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烨流年》汐衍

27、度化鬼婴

　　明逸三人撑着墙壁，将胃里都吐的差不多了，他们才堪堪回去。
　　回到玄烨身边，明逸努力地压制住心中的恶心，强迫自己睁大了眼睛看向屋内。

　　鬼婴显然已经被他们弄出来的声响给惊动了，只见它爬下了床，冲着门口的方向怒吼一声。
　　它的嘴巴大张，里面还有着莹烛的碎肉，一股恶臭夹杂着血腥的味道，随着吼出口气，向玄烨几人而去。
　　有了一次经验，玄烨直接布了个小结界，将众人笼罩在里面。
　　鬼婴的口气在结界外散去，没吹动他们的一根头发，也没恶心到他们分毫。

　　“都留在这里。”
　　随即，玄烨右手一握，佛珠便就变幻成了金色佛棍。他握棍进入房中，双眼凝视着面前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鬼婴尖叫着，它向玄烨猛扑而去。
　　玄烨反应迅速，他手中的佛棍一转，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地打在了鬼婴的腹部。
　　鬼婴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没有防备，瞬间飞了出去，佛棍将其击退，砸到了墙上。
　　那面墙一时间被它撞得欲塌不塌，房屋也小幅度地震动了一下，屋内的陈设都为之颤抖。
　　鬼婴又爬了起来，四条腿如同蜘蛛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匍匐着，仍旧冲向了玄烨。

　　因为在屋内对打，玄烨的活动受了一点限制。
　　于是在鬼婴再一次冲过来的时候，玄烨跃到了鬼婴的肩上。
　　他的双腿紧紧地夹着对方的两颗头颅，犹如铁钳一般。随后，他双腿同时往一个方向用力一旋，两颗头颅“嘎嗒”了一声。
　　玄烨跳回到了地上，那头颅便失去了支撑，一对脑袋就在鬼婴的脖子上无力地垂挂着。

　　鬼婴的四只眼睛到处乱瞟着，一时间之间，它似乎找不到方向，在空中四处挥舞着它的两条手臂。
　　终于，在胡乱摸寻中，它扶住了其中的一个脑袋。然后，它将那颗脑袋再用力一掰，又安了回去。
　　它“啊呜”了一声来表达它的气愤，随后，它一条手臂抓起屋内的东西便扔向玄烨。

　　鬼婴扔一个，玄烨就接一个。
　　一张桌子朝玄烨的面门飞来，玄烨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桌角，然后将其递给明逸。
　　明逸接过桌子后，就将其放到了庭院中间。
　　趁着这个空隙，鬼婴把另一个脑袋也掰了回来。
　　这会儿，三只手都空了出来，它便一只手臂抓着一条凳子扔向玄烨。
　　三条凳子一起飞了过来，玄烨一只手抓一个。同时又控制着佛棍，佛棍穿过了一条凳子的缝隙之中，将其稳稳地接住。
　　随后，玄烨将三条凳子也递给了明逸，这时候无念也过来帮忙拿着。

　　明逸面向鬼婴嘲讽了一句“小屁孩，乱扔垃圾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随后，他又笑眯眯地对着玄烨，“哥哥，你打架的样子真帅，可不可以再拿一条凳子，我们有四个人，嘿嘿。”
　　话音一落，鬼婴似是被明逸激怒，它的四只眼睛变得赤红，直勾勾地盯着明逸。
　　它的一只手臂不断地变长，疾速往明逸的脖子处而去。

　　玄烨凝神，不耐地皱了皱眉头，在鬼婴快要碰上明逸的时候，他以掌风劈断了鬼婴的手臂。
　　鬼婴痛的马上收了回来，断掉的残肢也自己回到了手臂上。

　　明逸被吓得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后，他召出悬冥弓对准了鬼婴。
　　他一只手在弓弦处往外拉，一只暗红渐变色的长箭便出现在弓弦之上，泛着银光的箭头透露丝丝凛冽的寒意。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悬冥弓到底是现代世界的产品，还经过了老大叔的改良。
　　明逸将手轻轻一放，长箭便以子弹一般的速度刺向鬼婴。
　　姿势很帅，威力也很大，然而，长箭擦着鬼婴的头部而过，射进了本就要坍塌的墙壁之中。
　　这一箭出去，墙倒了，尘土飞扬，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他略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随后默不作声地抬手把箭收回。

　　鬼婴裂开了嘴，似是在嘲笑对方的无能。
　　明逸随即对着鬼婴又是一发，长箭破空而出，直接穿透了鬼婴的一个头颅。
　　鬼婴“啊”的嚎啸一声。
　　他将箭召回，在其额头上留下了一个洞。

　　鬼婴发出了尖鸣声，三只手没有默契地一同往上，在空中打了一架，两两缠绕在一起，最后顺利地堵在了额头上的洞口处。
　　长箭上余留的气息萦绕在洞口，正一点一点地吞噬它的鬼气。
　　鬼婴的尖鸣声听着着实不好受，明逸收回悬冥弓，双手捂住了耳朵。
　　除了玄烨道法高深，用灵力封住了听感，使其不能够穿透外，其他三人皆受到了波及。
　　一时间，没有人注意到鬼婴脑袋上的那点魔气。

　　玄烨给明逸和无念二人布着结界。
　　而白池正皱着眉，他一只手捂耳，另一只就要手召出魔刀，与鬼婴对打起来。
　　突然，一段舒缓的曲子传来，是云舒。只见他双手手指搭在一根笛子上，灵活地变动着。

　　云舒的笛子名唤“云雅笛”，青绿色，是一支长笛。
　　笛身上带有“云朵”的图案，很坚固，可作近身对战使用。
　　也可用作远程辅助，此时，笛音往往以平缓雅调为主，有两种功效，给己方静心和迷幻对手。
　　当然，还有一种无差别攻击，这个时候，笛音一般是高亢激昂的。
　　只是现在的云舒有队友，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用法，除非到了万不得已之时才会用到。

　　笛音带着安抚的韵味，众人的耳朵也稍微清净了些。
　　玄烨这时候看向鬼婴，佛棍的一端正对着鬼婴，横在玄烨的右肩上空。
　　他将手往前一推，佛棍直直冲鬼婴而去。
　　玄烨也随佛棍冲向鬼婴，鬼婴躲闪不及。它先是被佛棍穿破了另一个脑袋，紧接着，它又被玄烨一掌击碎了肺腑。
　　两个脑袋两个洞口，一个洞口处魔气萦绕，一个洞口处闪着佛光。

　　一群大人欺负一个小孩，鬼婴到底还是个刚出世的婴儿。
　　它一下子便坐在了地上，嚎嚎大哭起来。
　　眼看着打不过，它驱动着四肢就想要爬起来逃走，去找妈妈告状。
　　但是玄烨并没有给它这个机会，又是一掌打出，它瞬间倒了下去。
　　鬼婴身体扭曲着躺在地上，玄烨站在它身旁，毫无感情的眼神盯着它，对它进行审判。
　　“鬼婴，生取婴童魂魄，聚之而成，判，诛之！”

　　随即，玄烨就打算一棍子将鬼婴打散。
　　突然，一道微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要杀他……我的孩子……孩子。”
　　玄烨收回佛棍，往床的方向看去，一时间将眉头皱得厉害。
　　莹烛只剩下半个身子躺在床上，她双眼泛红，眼泪在其中打着转。
　　见玄烨停住了手，莹烛费力地抬起一只手，对鬼婴招了招。
　　鬼婴哭着向她爬了过去，嘴里还在喊着：“呜呜呜，娘亲，娘亲，我好疼……”

　　这次玄烨没再拦住它。
　　它爬上了床，依偎在莹烛的肩膀处。
　　“娘亲，好痛，我的头好痛……”

　　莹烛没忍住抽泣起来，剧烈的痛感袭来，她的半截身子也跟着颤抖，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了。
　　她摸了摸鬼婴不成样子的两个头，微笑着对其说道：“孩子……我不怪你，是我的错，让你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我曾经幻想过有一个小孩，后来也确实有了，只不过我没能保护好他，让他离我而去了……孩子，我从不后悔生下了你。”

　　明逸难受地背过了身，他想到了自己那早已在记忆中模糊了的母亲。
　　棘心夭夭，母氏劬（qu二声）劳，原来从古至今，这世间的母亲都是如此。

　　玄烨没有体验过这世间的任何情感，他是被创造出来的。
　　他无父无母，也无人记得。
　　若非要有，那便是天道。
　　可天道只是让他降妖除魔，告诉他所谓的善恶，他们从不曾相处过。

　　所以听着莹烛的话，玄烨十分地不解：“它伤你至此，你还要护它不成？”
　　莹烛对其摇了摇头，鬼婴紧紧地贴在她的身边，她的血已经要流干了。
　　若不是饲养鬼胎，莹烛怕是早在鬼婴破肚而出的那一刻，便死了。

　　“我不求大师放过它，但佛以慈悲为怀，大师能否渡了它，予它一个转世。”
　　莹烛将手搭在鬼婴的一个脑袋上，她来回地抚摸着自己的孩子，出口的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见。

　　玄烨没有说话，莹烛又接着道：“大师……生成这样不是它的错，若是可以的话，谁不愿安康喜乐地活着，我已经用我自己来赎罪，大师便就渡了它吧……”
　　玄烨叹了口气，对众人道：“你们如何想？”
　　无念犹豫了一下，“大师，莹烛姑娘说的不错，佛以慈悲为怀，它如今也没伤害到别人，不若便度化它吧？”
　　云舒点点头，“小念念说的有道理，我支持小念念。”
　　白池无所谓，“我没有什么想法，杀便杀，放便放，都听公子的。”
　　明逸一脸难受的样子，“哥哥……要不你就度化它吧？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没法如其所愿的，它成如今这模样，是因也是果。既然莹烛都这样说了，我们这些外人何必再强求他们呢？”

　　玄烨闭了闭眼睛，因为他也在挣扎。
　　而此时，他的神识剧烈地刺痛着，仿佛是在说“杀了它，快杀了它！”
　　他看着明逸，这一次，他身边有很多人，他不再只能去问天道该如何做。
　　明逸他们告诉了他另外一条路，虽然他不知道结局如何，但这一次，他想遵从自己的本心——
　　既要渡苍生，那多它一个又能如何？

　　玄烨放任神识的刺痛，他站立在莹烛的床边。
　　莹烛的身躯已经不成样子了，床上的残肢随处可见，混合着被撕碎的内脏一起，唯有心脏还在其体内，顽强地跳动着。
　　或许莹烛早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所以她强撑下来，为的便是给鬼婴求一个来世吧。

　　玄烨闭上眼睛，他用被鲜血浸透的被子盖住了莹烛的下半身。
　　随后，他嘴里开始念着复杂而古老的佛经。
　　他的右手不断拨弄虎口处的佛珠，此刻的佛珠，闪烁着金红色光芒。

　　鬼婴缓缓悬浮起来，这时候的它在空中蜷着身子，身上的鬼气正不断减少。
　　慢慢的，它的身形开始变化，成了一个正常的婴儿模样。
　　它身上的黑色也逐渐褪去，恢复了它本来的样貌。
　　虽然它双眼紧闭着，但不论是脸蛋的轮廓，还是嘴唇的形状，都仍能看出它与莹烛有几分的相似。

　　明逸心里惊讶，莫非它就是莹烛怀的第一个孩子？
　　这么想着，他也问出来了。

　　莹烛一眨不眨地看着婴儿的模样。
　　看到婴儿身上的鬼气全部消散，随后，它身形慢慢地消失在空中，莹烛终于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莹烛没有回答明逸的问题，只是从心地笑了笑，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玄烨看着莹烛周身的黑气，即便是死了，怨气也很重，若不处理的话，怕将来又会成为一个厉鬼。
　　他将手上的佛珠取下来，佛珠便悬浮在莹烛上空。
　　一时间，佛珠光芒四溢，净化了莹烛身上的怨气，并消灭了留在她周围的鬼气。
　　她的身形也渐渐开始消散，然后随风而去。

　　“哥哥，你说鬼婴能转世投胎吗？”明逸问着玄烨。
　　玄烨答道：“能是能的，只是鬼婴形成之前，罪孽太重，即便是转世，也只能投生畜生道。”
　　明逸：“可是……这样好可怜啊……”
　　玄烨：“你倒是心善，不过，你可有想过那些被莹烛残害的无辜婴童，他们便不可怜吗？它能够如此，已是莹烛用自身偿还了一部分的孽障，而有的最好的结果了。”
　　明逸：“哥哥说的也是，可惜了，说起来，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就是陈老爷吗？我们去找他去，定要让他好好反省一番。”
　　无念：“是啊，大师，那陈老爷的结果会怎样？鬼婴已灭，莹烛已死，那他呢？他就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吗？”

　　玄烨皱了皱眉，陈老爷身为人，并且也没有修炼什么邪术。
　　对他来说，只要动动手指头，陈老爷便能魂飞魄散。
　　只是，他不能这样做，且不说这是别人之间的恩怨，更何况他生来是降妖除魔的，不可对人妄动杀戮。
　　且，天道要他普渡苍生，他怎能对弱小的普通人出手呢？

　　云舒见气氛过于沉重，便拍了拍无念的肩膀，打笑着说了一句。
　　“小念念，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等着吧，因果循环，自会有人来收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