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病呻吟》瓦瓜

19、第 19 章

　　我还没回到家，在公交车上，我接到姜星的电话.我很意外。
　　我接起来，姜星问我有没有空吃晚饭。姜星语气平常，但这一点也不正常，她从来不会突然约我出门。她会好几天就问我，让我预留好时间。
　　我赶紧答应下来，挂掉电话后我又找了个借口和妈妈说自己不回家了。今天是我姐姐回家的日子，她应该一会儿就落地了，我爸妈应该也在去机场的路上。
　　我妈妈很快回复我，问我为什么，说姐姐今天回家。
　　我当然知道姐姐回家。
　　我说，你们和姐姐吃吧，我晚点再回家。
　　妈妈回了一个好吧，没有对我过多追问，有时候我觉得不被重视是一件好事，他们有姐姐就够了。
　　我又换乘到地铁站，好巧不巧，姜星约我的饭店就在今天何礼航约我吃饭的商场，我今天踏入这个充满凉气和香气的地方两次。
　　姜星在手机里说要请我吃饭，语气不容置疑，我满口答应，心里有些忐忑。
　　姜星请我吃的是潮汕牛肉火锅，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在那等了，桌上的汤底、肉、菜都已经上了，满片红色。
　　今天姜星画了很精致的妆容，眼镜闪闪的，蓝色眼影很夸张，但显得她古灵精怪，她耳边还戴了两个超级大的圆圈耳环，那种风格叫什么来着，有点Y2K，很流行。她今天这副模样，的确和以往不太一样。
　　姜星快让我坐下，调侃我怎么这么慢，我开玩笑说我坐地铁坐反方向了。
　　其实我不太饿，没什么食欲，我一直都不是太有食欲的人，鲜红的牛肉摆在我的眼前，反而让我有些反胃。
　　姜星先把肉下到大勺里，鲜红色的鲜肉在滚沸的清水下迅速变色，姜星抖了抖捞出来，一边捞一边夹给我。
　　我说：“姜星，你真的很像妈妈。”
　　姜星笑：“多吃点吧，我就喜欢照顾人。”
　　的确是这样的，如果是和姜星吃烤肉，她也会自然地担任烤肉、剪肉、分肉的责任，让我等着吃就好，理由是不放心我的烤肉技术。所以我总是不太好意思和姜星一起吃烤肉或者火锅，我感觉自己像混吃等死的，但姜星一看到我要动手就会发出“啧啧”的声音，用嫌弃的表情和声音把我劝退。
　　她忙这忙那下这下那好多东西，一股脑地把三盘牛肉全都下到锅里，分配好，又下了金针菇、土豆和冻豆腐，和做饭似的，做完才静下来，吃了几口肉，她的嘴唇从艳粉色渐渐掉成暗粉，下巴处的粉底液也被蹭掉了一点。
　　我知道姜星有话要说，也知道她可能想了很久才打算说，其实我没那么想听，我怕和我有关系，让我压力很大，我很痛苦。姜星从来都不是会给我压力的朋友，好像从来都是我在给她压力，我知道好朋友要互相分担，但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如果她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会很感激的。
　　姜星拿纸巾擦掉了她嘴角残留的沙茶酱，而后看着我，姜星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一双眼睛，摄人心魂。
　　我看着她的眼睛，我的眼睛比她的眼睛缺少气势，我的眼睛里只有心虚，我只好笑笑。
　　姜星和我说，那天对不起。
　　好，好。我说，没关系，没事的，你不需要和我道歉。
　　“不是的，不是，我应该和你说的。很抱歉让你一头雾水地走掉，我当时实在没有控制好情绪……我认识何礼航。”
　　打住，打住，我在心里拜托姜星，可是我的耳朵听得清楚，姜星和我说。说得很清楚。
　　她喜欢何礼航好多年。
　　一瞬间我觉得好笑，好笑之后有点想哭，但没什么好哭好笑的，这么荒诞的事情，我没力气再笑再哭，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
　　我欲言又止，我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知道自己没做错什么，也没做对什么，姜星也没打算让我说话，她继续说：“我初中的时候就喜欢他了，从小喜欢到大，到现在还喜欢，喜欢了五六年了，是不是很傻逼？但是谁让他一直出现在我的世界里的？”
　　姜星自顾自地说着，我看着这张桌上没有酒，稍微放下心来。姜星的大大的眼睛眨啊眨，但幸好也没有眼泪，她一说到何礼航，我就想到我今天还被他亲被他摸，我想何礼航现在可能在打喷嚏。
　　姜星继续说：“你不知道吧，何礼航其实是我们学校的。”
　　我的心一沉，何礼航对我撒谎了吗？
　　我说：“可是他和我说他是实验的。”
　　姜星笑了：“他高三的时候转走了。在我心里，他像一只抓不住的蝴蝶。我没有认识他，没有让他知道我的名字，也没有加他的微信，我就一直看着他，看着他出现又消失。谁知道他又偏偏和我考上一所大学，你说，这是什么缘分？你也知道的，我学习成绩没有像你那么好，高考完全是超常发挥，捡漏上了我们学校，结果我开学第一天，我又看到他了，我看到他拖着行李箱进来，去到经济学院的报到点报到，简直和梦一样，但那就是真的。经济学院真的有一个何礼航，我真是觉得好笑又幸福，我说这下我一定一定一定要让他认识我吧。所以，我也只做到了让他认识我。”
　　我现在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了，我听到这样的故事不感动也不开心，我听到姜星对何礼航有如此深的情感羁绊。我只是感觉自己太像误入故事的路人甲，一切与我无关。
　　姜星朝我眨眨眼睛，好像让我认真听她说话，我看着她点了点头，吃了几口肉，肉已经凉了，还有点硬，姜星刚刚说这些是匙仁和吊龙，但我吃不出来什么是什么。
　　“我上大学很快就加到他的微信了，也很快认识他，他也在学生会工作，对，我们就有机会认识，他见到我第一面的时候，居然问我是不是在一中上的学，我当时特别特别特别惊喜，他居然知道我诶！有没有可能，有没有一点点可能，他也喜欢我，他也喜欢我很久，从初中的时候开始？我不知道事实到底是什么样，反正在我心里，我觉得这就是命运，命运让我和他相遇。”
　　我小声地说：“真好。”
　　我对何礼航的了解，比姜星少多了。
　　姜星到现在还没有哭，但她的眼睛已经变得亮晶晶的了。她甚至在笑，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颤抖。
　　“我就经常找他聊天呀，说话呀，约饭呀，他有空的话就不会拒绝我，赵只，你知道吗，何礼航他好像，好像一扇封闭的窗户，没人可以打开，他对谁都好，就像窗户会让阳光照进来温暖你，他对我也是，他对其他人也是，他来者不拒，但我不敢，我从来不敢提出来什么超过朋友的请求，我怕他拒绝我了，拒绝我以后，我连照太阳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就一直叫他好朋友，每次找他都是用好朋友开头，好朋友基本上不会拒绝对方的，不是吗？后面我就，就一直这样，后面我就看到了你和他在一起，有一个晚上，你们牵手一起回宿舍。”
　　“我……我不知道。”
　　我该说话了，我也的确说话了，但我说的不清不楚。
　　姜星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知道我的意思，赵只，你什么都不用说。你不知道这些事情，你不知道自己现在对何礼航什么感情，你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在我和你之间，这都无关紧要。我只是觉得，既然这样，我也不应该自己一个人藏在心里，就像我从来也不想让你把事情一个人藏在心里一样，太难受了。我这几天每天都有点想哭，其实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说，我只能给你分享这么多，我能说的都不是让我哭的，我怕我又要哭，对不起。如果有机会，我能够好好地和你说何礼航这个人的话，如果你想知道高中，初中的何礼航是什么样的话，我想和你说，我希望你也是想听的。”
　　以前的何礼航是什么样呢？我会想知道吗？我只知道，我不想让何礼航知道以前的赵只是什么样的。我低下头把最后的肉给吃掉，又从火锅里捞一些蔬菜出来，豆腐煮了好久好久，筷子一捏就碎掉了。
　　我看着碎掉的豆腐，说：“他，不就是一个小弟弟吗，我比你们都要大两岁呢。”
　　姜星笑起来：“是哦，你回来复读的时候，何礼航走了。但你们也是命运，又再次相遇。可能命运总是在到处眷顾。”
　　我开始想何礼航的脸。
　　何礼航在我的心里，他只是一个长得很帅的，出手阔绰的，有耐心的，愿意满足我的人。说是恋爱，也算不上，我们没有过恋爱的样子，说是朋友，我对他一无所知，更何况我们做的事情就不是朋友做的。我喜欢他吗？我没有日日夜夜在想他，我只有见到他的时候，被他亲被他抱住的时候，我才想说我喜欢你。他为什么要给予我那个荒诞的吻呢，和我搞暧昧很好玩吗，还是就像姜星说的那样，何礼航就是如此随便的人呢，他看出来我想亲他了，所以他亲我，他只是来者不拒。然后他觉得这样的感觉还不错，所以就和我到现在这样了吧？但是他也不喜欢我，所以不和我干点别的什么事。对啊，我明明告诉他我什么都愿意做的，他也不愿意了解我，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是无话可说，他什么也不问我，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而已，我没什么特别的其实，只是什么都乱七八糟到刚刚好，刚刚好就变成这样子了，我和何礼航现在就刚刚好。
　　想通了一点，我总算是有胃口了，我用大勺把碎掉的豆腐全都捞起来放到我的碗里，把酱料也倒进碗里，和米饭搅烂了一起吃。
　　我没头没脑地说：“没事的，follow your heart。”
　　姜星以前最喜欢和我说这句话了，我学着她的语气。
　　姜星的眼睛弯弯，捂着嘴说：“我的heart已经飞走了。”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和姜星说施阳了。金金不知道，在这些灰暗的日子里，除了以前的人和现在的何礼航，中间还有一个施阳。我想说我和施阳的故事，再多说一点，还可以说我、施阳、贝糖和金金的故事，然后又说我知道的施阳和金金的故事，贝糖和其他人的故事。但是我们吃得差不多了，好像不够我再说这么长的故事，只说我和施阳的故事都不够。那就等下一次吧，下一次我们再次一起吃饭，能够无聊到让我说我和施阳的故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