太远，视线不能及；别……
　　我们可以在或近或远的地方或喜或忧地观看、倾听对方，不强占有，不强侵略。我不是我，你不是你；我不是你，你不是我；我就是我，你就是你；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想着林清芜突然悲伤起来，她蹲下来，可怜兮兮地望着落星宪道：“哥，你可以一直是这样的落星宪吧，我们都不要变，好不好？”
　　落星宪无奈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扶她起来温柔笑道：“你装的吧，傻瓜，这样我们都会很累的”
　　“可我就喜欢这样累的感觉，很喜欢”，林清芜无真道：“在这个世界上谁不累呀，怎样都累。有个懂我的人不容易，没有目的，像陌生人一样的朋友真的很可贵”
　　“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没有目的？”，落星宪直视她道：“有目的的，无论夹杂多少不良目的，归根结底都是希望你在有我的世界里身心过得好一点。因为我们是一样的，林清芜，我也没想到我们会那么像，所以都好好的吧，都别变太多，别太让自己看不起自己，好好爱自己才能更多地爱他人”。最后，落星宪问道：“林清芜，你爱你自己吗？”
　　“爱，我最爱的就是自己了”
　　“那你，爱我吗？”
　　“爱，我爱所有人，我可以通过爱你们更好地爱自己，但是我太自封自闭了，很危险，是不是？”
　　“嗯，所以偶尔打开一下自己吧，让爱你的人看见，让自己更明了”
　　“那，你爱我吗”
　　“当然爱，我落星宪当然爱你林清芜了，所以，妹妹，好好活着，哥哥我就会更爱你”
　　落星宪出戏地转移话题道：“走吧，银行转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