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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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壶茶很快端了上来，还没等盏里的茶水蓄满，时屿就轻声说了句，”好香。”
“金芽滇红，尝尝。”戚风刚倒满，时屿便迫不及待地将茶一饮而尽，然后竖了个大拇指。
戚风被他逗笑了，看起来这大城市来的人还挺好养活。
“表哥。”赵小柳无语地看向不识货的某人，“你知不知道这一壶普洱够买十几壶你手里的红茶。”
时屿抬了抬眉，晃了晃手里的茶盏，说：“可它真的比我之前喝过任何一个品牌的茶包都香。”
赵小柳哭笑不得，觉得不再跟这个茶盲做任何交流。
茶壶里的水续了又续，茶香飘散在夜空中，直到孟青的电话第二次打来催的时候，赵小松才不情不愿地放下茶杯，拉着赵小柳起身。
“这个给你。”戚风将人送到超市门口，拉住走在最后的时屿，不知从哪拿了个袋子塞给他，“蚊香，很有用。”
超市里柔和的光线从头顶隐隐洒下，像是被薄雾隔开似的，照在戚风的脸上，轮廓在微弱的光影中显得格外立体。
时屿轻抬起头，唇边微微动了动，想说谢谢却没发出任何音节，他好像莫名被一种温柔的沉默裹挟着，轻盈却无法忽略。
“戚哥，就是他吗？”书记作为当年的知情人之一，自然是察觉出来了一丝微妙。
戚风虽然仗义谦逊，但跟每个人其实都保持着一定的社交距离，这几年，除了他们三个，还真没见他主动邀请过谁来家里吃饭。
“嗯。”戚风还站在超市门口，静静看着早就模糊的背影，眼里满是意味不明。
大概是晚上的茶喝多了，时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眼皮一闭又是母亲还在世时候的笑容。
哎，他掀开薄毯起身，盘腿坐在床上，眼神随意一扫，瞥见丢在角落里的旅行箱随意敞开，里面那只被丢在角落的手机，安静的躺着。
时屿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下床将手机拿了出来，“妈，你是不是也没想到，我居然这么不堪一击。”
他自嘲低语。
插上电源，手机开机，那些消息提示接二连三地跳出来，屏幕上几百条未读信息，无一不再提醒他节哀。时屿虚了虚眼，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逃避下去，终究要跨过这一段黑暗。
-我时哥，我学霸！怎么好好的就退学了！
-怎么退学了？怎么退学了？
-听说你家出事了？能跟我说说吗？
-老师想去看看你妈，方便吗？
-小时，老师知道你很悲伤，但高考是一个学生最重要的时刻，老师还是希望你能振作！
-兄弟！你他妈的跟我玩什么失踪？
-开机了给我信息，好不好的都吱一声！
-开机了给我信息，好不好的都吱一声！
-开机了给我信息，好不好的都吱一声！
...
时屿看着这些头像上闪起红色小数字的名字忍不住苦笑，曾经在学校里风光一时的光环，此刻反而成了沉重的负担。
他扫了一眼，指尖在屏幕上划过，将那些篮球场上，其他班级的点头之交悄然删除，接着又礼貌性的回复了几位代课老师以及学校领导的信息，最后才点开林小东的对话框。
-不好，但也撑得住。
发出消息的那一刻，微信语音就响了起来，铃声像一记锤子，将时屿这十几天躲进的乌龟壳打得粉粹。
“屿？”林小东虽然将声音压得很低，跟做贼似的，却挡不住那情绪里的难以置信。
时屿抬眼看下了时间，还没到十一点，对于高三党来说，应该还在教室里做考前最后的冲刺吧，所以他配合地也压着声音，“嗯”了一声。
“操！你什么情况啊！”林小东得到回复，声音突然就大了几分，“阿姨去世了都不跟我说？这么多年的发小是白当了？”
“不知道怎么说，心里挺乱的。”时屿靠在窗台，窗帘已被他拉开。
林小东“啧”了一声，“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指不定阿姨还要握着我手，临终托孤。”
“滚蛋吧。”时屿望着窗外，忍不住爆了一句。
“滚滚滚，滚之前告诉大爷你去哪了？”林小东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大爷考完了去临幸你。”
远处的花田在月光下柔和而美丽，一番插科打诨，时屿这些天压在心头的悲伤，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地融化。
他轻轻推开窗，拍下那一片在银白色中的花海，发了个朋友圈。
【你会化作星光，换一种方式灿烂。图片。】
时屿关上窗，缓缓躺了回去，盯着照片又看了一会才退出，关掉朋友圈后，才发现自己被小姨拉进来一个群，群名叫【孟赵联姻，天下太平】。
他表情复杂地点开群成员，果然，群主是赵小松。
好一颗大松树：表哥表哥表哥，快通过我的好友请求！
小小柳：表哥，先通过我的！
好一颗大松树：赵小柳！明明是我先说的！
小小柳：赵小松！女士优先懂不懂！
青青河边草：你们两个快睡觉去！明天周一！迟到试试！
三个感叹句，群里安静下来，时屿失笑，连续点了好几个通过信息，想了想，又打开赵小松的单人对话框。
-你有戚风哥的微信吗？
赵小松立刻向他推送了一张名片【戚风】并附上一句，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没有男神的微信！这条信息刚发完，又连续推了三张名片。
【李火火火】，【范.基】，【杨秋波】，一看就知道是谁。
看样子，应该是很开心自己表哥来这里第一天就交到了朋友，迫不及待地要拉近距离。
时屿有些无奈，戚风的朋友怎么都跟他一样，连取个微信名都懒得想，好歹连孟青的名字都叫青青海边草。
好友申请刚发出去就响起敲门声，紧接着是赵大伟小心翼翼的声音，“小屿，要不要出来陪姨父吃点宵夜？”
时屿愣了愣，看了一眼手机，快十二点了，应该是小姨怕他夜里独处难受，加上手机里的不可控信息，便使唤赵大伟下来看看情况。
他打开房门，对赵大伟笑了笑，“好。”
赵大伟僵了一会，才满脸喜悦地搓搓手。
所谓的宵夜其实很简单，两个人，中间是随便炒的一个大杂烩，还有一盘花生米。
“咱俩喝两盅吧。”赵大伟说，“无论如何，也要庆祝一下小屿是十八岁的大人了。”
时屿目光微微闪烁，举起面前的杯子跟他碰了碰，“谢谢姨父。”
“不谢不谢！”赵大伟忙不迭摆手，“一家人，别这么客气。”
时屿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米酒入口柔滑，带着淡淡的米香，甜味温润地在舌尖扩散开来，没有那种烈酒的辛辣，反而像是在品尝一杯微甜的饮品，回味中带着一丝丝醇厚的余韵，肯定比晚上自己没喝到的啤酒好喝多了。
时屿放下杯子，犹豫了几秒，转头问：“姨父，这个酒度数高吗？”
赵大伟笑了笑，说：“没有几度吧，自己家里酿的，还行吧？”
时屿点了点头，既然没有几度，那自己多喝几杯也不至于出洋相，他将杯子主动伸都赵大伟面前。
赵大伟见他喜欢，顿时眉开眼笑，兴奋得不行，边倒边笑着说：“你来了可就太好了，以后有人陪我喝酒了。小松还没成年，一年到头就过年能喝上一杯，你外公年纪大，也不好老让他喝。我还愁没个酒搭子呢！”
时屿刚想回应什么，忽然楼上传来一声清亮的喊声，直击耳膜：“赵大伟！你别想借着我外甥的名头贪酒！想都别想！”
这声音，像是破开了静谧的夜空，一时间，整个小楼都仿佛被震得一颤，二楼南侧，赵小松的房内本还隐约透着灯光，也被这一嗓子喊得立刻关了灯。
赵大伟手一抖，愣了一下，随即眼神不自觉地朝时屿那边瞥去，仿佛被当场抓包的小孩似的，冲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偷偷地跟他碰了一下杯。
酒香依旧在空气中弥漫，时屿低下头，轻轻抿了一口，他的眉眼里染上了一丝笑意，笑意像酒一般，渐渐融进了这一刻的气氛里，不动声色地流淌着。
不知不觉间，花生米已经见了底，餐桌上的酒壶也所剩无几。赵大伟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酒香在喉间回荡，他意犹未尽地砸了砸嘴，刚想问时屿要不要再来一壶，却发现对面的人不知何时没了动静，似乎在发呆。
这么晚了，怕是累了，赵大伟拍了拍他肩膀，“去睡吧，都...”话还没说完，一声轻飘飘的低喃传来，“姨父，我...我好想吐。”
这声音轻的不真切，像是被风一吹就要碎了，赵大伟赶紧低头看时屿那张泛红的脸，眼神迷离，嘴唇紧抿，整个人有些不自在地靠在椅背上，看起来醉意已经上头。
赵大伟赶紧将人扶到水池旁，顺着他的背：“吐吧吐吧，吐完了洗洗脸，姨父去给你倒杯水过来。”
夜风微凉，混杂着浓烈的酒气，狠狠灌入时屿的鼻腔。
他晃了晃神，冰冷的水扑面而来，那瞬间的清醒像是尖锐的刺，划破了他混沌的意识，但也仅仅是一瞬，很快便再次陷入迷离。水珠沿着他的下颚滑落，耳边赵大伟的声音若有若无，絮絮叨叨得很模糊，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孟青的声音随后响起，带着一丝责备，夹杂着无奈。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两个人搀扶回卧室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眼前的世界已经开始模糊，墙壁、灯光，甚至空气都渐渐融入那片淡淡的白雾中。
就在这模糊的雾气里，他看见了孟丹。
她站在远处，笑容依旧温暖明亮，像以前的每一天那样。她抬手，仿佛在跟他告别。时屿想要回应她，想喊她的名字，可是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手刚抬起，便无力垂下，眼睁睁看着孟丹的身影消失在雾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闭上眼，任凭虚幻将自己吞没。
耳边隐隐有谁在说话，却逐渐远去。他再也听不见了，彻底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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