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生花长生殿》金西白

21、孤鸿对影两相照（二）

　　风曜闻言，抚摸着梅花鹿的手止住了，他的眼神清亮如湖水，却结着满满的冰，他慢慢地站起身来，风姿隽逸，他转头看着凤箫吟纯净如月、纤尘不染的容颜，没有去回答凤箫吟的问题，像是刻意避开，片刻，才说道，“看来，君无痕对你果然不错，他亲手为你调制的丹药的确压制了你体内不少的魔气，要不然，此刻你早已经被折磨得魂飞魄散。”
　　“你说什么？”凤箫吟一听，几乎是吓了一跳，她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地说道，“你是说，你刚才说，少主一直给我服用的丹药，是少主亲手调制的？”
　　她只是从蝶鸾等人那里知道丹药是君无痕给的，让她一直服用，后来她才慢慢知道这丹药是君无痕用来克制她体内流窜不定的仙魔之气的，因为上一次在大殿之上“刺杀”君无痕让她的仙魔之气爆发，那感觉跟她平常的“不舒服”相似，只不过强烈得多，让她几乎难以承受。
　　但是凤箫吟却从来不知道，这丹药是君无痕为她而调制的，在她看来，君无痕是神，不管要什么都可以随心变出来，却不知道他还能够为了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她而亲手去做那些原本他不需要亲手去做的事情。
　　“怎么，你很震惊？”风曜的表情越发冰封，越发淡漠，他缓缓开口，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道跟肃杀，“何止是你，就连我也感觉震惊。”
　　凤箫吟感觉风曜是个特别又复杂的人，他的身上似乎有着独一无二的也说不完道不尽的故事，她简直不知道风曜是从哪儿来的对君无痕这么大的莫名的恨意，不但表现的风曜的言语上，也表现在风曜的行为跟表情变化上，尤其是他当面对于君无痕的那种不屑。
　　这世上，敢对君无痕不屑的人或者不是完全没有，可至少凤箫吟没有见过敢当面对君无痕如此不逊的，风曜是唯一一个，让人着实费解。
　　凤箫吟脑海空洞，神情一片茫然，仙魔之气刚刚被遏制下去，让她浑身上下有大病初愈的感觉，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她脸色稍微苍白，望着风曜，一字一句地说道，“少主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他亲手为我做这些事情，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
　　“不准你说君无痕是一个好人，我再也不想听见这样的话，他根本就不配，你听见了吗！”风曜忽然间褪去了所有不羁跟温和，变得凌厉绝狠，不下于君无痕的锋锐，他眼神一变，立刻就抓住了凤箫吟的胳膊，紧紧地掐住，如同骨头被牢牢卡着，让她痛苦得皱起了眉头，一直喊痛。
　　风曜却一直不依不饶，还是没有松开她，只是语气相当地咄咄逼人，眼中的寒光让人生畏，一定要她答应才罢休，“以后都不许再说，你到底听见了？”
　　凤箫吟虽然被他捏着，如同捏着一只蚂蚁，可若是那么轻易就屈服了就不是她了，她虽然疼痛，可是嘴巴依然是要强，她倔强地稍微昂起头，毫不畏惧地看着他，说道，“你既然那么讨厌少主，干脆就放了我回去，我始终是少主的人，只要今后你再也见不到我，不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吗，如何？”
　　“不是讨厌，是恨，我恨透了君无痕，你不明白！”风曜忽然松开了手，凤箫吟一下子站不住，顺势就跌倒在了青草地上。
　　她气急败坏，无比狼狈地爬起来，上前说道，“你跟少主的事情，我是不明白，不过，不要把我扯进来，我自己的事情已经足够我头疼的了，我可不想再为了别的事情、别的人再浪费什么力气！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你马上把我送回去。”
　　“我如果不呢？你凭什么命令我？”风曜又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这清淡之中仍然有着春风一样的笑意，同时多了三分不羁。
　　“你如果不？哼！”凤箫吟狠狠地赌咒发誓，大声对他说道，“我会用光我所有的力气，把你这里的一切全给破坏掉，我会给你闯祸，给你惹出许多麻烦，你如果不信那就试试，你总不会还要留着我这样一个人吧？”
　　“你就不怕我会杀了你？”风曜盯着她，说道，“我有的是治你的法子，你要不要也试试？”
　　“你留着我根本没用！”凤箫吟说道，“你要杀就杀好了，报不了大仇，我只有陪着爹娘去死。你不让我回到少主那里，这和让我去死有什么分别？”
　　风曜跟凤箫吟对视着，风曜当然是一脸不相信她会无法无天的自在表情，而凤箫吟，早已经在心里骂了千万次，什么恶毒的言辞都从她心里过了一遍，良久，凤箫吟冷冷地点点头，说道，“很好，你会后悔的，我会让你后悔把我带来这里！”
　　凤箫吟说着，就已经立刻转身，却被风曜毫无表情地叫住。
　　“站着！”他简短地命令道，“你要去哪里？”
　　“去把你这个鬼地方糟蹋破坏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你满意了？”凤箫吟下意识地站住，却仍然不服气，仍然昂着头，没有回身去看他，“你救了我，我本来应该感激你，可这是蟠云宫的事情，是我跟少主之间的事情，你本来没有必要去做，再说，你也不单纯是为了救我，你救我其实另有目的，别妄想我会帮你对付少主，我也最恨别人利用我。”
　　“利用你？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试问你的仙力有几何？”风曜明知故问，不紧不慢、有意无意地激她一下。
　　果然，凤箫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起仙力，一直是她的致命伤，是她的死穴，是她的夙愿，是她一直以来可望不可求的奢侈，也是她全部的痛，如今被人嘲讽一般地提及，就如同狠狠地扎在她的痛处，是会让人一下子跳起来的。
　　“这个，不用你管，有朝一日，我定会学有所成。”凤箫吟高傲地说道，“你以为你了不起？可我偏偏没把你放在眼里。”
　　“我看得出来，你眼里现在只有君无痕，除了他，你心里谁都容不下。”风曜上前一步，望着她单薄清瘦的背影，她就如同水边的一株旖旎水仙，或者如同银色月光之下的一朵山茶，那么质朴高洁，又透着让人无法挪开视线的风骨跟灵魂，一个女子若有独一无二的灵魂，怎么会不叫人流连？
　　他接着说道，“你要的东西，不是只有君无痕才给得起，我说过，你要报仇这很简单，我一样可以教你，你为什么不愿意？”
　　凤箫吟深吸了一口气，她静静站立片刻，忽然回过身去看着风曜，说道，“因为，少主会让我心安。少主所允诺给我的一切，是因为我用仆人的地位去交换。可是你呢，如果你帮我报了仇，你想要我用什么去回报？”
　　风曜突然间沉默，他忽然发现凤箫吟没有他想象之中那么简单，她不仅仅有着罕见的天资绝色，而且伶俐敏锐，重要的是性格也特别，不是一般女子常见的温柔似水，而是要强得让人印象深刻，仿佛她认定跟否定的事情，都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说了算，别人怎么样也绝对强求不了她的想法。
　　“不愧是君无痕一手调教的人，就要这般才有趣。”风曜含着诡异的笑容，继续说道，“就算我说不会要你回报什么，你也不会相信，既然你不情愿，而我一向也不喜欢强迫别人，那么此事就此打住，等你什么时候反悔了，我随时可以收你做徒弟。”
　　“你就慢慢等吧。”凤箫吟见他松开，很是得意，忽然话锋一转，她认真起来，忽然问道，“我要问你一件事情，你愿不愿意回答？”
　　风曜白了她一眼，淡淡道，“那要看是什么事情。”
　　“很简单的事情。”凤箫吟小心翼翼地靠上前，盯紧了风曜的脸，似乎有意在窥探什么，她语音分明地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恨少主？”
　　“无可奉告！”风曜冷冰冰地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