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时差【百合】》煤油没有

4、别离后

　　做好笔录，林耳带王霜回去，开了灯，林耳让去浴室先整理一下自己，擦擦身体，伤口别碰水，自己去给家里的两个祖宗倒口粮，补充饮水，王霜把这两祖宗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不能饿着渴着。
　　弄好一切之后，王霜也从浴室里面出来了，倚靠在卧室的门口，看着林耳忙前忙后，今天是周末，阿姨休息，所以这些事情就只能她们自己做了。
　　林耳看见倚靠在门框边的王霜，问她吃点什么，天已经很晚了，出去买菜不现实，就只能点外卖。
　　王霜说要一块小蛋糕。
　　林耳皱了皱眉，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等到下单之后才想起，在9点之后从来不吃甜品蛋糕之类的东西，她说会长胖的。
　　“要不要换点儿别的吃？”林耳问她。
　　王霜抬头看着她，“为什么这样问？”
　　“你说晚上吃高糖类的东西会养胖。”
　　“你现在才想起来，是吗？”王霜笑了笑，靠近林耳拉起她的手，走进卧室。
　　王霜换了一条米白色的睡裙，她盘腿坐在床上，扬扬下巴，示意林耳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我们谈谈吧。”王霜说。
　　“你想谈什么。”林耳依言坐下。
　　“我觉得当初我的选择出了错误，感官受到了蒙蔽。在高中的时候我就明白我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我中途转学也是因为原来的学校有人发现了我的性取向不同，铺天盖地的传我是个变态，喜欢女人。
　　我的父母为了让我有一个好的环境，冲刺最后的高考，所以给我安排了转校，然后我就遇见了你。
　　起初粘着你是因为你成绩好，而且嘴巴牢靠，后来和你形影不离是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你，高考填志愿的那一次，你不问我，我也会问你，和你报同一个学校。大一刚入学的的那个动态，不是因为我玩儿游戏玩儿输了发的，而且我想看看你的反应。
　　学校贴吧的那个匿名帖子，不是别人八卦造谣发的，是我自己开小号发出来的，帖子下面匿名的那个高赞回答，也是我自导自演。还好最后的收获还不错，你没有让我失望。”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呢？”林耳隐隐约约觉得今天的气氛很不寻常。
　　“说这些是因为我发现我做了那么多，你好像并不喜欢我，当时我闹的动静那么大，我的室友把你叫过来哄我，然后你真的答应了，当时我觉得胜券在我你那么心软的人，对我又有好感，肯定不会拒绝我，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觉得我等得起。
　　但是今天让我发现一件事情，我培养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只是让我们的关系成为习惯，你并不爱我，你只是因为当时的心软答应，选择了负责到底。”
　　“你觉得我并不爱你，所以才会生气离开？”林耳乍一听觉得这话很新鲜，不爱的话，能坚持这么多年吗？林耳觉得自己做不到在没有感情的家庭里长久的待下去，但是王霜明明白白的指控她感情的缺失。
　　王霜指控林耳，罪名为不爱。
　　“那你觉得我怎样做才算爱你？我哪些行为让你误以为我不爱你？”
　　“那么多的纪念日，你说过一次爱我吗？！我准备的那些惊喜和浪漫，送到你面前就像献给了木头桩子，到底是不善言辞，还是你心里根本就没有爱，所以嘴里也说不出来！”王霜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她本来就是情绪外化的人，今天的一系列事情让她情绪更加脆弱敏感。
　　林耳觉得头痛，这件事情的根源在哪儿已经无从说清了，但是今天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情，不适合讨论爱不爱的问题，两个人的日子依靠嘴上的爱是过不下去的，这跟开公司说年挣八千亿，结果只喊口号不行动有什么区别？
　　林耳走过去，把王霜搂在怀里，摸摸她的头发，亲亲她的额头，“我是真的很爱你，你不能因为我过去含蓄内敛，就无视我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呀，我不太会直白的表露感情，但是你喜欢的每一件事情我都有回应。
　　你喜欢的水晶灯，是我设计的图纸去找厂家定制的，你喜欢的风琴摆件，也是我拿回来装好的，你说你喜欢猫咪，喜欢狗狗，想要猫狗双全，所以我就带着你还有它们一起回来了，木木表达喜欢的时候会摇尾巴，你难道也需要我有一条尾巴，对着你摇你才能感受出来嘛。”
　　王霜又哭了，没有声音，沉默着就把脸上打湿了个遍。
　　林耳现在才发现，王霜真正伤心哭泣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当年哭的动静那么大，其实都是哭给她一个人听的。
　　这件事情好像就这么过去了，两个人再也没有提起，以前的日子怎么过，现在还是怎么过。
　　那个孩子恢复的不错，家属那边也松了口，保险公司赔了一部分，林耳王霜凑钱赔了一部分，这件事情就算了结了，孩子出院的那一天林耳和王霜去看望过，恭喜他健康出院，带了花篮和水果。
　　“我说呀，你们年轻人开车还是要小心点的，没啥经验还开车撞到人，那人家家人要急死的嘞。”孩子的母亲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林耳看了看王霜的脸色，叫她情绪还好，稍微放宽心了一点，林耳转移话题送他们去车站，
　　人送走了，王霜的脸色垮了下来，再也维持不了平静如水的假面，林耳揽着她的腰轻声安抚，说一切都结束了。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但是王霜也失踪了，也不能说是失踪，她留了一封信，信里面的内容很简短。
　　她说：
　　我出去走走，哪里有爱，我就在哪里留下来。
　　因为没有日期，只有一句“不要找我”。
　　林耳翻了所有的东西，清点哪些东西被王霜带走了，哪些东西被留下了，清点结束以后，发现王霜除了自己的证件，只带走了一把钥匙。
　　她们家的钥匙。
　　林耳给王霜买的那些项链，耳环，戒指，包包，黄金都没带，她自己买的那些东西也没带，她一个人走了，林耳去他们公司找王霜，被告知一个月前王霜就已经递交了离职申请，前几天已经办好完离职离开了。
　　王霜留下的一个家，还有一个她。
　　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林耳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真的很不明白，一个人嘴上说的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就是因为不说爱，所以王霜直接撇开她走了，什么也不带，什么也没留。
　　林耳打的电话王霜从来都不接，发的消息从来都不回，但是林耳每天都汇报今天做了什么，买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家里的猫和狗体重怎么样，有没有掉毛，睡觉前再发一句我爱你，这样的日子林耳过了四年，然后王霜并没有给过回应。
　　王霜以前围着林耳转，现在反过来，林耳围着王霜转，但是转了也没用。
　　时间久了，林耳开始回归正常的生活，他喜欢在各个社交平台网站上面看别人的爱情故事，看他们在恋爱当中是怎么做的，会说什么样的话，会做什么样的事，看到有个人用写情书的方式获得了爱情，林耳醍醐灌顶，半夜爬起来摸出纸笔开始写信。
　　用惯了电脑和手机打字，手写信是会提笔忘字的，所以高材生林耳一边查手机一边写情书，偶尔还要查一下成语和典故用的对不对。林耳收不到王霜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意义，但还是去做了。
　　就这样又坚持了两年。
　　林耳把本子撕成小纸条，这里写一段，那里写一段，就像他们第一次传纸条那样，这本书里面夹一张纸条，那个杯子下面放一张纸条，王霜的化妆镜下面留一条。
　　林耳写：
　　书柜最上面那一层，靠墙的位置有一本字典，你有空的时候翻开看看，说不定有哪个无聊的人给你写东西呢。
　　又写：
　　呵，写了又不给人看，夹在里面等着发霉，算了，有可能你这个纸条都看不见，怎么会翻到夹在里面的信……
　　最后又补上一句类似于哀求的话，她写：
　　还是看看吧，我写了好多字，都是手写的……
　　可是那么多封情书没有寄送的对象，所以只能留在框子里，小纸条放在各个角落，但是没有人会打开它们，写上回复的话，时间就这么一个月一个月的过去了。
　　新电影上映了，和之前他们看过的一个电影格外的相似，他们当时都觉得那个电影不好看，王霜更是差点睡着了。
　　是的，是差点，而不是真的睡着了。
　　王霜看那一部烂的很低俗的电影，看到电影主角久别重逢之后再相爱，居然哭了出来，但是她也许怕丢脸，所以想哭的时候就闭着眼睛装瞌睡，林耳也装打瞌睡。
　　可是过了这么久，林耳还是想问：
　　看《你的婚礼》的时候，你哭什么呀？你回去之后发动态说那场烟花成全了很多人，成全了很多人，但是没有成全你，是吗？后来，我说过年的时候给你放一场烟花你又不肯，小城镇，又没人认识你，放个烟花你都要避嫌，好没意思 。
　　明明是你说爱我的，明明是你先伸手给我，让我握住的，可是你一个人走了又把我留下。
　　林耳晚上的时候抱着大白鹅哭，她也学会了像王霜那样无声无息的哭泣，只有眼泪和悲伤，没有声音，像一场海底的火山喷发，淹没在平静的大海上，在一切结束之后又归于虚无，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林耳觉得王霜可能不会再回来的时候，王霜回来了，挽着一个高挑的女生，她的长头发剪掉了，留了一个很时髦的狼尾，刘海挑染了红色，看着明艳逼人，和林耳印象里的王霜差了十万八千里。
　　林耳印象里的王霜可爱，漂亮，温柔，娇纵，热情，阳光，像个小向日葵，撒娇的时候像个棉花团子。
　　林耳亲昵的凑上去问王霜的近况，问在外面玩的开心吗？
　　王霜点点头，说玩得不错，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很自然的看向那个女生。林耳呼出一口气，又扬起了一个温和的笑。
　　“回家吧，我给你做酸菜鱼，你不在的时候，木木很想你了。”林耳想说的是，木木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王霜点点头，让林耳带路。
　　王霜离开了好多年，已经不记得回家的路怎么走了，林耳开车过来，让她们上车，到小区楼下之后把车停好，然后三个人一起上楼。
　　开门之后，林耳让她们直接进去。
　　门口的鞋子是两双，家里的东西都是两份，这些年家里没怎么变动过，家具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还是王霜离开前的样子，家里的猫笑的走过来闻了闻王霜的味道，转身向林耳走去，蹭了蹭林耳的裤腿，这就算任务完成了。
　　林耳只能寄望于木木，但是木木只顾着扒拉林耳的裤子，让她抱抱自己，揉揉自己，根本记不得家里曾经还有个王霜。
　　“你们随便坐一会儿，我去做饭。”林耳这些年练了一手好厨艺，想着如果王霜哪天回来了，刚好可以检验成果。
　　但是。
　　“不用了，我来拿点东西就走，就不麻烦你做饭了。”王霜拍拍女孩的头，让她就在门口等，然后问林耳，“卧室我可以进去吗？”
　　“啊？可以，进去吧。”
　　林耳跟着王霜到了门口，看见王霜收了一些东西，那都是王双自己买的小吊坠什么的，王霜母亲留给她的玉观音算一个，除了这些东西，林耳买的东西她一样也没有拿。
　　林耳看着她走出来，红着眼睛问，“这么快就收完了吗？”
　　“对啊，我的东西本来就不多。”王霜笑了笑，问要不要看一眼她带走的东西。
　　林耳不想看，王霜带水的东西很少，最重要的东西她七年前没带，现在回来也不打算带走，人就是这样的，永远只喜欢新的，旧的东西会随着岁月越来越老旧，越来越无趣，这样怎么可能招人喜欢？
　　“你的那些玻璃罐、香水瓶、过期的口红，淘汰的耳环戒指项链都不要了是吗？那些东西都是我买的，买的时候你很开心，但也只是喜欢了一段时间而已，很多东西我让你还回来，你恐怕都拿不出来了，你不仅把那些东西淘汰了，还丢掉了 。”
　　王霜看着林耳，过了七年，她已经能够很坦然的面对这个人了，她说：“过期了的东西就应该丢掉，一直留着不会让它变得更好，只会让它烂掉，你没有看过那些口红吧？说不定它们里面已经发霉了，长虫子了，你还是丢掉吧，对你，对口红都好。”
　　很早之前，林耳对自己有信心，她觉得王霜一定会回来的，因为这段感情刚开始的时候，是王霜朝她伸出了手，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觉得，这段感情不会那么轻易的结束，王霜会在某个合适的时间段，如同那些精心准备的礼物一样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林耳给王霜发的那些信息，王霜每一条都看完了，就在不久之前，她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为何感情里面会存在理所当然。
　　一个粗糙的开头，一个细腻的结尾，中间要翻越很多山，跨过很多河，这段路程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去的，不是因为你想我了，所以我就凭空出现在你面前，而是因为我想去见你，所以愿意翻山越岭跋山涉水。
　　但是，我做的这些凭什么就成了理所当然？
　　所以，困在原地七年的王霜向前走了一步，有人跟随她的步伐，从北美回到了杭州，把七年前留在这里的钉子，彻底拔走了。
　　当初离开的时候，留下母亲的玉观音，是想让这枚从小戴到大的护身符保护林耳，现在拿走这枚玉观音，是因为它有了新的需要保护的人。
　　王霜把玉观音用新的红绳穿起来，挂在了女孩的脖子上。
　　“走吧，回家了。”王霜揉揉女孩的头发，去往下一站，就像她当初离开的时候说的那样，哪里有爱，就在哪里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