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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拯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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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大概两个小时,徐温烟便踩到了一块人手骨节。
森森白骨无端在这荒郊野外出现,徐温烟却丝毫不惧,只是面色淡然地将其踢到一边儿。
她不信鬼神,自然不惧鬼神。
她只是有些恍惚,为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梦,她居然就要这样跋山涉水去找一个她见都没见过的人。
可是那人很像他。
她在末世开始的第二年认的大哥。
宋衍。
光是想到这个名字,她便会痛心到无法呼吸。
宋衍是为她而死的,她前世额上的疤也是在那时留下的。
丧尸将他们的避难所团团围住,几人血拼之下,最后侥幸存活的只有他们二人,宋衍一把将她推进地下室,自己则挡在门口,用力量系异能拿着足有两指粗的链条将门牢牢绑住。
丧尸啃食着他的后背,他却透过门缝看了她最后一眼。
他说烟妹子,要是有下辈子,老子一定娶你,疼你一辈子。
粗糙的情话宛如沙粒,磨在她心上,一点一点,将心磨成粉末。
疼到无以复加。
她看着她所爱的人死在了面前,男人小山一般粗壮的身躯在倒塌的那一刻,她亦然跌坐在地,捂脸痛哭流涕。
那是她上辈子唯一的遗憾。
她是个孤儿,无牵无挂,宋衍于她当真如哥哥一般。
徐温烟伸手,一汪泉水便在手掌涌动,她将手伸到嘴边,低头去喝。
皲裂的唇渗出血丝,在水触碰到伤处的一瞬,她感受到了丝缕疼痛,却并不皱眉。
这样的伤痛她早已习惯。
若这当真是她的下辈子,那么宋衍是不是也会在这里等着她呢?
那个男人和宋衍的模样实在太像了,直接唤回了她从前和宋衍在一起的种种记忆。
不管如何,她还是要去试上一试。
只是孩子们.....
他们能在原主那个好吃懒做自私自利的女人手下自三天前活到现在,想必也可以再支撑几天,她长途跋涉,实在是不方便带着那几个孩子,若出了什么意外,那便是她的罪过了。
还是太莽撞了,可冥冥之中,徐温烟却又觉得自己必须要去这么做。
走了一日,太阳即将西下,徐温烟看着四下荒芜的原野,不知要睡到哪里。
肚子很饿,眼睛很困。
徐温烟继续向前,在月色朦胧中看到了一线青绿。
走近后汩汩的水流声不绝于耳,徐温烟眨了眨眼,简直热泪盈眶。
这是一条河。
她在河边挖了个小引流道,将水都引入前面某个地方,将种子埋在那里,催动木系异能。
只见一棵蒲公英颤颤巍巍自地底生长起来,开花,结成飞绒。
蒲公英味苦,性寒,可清凉解暑,是野菜中的一种,可以食用。
徐温烟小心翼翼地包起蒲公英的种子,挖出蒲公英的根茎,洗去尖刺与绒毛,几下塞进嘴里,果然很苦,生蒲公英的味道不亚于中药,苦得倒胃。
徐温烟大口咀嚼了数下,喝了一口水将其咽下。
胃里有了点东西让她好受了不少。
乘着这里有水,她正好将所有的种子拿出来催动试试。
随着异能的催发,娇嫩的小白花逐渐在月色下绽开,徐温烟眼眸瞬间明亮,这可是个好东西!
墨旱莲!
墨旱莲药性甘、酸,寒甘酸滋补,寒能清泄,为寒补之品,入血分,能清热凉血止血,治阴虚血热之诸出血症。
这药能止血!在古代可是不可多得的名贵药材。
徐温烟赶忙催出其种子,将它连根拔起,装在了衣襟之中。
第三粒种子还是蒲公英,第四个也一样。
最后一粒种子的催发格外耗费功夫。
纵使有河水,催发它也用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是一个榆树种子,种出的榆树足有三米高。
榆树可是个好东西。
榆树叶子是可以吃的。
尤其是榆钱,味道甘甜,很是美味。
徐温烟又用了一个小时,将榆树催发到了八米高,树上的分叉都有她大腿粗,河中的水源源不断地淌向榆树,徐温烟利用意念催动异能,那榆树便自然弯曲了枝干,四条粗壮枝干生生在离地面三四米高的地方支起鸟窝状的床来,枝干微微倾斜,垂到地面上,似是在邀请徐温烟进去,徐温烟走了进去,惬意地躺在树上一口一口地吃着榆钱,吃饱喝足后便呼呼大睡。
第二日清晨,徐温烟睡眼惺忪,下了树后感觉浑身僵硬,她伸了个懒腰,又捞了许多榆树叶子放进了怀中,路上边走边吃着。
走了大概两个小时,她便在前方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正仰面躺在一块石头上,嘴唇很厚,眉宇浓黑,鼻梁高挺,肤色偏黑,身子上覆着坚硬如铁的肌肉,血管青筋清晰可见,小腿上的伤已然化脓,苍蝇围着他的腿不断嗡鸣。
宋衍……
徐温烟只看了一眼便热泪盈眶。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宋哥了,除了瘦了点,其它的简直和宋哥一模一样。
男人后面的路上有着血迹,手上身上满是狼毛,胳膊上肚子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咬伤,可最严重的便是小腿。
这与她梦见的略有不同,徐温烟猜测,男人或许是拖着这只腿自山崖下走到了这里,最后跌倒在了这块石头上。
男人胸膛微微起伏,气若游丝。
她看着男人毫无血色的面庞,催发水系异能,一手捏住男人脸颊,迫使昏迷中的男人微微张嘴,一手悬在上方,为男人喂了些许水。
徐温烟拿出怀中的墨旱莲,在口中仔细咀嚼,苦涩滋味使她微微颦眉,她将草药拿出,抹在了男人的胸膛和手臂上,又扯烂了男人的衣服,绑成布条,包扎在了伤口上。
腿上的伤怎么办呢?
徐温烟皱眉,自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子,水系异能虽然伤害不高,可是,倘若把压强控制到一定程度,她便能拥有一个水刀。
水刀可以用于切割石料。
她利用指尖柱流一点一点将石头切割成刀的模样,刀尖仔细打磨,十分锋利。
她就拿着这样一把石刀,小心翼翼地将男人腿上的腐肉和脓包全然刮掉了,直到伤口完全没有了腐烂的痕迹和不断淌下的脓液,她方才将草药敷了上去,干脆将男人上身的布衣撕下,全然包裹在了伤口上。
男人面上渗出汗珠,紧皱眉头。
割肉是很疼的,徐温烟叹了口气,所幸男人陷入了昏迷,还没有醒过来,故而不至于全然承受这份疼痛。
徐温烟拿起方才做好的石刀,在百米开外捡到了一根木棍,利用石刀仔细削弄,企图做一根木针为男人止血。
可是木针易折,这便要求她必定要一次扎准穴位,不能探针寻找,而且一定要快准狠,若是针断在了皮肉里,也是个麻烦事儿。
徐温烟扯开男人大腿处的布料,寻找血海穴位,血海穴,位于大腿内侧,髌底内侧端上2寸,她仔细丈量,小拇指按在了某处,右手持针尾,猛地用力,木针尾端没入血肉,徐温烟仔细旋转针身,将针全然扎了进去。
徐温烟深吸了一口气,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滴下,她的面上亦然露出欣慰的笑。
好在这一身看家本领没丢。
徐温烟不知要喂男人吃些什么,便只好用清洗干净的石头将榆钱捣碎,把那松软的碎渣混着汁液全部倒进了男人嘴里,又喂了男人几口水。
男人始终不见好转,徐温烟又去了河边一趟,催生了数个西红柿,回来时发现男人微阖眼眸,似有幽幽转醒的意思。
于是徐温烟将西红柿的汁水挤到男人嘴里,酸涩的感觉在口腔中炸开,男人眉心耸动,睁眼却见到了自家娘子。
这是在做梦吗?他已经死了吗?
传说死人在弥留之际会见到他最想见的人,看到他最想看到的风景。
宋衍颤抖着手,抚上徐温烟的面庞,颤声道:“娘子......是我没用,你跟着我没过一天好日子,我对你不起,我.....”
粗犷的汉子流下了悔恨的泪水,直到弥留之际都没有怨恨世道人心,只是在忏悔自己的无能。
徐温烟愣住了,抓住面上的手,目光灼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世上,总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儿吧?
“我叫...宋衍。”男人说。
在这一刹那,徐温烟不知是该感慨命运的巧合还是该疑心造化的安排。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脑中蹦出了很多想法,却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你说,要娶我...”徐温烟沙哑着嗓音,“说要疼我一辈子。”
宋衍的身子愈发颤抖了,在死神面前,这个一向沉默寡言敦厚坚韧的男人哭得像是一个孩子。
“别哭了。”徐温烟头疼道,“你怎么......算了。”
尴尬时刻过去后,宋衍盯着徐温烟,痴痴道:“娘子在梦中还是这般。”
“这不是梦。”徐温烟无语地将手轻按在了宋衍的伤口上,宋衍霎时面色一白。
随后转过头去,抹掉了眼泪,再转过来时面色如常,整个人都沉稳了不少,只是面庞上泛着点红,好在他的脸成日风吹日晒,肤色偏黑,在夜中倒看不出些什么。
“你怎么来了?”宋衍问道。“孩子们呢?”
“我做了个梦,便出来寻你了。”徐温烟道。
“你梦见了什么?”宋衍觉得荒谬,“为什么丢下孩子,你...你赶紧回去,孩子们还小,我...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我梦见你被狼咬了,在这里等死。”徐温烟道。
宋衍登时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宋衍自问自答道,“难不成,当真是老天爷的旨意?”
“我是被狼咬了,”宋衍又说,“可那狼也被我打死了,我拖着它的尸身,满心想到的都是今天你们能吃个饱饭了,没顾上别的,也没想到自己会昏过去。”
“无碍,老大和老二都能去挖树根,村子里没多少人了,再不济他们也会跑。”徐温烟扶起宋衍,宋衍强忍着痛站了起来。
“瞧你这样子应该是睡不着了,我们连夜赶路吧。”徐温烟道。
“你当年是不愿嫁给我的。”宋衍道,“你知道我家中贫苦,跑了许多次,我也曾答应过要好好待你,你为我生了孩子,可我却......”
徐温烟低头不语,支撑着宋衍,良久,又道:“这不是你的错,至少你让孩子和我都活了下来。”
“那只狼……”宋衍还欲说些什么,徐温烟看着这十八九岁却早成的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莫要贪心不足,”徐温烟道,“意思就是,你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想着回家就好,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娘子当真读过书啊,”宋衍笑了笑,道:“我一直以为是媒人骗我呢。”
路过榆树时,徐温烟又抓了许多榆钱叶子,将它们塞在了宋衍身上,还有自己的衣襟里,宋衍看着那棵大树瞠目结舌,此处是他常来打水的地方,可是,他从未在这里见过这样的树啊。
二人装了许多榆钱叶子,一路停停歇歇,从天黑走到了天亮,又从天亮走到了天黑,走进家门的一瞬,徐温烟瞳孔猛缩,一切困倦灰飞烟灭,她看着屋里的莲花和倒在她怀中的咬咬,瞬间起了杀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