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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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细微的愁思仅仅一瞬便过，不论时间场合，他并不想将这些隐藏在心中的想法袒露给他者。
弈水伶很快恢复了情绪，找补着刚才脱口而出的话：“我的老师只是单纯喜爱汉步戏，教导我也是更多出于兴趣吧。”
“能培养出你这样一名弟子，你的老师很优秀。”
单走捷避开了再去提及这年轻人的伤心事，提前引出自己的目的：“我看了你那场《冼阳坡之战》的演出，以身入戏，唱百道人生，如今能有你这般风格的年轻人实在难见了。”
“所以，老爷子我想代表青苏剧院问你一句，可有来我们青苏演出一次的想法？”
“戏目由我来定，你那戏团中的伙伴定也有兴趣，但我只听你一句回答。”
虽有所准备，听见单走捷这样直接地发出邀请，弈水伶还是愕然。他静了片刻，垂眸似是思考，才慢慢开口：“单爷爷，晚辈能问一句为何吗？”
单走捷沉声看着坐前的年轻人，眉眼间尚有青涩，若不去在意那双黑净的眼，瞧着就是那样纯净，可偏偏他有这样一双眼，沉静而稳实，不骄不躁，无畏无退。
是庇养在鹏羽下的雏子不会有的一双眼。
“小家伙，你先答我。”
单走捷话声落却没留给弈水伶回答的时间，他阖着眸自顾自地起身，绕过桌椅步履有序地走向了窗边。
轻转的词调突然响起，弈水伶刚还被引得放远的目光瞬间凝实，他紧盯着这位老先生的背影，是与进门初见时一样的角度一样的身形，可在这如柳絮般轻飘又似水流般重长的词调间，尽向挺拔。
他唱的是《茗春》的独词。
是实实在在未经修改的，《茗春》独角戏幕中的独词。
“如何小家伙，可愿来我青苏独唱此幕《茗春》？”
这才是单走捷真正的邀请。
向弈水伶这名名不经传的小辈所发出的邀请。
“爷爷，您真让弈水伶以这么个年纪上青苏戏台？也不怕他被那些迂腐的老家伙一口一个唾沫喷死了。”
“呵呵，你这丫头，别忘了是谁四五岁的年纪就跑到那戏台上唱唱跳跳了？”
“那能一样嘛！”单依晃了晃老不正经的爷爷，另开口，“所以弈水伶到底怎么回答您的？”
“我听说依丫头你跟隋家那小子又闹翻了？”
“爷爷你别岔开话题！”
“哎呀呀你这丫头。”单走捷抚摸着那三瓣多肉，轻轻叹息，“老头子我都这般岁数了，也该观一场以身入戏，戏演我身的汉步大戏了。”
“什么？”
“呵呵。”
【小家伙，来年迎春日，青苏静候。】
弈水伶按熄了手机屏幕，抬手向屋内早已聚起的几人问好，携款款笑。
“岳山哥，我来晚了。”
“没事没事，都才没到多久，快过来坐着。”
今日是周末，古星众人全在。
弈水伶手里的背包被荣祁接过去，坐到了沙发间的空位上。
岳山周身的兴奋劲难掩，左右踱步时刻不停，因为晚到差了些信息的弈水伶不解地看向旁侧的荣祁，得来一声笑。
林悦桦也应声拍桌：“岳山，别自顾自傻乐了。”
岳山终于停到了桌前，双手撑在只到他腰下的的桌面上，快声而道：“我要宣布一个属于咱们古星的大事！”
“我们以后就要有属于我们自己固定的演出场所了！”
岳山兴奋起来说话有些头不接尾，在他又继续说些胡话前，荣祁先给弈水伶解释：“江兴路的香山剧院跟我们谈下了合作，古星以后会作为剧院的固定戏团参与排期演出，并且剧院那边也不会干涉我们另外接取私人合作，对古星来说这可是积攒观众的好渠道。而且近期能有固定的演出，上次直播所吸引的观众也能更好留存下来。”
“对了，你与单老聊得怎么样？”
弈水伶双腿摇晃，向着荣祁眨了下眼，故作神秘道：“是要麻烦你跟岳山哥很长一段时间的结果。”
荣祁轻笑着：“跟咱们几个哥哥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直接说。”
“单爷爷邀请我去青苏演出一场独角版的《茗春》，时间暂时定在了明年的立春日。”
弈水伶平静地说完，明显感受到周围上一秒还热火的氛围静了下来，几双眼齐刷刷地盯上了他。
“我是不是幻听了，总感觉听见了什么超出我大脑载量的消息。”
林悦桦抬手往瞿四元头上一敲，声音淡淡：“不，你没有。”
瞿四元心里屏障彻底破了：“呜啊啊啊啊，青苏大剧院！小水伶说他被青苏大剧院邀请了！我连做梦都不敢梦这种事！”
袁明蒽面无表情着道：“胆小鬼，我就敢。”
瞿四元更崩了：“明姐你就别用这个表情学网上的梗了啊！太诡异了！！”
“还有，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瞿四元手指转了一圈，把另外四人指了个遍。
岳山迟疑道：“我没跟你说过单老邀请水伶见面这件事吗？”
“没！有！”
“哈哈，那应该是把你忙忘了，你看悦桦他们我都说了的。”
“关键是这个吗！”瞿四元几步凑到弈水伶边上，一副拿你是问的模样，下一秒就变得可怜巴巴，“水伶补偿我，到时候我要坐前排呜呜呜。”
荣祁最先忍不住笑起来，没多会儿，房间里笑声满堂。
“山哥，清醒些了吗？”
过了午，荣祁在一楼外的楼道间找到了岳山。
“你这一上午可是比喝了酒看着还晕乎，啊也不对，我都没见你喝醉过……站这儿不热吗？”
岳山摇摇头，目光停在窗外景色乏于移开。
“小七，你现在还害怕当年那些事吗？”
“……”荣祁愣了下，很快露出了了然的笑，“你是在问我还是问自己呀？山哥，是你教会我不要去守望过去的，无须留念之人与事，皆可化给养。”
荣祁硬性地挤到了岳山边上，二人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滚热，可无一人侧目，都平视着前方。
“我曾经以为时间会抚慰你我，可事实不是如此。山哥，你知道你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吗？”
岳山沉默着，荣祁便自顾自继续道：“你最开始接手古星的时候只把团长这个称呼当成工作吧，因为你的老师给出的要求你无法拒绝，因为你心里抗拒着这样的生活。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可是比我还要狼狈啊。”
“什么时候不一样的呢？”荣祁弯眼而笑，“是傻头傻脑的四元加入？还是见证了悦桦她那强硬的态度？古星慢慢不再是一个由他人赋予的名字，其中承载起了大家的汗水与理想。”
“被热爱包裹的我们，怎么会继续受困于过去的余音呢？”
岳山不知何时侧了头，看着荣祁如春花般的侧脸，吐息又摇头。
“小七。”荣祁侧身与岳山的眼对上，嗓中噎哑，只能听着他道，“过去那些事早忘却了，我只是习惯接受了现在的自己。与老师告别前他与我说的那些话我还记得清晰，我的目光不会只落在世界的一个边角。”
“如今的岳山就是过去的岳山，如今的古星却不再是过去的古星了啊。”
“我会看着你们与水伶，将古星，将我们所坚持的弈戏，领向世界面前。”
“水伶，是有什么问题吗？”
弈水伶怔然回神，看向楼道间，又收回目光落在手上的纸页上，摇了摇头。
“明姐，这一段让我来改吧。”
“我很爱旧文新墨下的《茗春》呢。”
——
“近几月香山剧院的一支戏团讨论度颇高，通过《探微文化》出现在大众面前，短短几月时间在业内已经小有名气。虽为民间独立戏团，其中的年轻人却有着格外独特的风格，不过网友们对其究竟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志大才疏’始终讨论不休。而最近该戏团最新的演出通知发布，也引起了诸多的关注……”
营销号的合成语音戛然而止，被车内暖气熏得晕乎乎的弈水伶侧眸看上还在调频的宋南回，不禁问着：“怎么关了，是要到了吗？”
“这种视频文案写得没有重点，听着也没有意思。”
弈水伶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轻声笑道：“有吗，我还感觉写得挺吸引人的呢。”
“那晚些我念给你听。”
宋南回把手重新搭在了方向盘上，车内音响已经换成了一首声音暗哑的小曲在播放，弈水伶听他这么说来，也没再打笑，静静阖眼享受着暖意与舒缓。
“这段时间准备干什么？”短暂的安静后，宋南回开口随意问着，“岳山说他专门给你放了假，有没有想出去玩玩？”
弈水伶听着他的声音慢慢睁眼，望着车前色调无彩的车道，手指戳着脸颊肉道：“没细想过，准备先陪外公呆几天吧，另外把学校的事搞完？”
宋南回挑眉：“就这样？”
“目前想着就这样了。”弈水伶没看宋南回，目光追着窗外树枝已经光秃秃的绿化带，轻道，“话说京市什么时候会下雪呀，我看去年这个时候都已经积起来了。”
“快了。”
宋南回的声音一下淡下来，弈水伶只感觉像是有风擦过了他的耳垂，不太真切，转头去看那出声的人，也只窥见了半只看不出深色的眼。
他弯唇笑起来：“等下雪了，你跟我一起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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