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乡之外》嫖姚

5、栖身

　　夜深了，窗外的雨声依旧连绵不断，滴答的水声仿佛在编织一曲低缓的旋律，为这间年代久远的小屋增添了几分沉静的韵味。玛丽娜的家温暖而静谧，墙面的纹理在昏黄的烛光下投射出斑驳的影子，窗玻璃上不断滑落的雨滴让整个空间仿佛与时间隔离。

　　萝茜坐在书桌前，已经换上一袭有些褪色的家居长袍。柔软的布料贴合在她的身上，少了之前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她的手臂仍有些刺痛，包扎好的布条妥帖地紧贴着伤口，隐隐泛红的地方稍稍渗出一丝药草的清香，那是玛丽娜方才帮她涂抹的药膏。

　　萝茜的目光缓缓移过桌上的物品，几张草稿散乱其间，字迹匆忙，却透着坚定与锐利。她坐在这片时空的静谧中，感到一丝不真实的恍惚。

　　“还在看什么呢？”玛丽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药茶走过来，递给萝茜，眼中带着一丝打量。

　　萝茜接过杯子，小心地吹了吹，轻轻抿了一口，才答道：“谢谢。我只是觉得一切像做梦一样。”

　　玛丽娜轻笑了一声，坐到她对面，双臂环抱，目光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是啊，我也没弄明白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她顿了顿，随即补充道，“但今夜的确谢谢你帮助我。”

　　萝茜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脑海中浮现出几小时前还在那个寒冷的小巷的情景。

　　那时，玛丽娜对萝茜说：“那么，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跟踪我了吗？”

　　萝茜被突然的提问弄得措手不及，努力地组织着语言：“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犹豫着，缓缓抬起头，“我只是觉得自己和你之间，好像有什么联系。像是命运把我带到你身边。”

　　玛丽娜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不满意这个模糊的解释，目光中带着探究和怀疑。“命运？你就这样信口开河？”

　　“因为我听说过你的一些事。我知道你在争取的权利，也知道你在面对什么样的危险。”萝茜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继续道，“说实话，早在我见到你之前，我就仰慕你的勇气，也有种想和你一起斗争的想法，天色太晚了，我想确保你安全到家，我就……不知不觉地跟着你，真的很抱歉，贸然行事打扰到你。”

　　萝茜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我们刚才也算是一起并肩作战了，你应该知道我没有恶意。”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稍微抿了抿嘴角，小心地观察着玛丽娜的神色，继续道，“不过我没有正常的衣服穿，如果你能给我一件衣服，好让我不那么格格不入，我会非常感谢你的。”

　　玛丽娜打量着她身上奇怪的服装，在那条那条看起来轻薄又柔软的长裤上多停留了几秒：“你是想让我给你一件衣服，然后你就走？” 她直视萝茜，带着探究的意味。

　　萝茜连忙点头，假装镇定地看着玛丽娜的眼睛，心里却在琢磨对方的态度。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又合理：“我知道这样请求有些唐突，但我也明白，贸然请求你收留我显然不合适。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请借我一件衣服吧，我现在的穿着实在有些不便。”

　　萝茜作为一个在日常生活中很擅长“伸手要东西”而且不太在意拒绝的21世纪现代人，她又开始熟练地“伸手”了。不过这次她想要用一些“以退为进”——或者说是“得寸进尺”的小手段，毕竟在现代被拒绝了什么都可以无所谓，但是在这里她还是不太想被玛丽娜拒绝留宿后只能睡大街。她并不知道玛丽娜会是什么反应，是会无视她还是帮助她呢？只有争取了才知道。萝茜在心里忍不住赞美自己就是聪明勇敢又有手段的真女人。

　　玛丽娜的目光停留在萝茜脸上，仔细端详着她那略带紧张却透露出一丝狡黠的表情。这个年轻女子的话语中带着微妙的转圜，像在试探她的底线，玛丽娜知道这番话不过是想用一种“含蓄请求”来让自己松口，似乎是“无心”流露的想法，却又分明透出一点点小小的期待或暗示。真正有意图的人，通常会刻意掩藏自己，而不会像她这样，带着小心思却又显得毫无恶意。倒像是个尚未见过世面、又带着满腔热情的年轻人，处在陌生环境中带着仅有的真诚和勇气小心地试探。

　　玛丽娜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了一会儿，仿佛在审视她的真正用意。片刻后，她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衣服可以给你，但如果只是让你穿着一件正常的衣服走进夜色，恐怕你很快就会招惹来其他麻烦。”

　　萝茜见状，连忙说道：“如果你愿意……我只是暂时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走，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玛丽娜低头轻笑了一声：“你倒是会为自己争取。”话虽如此，玛丽娜却没有拒绝，而是缓缓开口，语气中透出一丝温和的宽容眼中不再有审视，只有几分宽容，“行吧，我家有地方，你如果没有地方去，今晚你可以暂时住下。”说罢，她就转身向前走了。

　　玛丽娜感到，这位刚才和自己短暂“并肩作战”的陌生女性的机灵背后藏着一种直率的勇气，并不是所有人都敢这样为自己争取，无论是她人的帮助，还是本该属于自己的法律权利。她的请求中，既有曲折的试探，却也带着细腻的自我保护，就像下意识保护自己、和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本能，让她显得有心机但却不令人讨厌。“那就看看接下来这个像外星人一样的她，会做些什么事吧”玛丽娜对自己说。

　　萝茜惊喜地点点头，连忙捡起自己丢在地上弯折的雨伞，跟上玛丽娜的脚步，“谢谢你！我叫萝茜，谢谢你今晚收留我。”

　　房间里，火光微微跳动，玛丽娜端着热茶，微微靠在椅背上，神情中带着一丝放松，看着对面明显在发呆的萝茜，“其实你是打定主意要留下来的，不是吗？”玛丽娜轻轻抿了一口茶。

　　萝茜感到玛丽娜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怀疑，便也放松下来。她眨了眨眼，故作轻松地说道：“谁会想轻易离开呢？我很少遇见像你这样敢于挑战规则的女人。”她说着，眼神落在玛丽娜散在桌上的手稿上，“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了解更多你在做的事情。”

　　玛丽娜继续道：“那你知道你现在身处的是什么样的环境吗？或者说，你打算怎么面对这里的险境？”

　　萝茜稍微一愣，似乎没想到玛丽娜会这么直白地问她。她低头沉思片刻，认真地开口：“我知道自己可能并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但我知道这里有一些事情需要我见证，甚至去参与。而这些事情就是你在这些手稿上写的。”

　　萝茜想起了露西说的那句“回望最初的起点”，什么起点？她记得自己看书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她想起自己迫切地想了解那些女性的故事……想起那张和自己完全一样的、看着自己的脸。

　　玛丽娜放下了茶杯，翻了翻桌面上散落的几张手稿：“你可能还不太明白这条路的艰难。争取平等、抗争不公，是一场漫长的战斗。”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厚重的真实感，“这些斗争，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坚持下来的。”

　　萝茜感到玛丽娜话语的分量，稍稍放下了之前的轻快心情，认真地点头：“我知道，我也许没有你经历的坚韧，但我愿意学、也愿意去尝试。”

　　“那就好。既然你决定走下去，我也不会让你轻易退出。”她顿了顿，将手边的一份草稿推到萝茜面前，上面写满了关于下次集会的计划和一些草拟的口号，“既然你愿意开始，何不先了解了解，三天后的集会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