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若春和景明》白云尽

1、第一章

　　顾景明辗转到达临水镇已经近十一点，镇上大多已经闭户，只有路灯尽职尽责照亮着前路，路灯下映出斜长的影子。
　　行李滚轮磕绊在青石板上发出阵阵声响，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仿佛惊扰了整个镇子的安宁。过分的宁静将人对时间的感觉拉长，顾景明拉着行李箱在一个红木大门前时其实才走了十多分钟，但他却感觉渡过了漫长的半个小时有余。
　　顾景明看着大门上挂着的店名确定没有找错地方以后才抬手敲门，可敲了许久都未见门打开。顾景明有些头疼。
　　他今晚本不该出现在临水镇，可是他正巧出差到了S市，而临水镇也在S市。临水镇有一位做篆刻的穆老先生手艺出众隐居在这里，而他爷爷非常喜欢穆老做的雕花篆刻，下个月就是他爷爷的七十大寿，他希望能求得一枚篆刻作为寿礼。碰巧又遇上国庆假期，稍微空闲，他便临时定下了来临水镇的车票，一路辗转到这里。
　　就在顾景明思绪飘飞的时候，门微微被打开。
　　顾景明见到来人的时候飘飞的思绪顿时回神，皎洁的月光给来人的脸上渡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顾景明不由得浮现起李清照的一句词：秋千巷陌，人静皎月初斜，?梨花。
　　“你好，住店，我在美团上预订的。”顾景明露出一个客套礼貌的微笑。
　　眼前的人却没什么好脸色，一脸不耐烦地瞪着他，用身体将大部分门挡住，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
　　临近半夜陡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秦桑榆原本宁静的庭院，让本来就无法入睡的秦桑榆更加烦躁。秦桑榆原不想搭理，可持续不断的敲门声仿佛敲击着秦桑榆的骨膜，让秦桑榆不得不出来看看夜半的来客究竟是谁。
　　门缝内外不仅仅仅是顾景明和秦桑榆的试探，更是秦桑榆理智和失控之间的博弈。
　　短短须臾，秦桑榆内心就已经得到结果，当着顾景明的面就要重新将门关上。
　　顾景明被秦桑榆的举动弄的一愣，随即将手拦在门缝当中，有些震惊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本店规矩：入住时间是下午六点以前。”秦桑榆执着地要将门关上，他就知道这个时候来敲门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抱歉，国庆节路上实在赌车。况且我已经预订了，没有拒客的道理。”顾景明强硬地挤了进去，站在院子中和秦桑榆对峙。
　　秦桑榆并不理会顾景明的解释，不耐道：“那是你的问题，况且你应该有收到了某团的提醒短信，办理入住时间是下午六点以前。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超过我的工作时间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退款，另一个是重新找家店。我这里不接待不准时的客人。”
　　顾景明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蛮不讲理的店家，他迟到确实是他的问题，可这样无理的将客人拒之门外也实在过分。
　　“你要是这样，我就只能投诉你了。”一天的路途的颠簸让人疲惫，加之秦桑榆的态度实在太差，顾景明火气也有些上来了。
　　不过虽然生气，顾景明确也知道他暂时没办法。正巧国庆节临水镇的游客分外的多，他来之前就看过临水镇的住宿了，除了这家店全被定满了，所以他必须在这里住下。
　　“你只管去投诉，把我这店投诉到关门最好。”秦桑榆丝毫不在乎顾景明的威胁，随手拔了朵身边的花把玩着。
　　时间太晚了，即使投诉也无法解决今晚的住宿问题。如果报警，又显得过分浪费警力。
　　没有更好的方法，顾景明直接抬脚往里走，既然这位老板耍无赖，那他也耍无赖好了。反正已经付过钱了，退款是不可能的，他还得在这里住好几天呢。
　　秦桑榆遇见过在这种情况下暴怒的，直接离开的，就是没遇见过还往里面走的，一时之间竟然呆愣在原地。
　　看着顾景明自顾自的往里走，才后知后觉地追了上去：“你干嘛？”
　　顾景明站在屋里打量着布局，思索着究竟应该选哪件房间。
　　“住宿啊。看不出来吗？”顾景明头也不回地说道。
　　秦桑榆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家伙是赖上他了。不过他现在睡意上来了，没有精力和顾景明继续纠缠，无奈走到柜台前，点击了几下，对着顾景明喊道：“身份证。”
　　顾景明这次才终于回过头看向他。
　　“你到底住不住?不住就滚出去！”秦桑榆已经快到忍耐的极限了。
　　顾景明动作倒是快了起来，将身份证递给秦桑榆，等着秦桑榆办理。
　　秦桑榆接过身份证，不悦地瞪了顾景明好几眼，又瞅了瞅顾景明的脸和身份证，心里暗骂白瞎了这张人皮，也白瞎了这个名字。
　　折腾了大半个小时了，顾景明总算是成功入住了。
　　房间不大就一张床，一套桌椅，还有一个衣柜。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香气，是桂花的味道，顾景明从窗户往外看了看，倒是没瞧见桂花树，但一整天舟车劳顿的疲惫在此刻得到了缓解。
　　临水镇的早晨总是热闹的，一大早便是走街串巷叫卖的声音，顾景明伴随着这种声音中起床。
　　正巧国庆节下雨，桂花也开的极好，空气中满是桂花香甜的味道，湿润中又带着秋意的凉。
　　顾景明下了楼远远就瞧见早起闲来修剪花枝的秦桑榆，一双白嫩修长干净的手在绿叶花丛中缠绕，清晨叶片上凝结的露水顺着手指一滴滴滑落。
　　顾景明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被吸引，从手慢慢移到光滑没有遮挡的脖子，再到那张初见就被惊艳的脸。
　　昨夜休息的不错，也没有什么焦急的工作，顾景明充满闲情逸致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心中不禁想到秦桑榆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好的。
　　顾景明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直至对上秦桑榆的眼睛，那双明亮的杏眼中充满对他的厌恶。
　　顾景明只能收了笑，默然地看着秦桑榆拿着修剪下来的花从身边路过，徒留下一阵幽微的桂花香。
　　就那么讨厌自己吗？顾景明盯着秦桑榆的背影满是疑惑。
　　“秦老板早上好啊。”
　　“早上好。”
　　原来他姓秦啊。顾景明回头居然看见了秦桑榆的笑，心中有些不舒服。
　　对着其他人都能笑脸相迎，唯独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只因为迟来了吗？
　　“秦老板，我们能去上次你推荐的那个店报你的名字打折吗？”
　　一个小姑娘挽着旁边男朋友的手笑嘻嘻地询问，他们不是第一次来临水镇玩，但每次来都爱住秦桑榆的民宿。
　　“可以啊。”秦桑榆爽快地答应，看着他们要出门补了一句，“晚上八点前回来。”
　　“知道了。我们记得呢。”小姑娘欢快地回头冲秦桑榆挥挥手。
　　秦桑榆看着活泼开朗的小姑娘笑了笑，接着插起了花。
　　顾景明也打算出门去，身后却传来瓷片碎裂的声音。
　　“不提供饭菜就算了，凭什么晚上必须要八点之前就回来啊，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可是交了钱的，你要是晚上敢不让我进门的话，这个瓶子就是下场。”
　　顾景明回头只看见一个长的五大三粗的男人插着腰对着秦桑榆咆哮，而秦桑榆恍如没有听见一般看着地上的碎瓷片。
　　顾景明还在思考要不要上去帮忙，结果就看见秦桑榆干净利落的将面前粗壮的男人撂倒，按在碎瓷片面前：“这个瓷片五千，请问是微信还是支付宝？”
　　“……我艹你大爷……”男人被压在地上还接着爆粗口。
　　秦桑榆眼皮都没抬一下，手上的力气又加了几分，疼的那个男人直哼唧。
　　“微信还是支付宝？”秦桑榆重复一遍。
　　“……微信…”男人哆嗦地说道。
　　秦桑榆这才放开他，将付款码放在他眼前，男人抬眼瞟了秦桑榆一眼，没敢再吭声将钱付过去了。
　　顾景明早就歇了帮忙的心思，绕有兴趣的看着秦桑榆，表面看着温温弱弱的，但是还蛮厉害的。
　　“我没有大爷这个亲戚，你想艹就艹吧。”秦桑榆收到钱以后漫不经心的补了一进去。
　　那个男人原本有些瘸的脚闻言又拐了一下。
　　顾景明没忍住笑了出来，惹得秦桑榆看了过去。
　　顾景明没有再说什么，笑着冲秦桑榆挥挥手，按照原本的计划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