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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晚七点的临泊港 ...

  •   “在宋文林的地盘上,有三件事将要发生;第一,有一位酒吧老板欠下了巨额赌债,将被赶出这城市;第二,有一个新的买家将接手这座酒吧;最后,这座酒吧将被经营成最热门的去处。这就是你的工作,至于家族事宜,不用你出手。”
      “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座酒吧?”
      “事成之后它就是你的了。我会吩咐好,绝对自由,无人干涉。”
      “听着不错,你确实知道我想要什么。”
      “默契是件好事。再来一杯?”
      “不,”柳胭推开酒杯站了起来,“生意归生意。你我都不是拘礼的人,既然谈妥了,如果没有别的正经事,我现在就走了。”
      “这么快?”宋文生看了看表,“你来还不到半个小时。”
      “这说明我办事高效,”柳胭冲他歉然一笑,“而且秦栀……你知道,不太会照顾自己。”
      “好吧,”宋文生还是举起酒杯,朝柳胭虚敬了一杯,“爱情万岁。”
      为了这半小时的谈判,餐厅整个晚上都被包圆。包厢外面自然有侍者送柳胭出去,她不拘礼,宋文生也懒得跟她客套。令他稍感惊讶的是顾朗也一动不动,不禁问了一声:“不送一送你的朋友?接下来你可能整年都难得见到她。”
      顾朗平静地否认:“她不算我的朋友。熟人而已。”
      “熟人?不是吧,这种程度你就能推荐给我去宋文林的地盘当线人?”
      “她很熟悉我,所以不会做傻事。”顾朗看宋文生放下筷子,打响指招来侍者。宋文生接过递来的热毛巾仔细地擦手,又听见顾朗说:“她了解我。如果她真的犯傻,我会先杀了秦栀,再杀了她。”
      宋文生的动作停了一拍:“真可惜,我有点喜欢这对亡命鸳鸯的故事了。柳胭了解你,那你了解她吗?怎么样,你觉得她对秦栀是真那么情深义重,还是在演戏给我看?”
      顾朗愣了会,没想到宋文生会向他咨询感情问题,即使是别人的。二十六年他没谈过男女朋友,宋文生一直觉得他克己过头。他思忖了一下:“我觉得……”
      “算了,”宋文生又突兀地打断他,“去他的感情。下一件事,还有件更急的事情。宋文林前几天差点把我炸死,我太久没动静他会起疑。你今晚选几个人去闹点事,别死人,还不到正面冲突的时候,把握好度。”
      顾朗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呢?”
      “我?”宋文生伸了个懒腰,“最近总是失眠,我找个地方睡一觉……有急事的话打电话找我。”
      他拉开椅子走到门口,手已经挨上门把了,又想起什么,转回了身。
      “顾朗,”他皱着眉头开口,“你是不是早知道我还有吩咐,所以才没出去送人?你早知道我会让你去找宋文林的茬?”
      顾朗满是迷茫地望回来:“不,当然没有。怎么了?”
      “没怎么,我只是觉得你好像经常能先想到我想什么,”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点,“我不喜欢这样……很不喜欢。此外,我还更不喜欢别人撒谎。”
      一阵沉默。最后顾朗清了清嗓子:“……抱歉。下次不会了。”
      “这样最好。”这次宋文生利落地拧开把手,用力地甩上了门,留下一声重响。顾朗在原地又坐了一会,他面前还剩下满桌好菜,可整间屋子只有他一个活人。他伸手摸了摸方才宋文生靠过的椅背,看样子很乐意干脆在这睡上一觉。不过一会过后他还是整理好行头,也走出了门,从宋文生的上一个命令之中,踱到下一个命令里去。
      如同宋文生惊讶的那样,现在天色确实过早了,六点二十,外面还是光天化日亮堂堂一片。手下们大概觉得这还不到谈生死买卖的时辰,都跟没睡醒一样斜歪地站着,直到这时候看见他从里面走出来,才匆忙地把烟蒂扔到脚下踩灭。
      “顾哥,”为首的青年向他致意,“有什么吩咐吗?”
      顾朗瞥了他一眼:“西街那一片宋文林的店,认得全吗?”
      “您放心,”青年自豪地朝自己竖拇指,“就数我知道的最清楚。”
      “那行,今晚上你带人过去,‘红马’、‘Riddles’、‘帝企鹅’这三家店。不要打死人,抢钱就够了……钱也别全拿了,每家店抽个七成。完事之后随便找人传几句话,就说是为了给我们老大报仇。”
      “行,您等好吧,”青年讨好又难耐地摩拳擦掌,转身就恶狠狠拍了几下桌子,把背后梦游似的几个人都给震醒,“没听见吗!开工干活了!”
      这群恶棍吵吵嚷嚷地拥了出去,挤过门口的时候还撞翻了几把椅子。他们今晚要给一些人留下噩梦,但现在他们给顾朗留下的只有一屋子死寂。顾朗已经习惯这些人的来去匆匆,他走到门口扶起一把椅子,觉得自己和这些空桌椅很有点像,看起来都挺有用、挺上档次,在这奢豪大厅里也不会使主人担心掉价,是很称职的……装饰品。已经这样很多年了,宋文生吩咐他的事再由他吩咐下去。他的所作所为符合身份,二把手如果凡事亲力亲为冲去第一线,很容易不成规矩。可他也不像别的骨干那样,满足于和宋文生称兄道弟。太憋屈了,不上不下,他甚至想不到今晚有什么消遣。
      他泄愤地又把椅子踢倒回地上。领班被动静惊动,战战兢兢地走近,试图揣测顾朗无来由的愤怒。这个可怜人让顾朗从魇人的怒火中清醒过来,摇了摇头示意没事。他甚至夸奖了一句菜色不错,宋文生喜欢,以后会常来。
      说完他自顾自地走出去,留下背后脸色更糟的领班,看来很不想和他们有联系。这时终于有了点天黑的意思,太阳的残照擦着天边燃烧起来,他也终于想好了去处,沿着和宋文生相反的方向离去。这座沿海城市清末曾是通商港口,开车向海边去时会路过大群西洋建筑,有些还亮着灯,有些只在路边做个大型摆件。民居群里也隐藏着教堂的尖顶,他最后就停车在其中一座教堂前。这教堂不大,事实上太小了,不高的尖顶淹没在连绵的房顶屋檐下,除非俯瞰或者识路,否则这真是为迷途之人准备的圣所。这儿里外都由一位孤身的老年神父打理,车开来时他正埋头扫地,听见车门关阖的声响也没抬头。但顾朗站到铁门前时,他却吩咐说:“稍等一下,顾,等我扫完这一片。你吃晚饭了吗?还是喝点茶?”
      “吃过了,茶就行,”顾朗按他所说规矩地站着,“很久不见,屠先生。我来聊会天。”
      “跟我这个老头子聊?”神父笑起来,“找不到别人了吗?”
      “是……找不到别人了。”
      神父终于抬起了头。十九点,一个正式跨进夜色的整点,全市的夜灯次递亮起,暗黄色的暖光下,教堂门口这个夜不归家的青年,看上去却足够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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