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生花长生殿》金西白

17、浮心似梦渺如烟（八）

　　摩崖见她失神，便说道，“四大家族明争暗斗，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撕破脸罢了。少主坐了这个位置，其他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妒忌，史家是出了名的刺头，一直针对少主，又暗中一直勾结魔界。上次从鹰嘴峰回来，我们遭到魔界之王无间的黑雾袭击，是少主用了幻术才脱了身。”
　　“那么我，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凤箫吟幽幽问道。
　　“是少主护住了你，你始终在少主身边，若是我，怕是早把你弄丢了。”摩崖笑笑。
　　凤箫吟心头一震感动，她抬起头，说道，“我都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件事情呢，少主真是太不容易。”
　　“你能够这么说，证明少主没有白白对你用心一场，当初带你回来是对的，往后，你要好生服侍才是。”摩崖说完，一径走了。
　　凤箫吟忙着琐事，直到夜幕才回到宫中，看见蝶鸾跟盈袖正在把灵药包好，叫人送到秦家跟明家去，这是君无痕御赐下去的疗伤灵药。
　　“蝶鸾姐姐，这也归着我们管？”凤箫吟不明白地问道。
　　蝶鸾一笑，说道，“这些都是炼制千百年才得来不易的灵丹妙药，跟寻常的仙药不同，少主因为信任我们，才交给我们几个收藏保管。”
　　“原来是这样。”凤箫吟点点头，又想起蟠云大会的事情，觉得好奇，说道，“我看秦家跟明家，怎么都不像是在较量呢，一点决斗的意思都没有。”
　　蝶鸾跟盈袖相视一笑，盈袖说道，“这里头，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呢，难怪你看不明白。他们两个若是决斗得你死我活，才真叫人奇怪呢。”
　　这是什么情况？凤箫吟于是赶紧问道，“好姐姐，告诉我吧。要不然，我一天到晚想着这件事情，多难受。”
　　盈袖看着蝶鸾，说道，“你看看她，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按说应该沉稳着点，还是这么性子不改的，什么都兴致勃勃的，可不像你。”
　　“也许她讨人喜欢的就是这么一份天性，若真叫咱们给调教得端庄规矩、死气沉沉的，倒没趣了，而且，现在她可知分寸呢。”蝶鸾笑着，对凤箫吟说道，“你不知道，这秦家的大公子跟明家的姑娘相互有爱慕之意，他们又怎么会真的下得去手较量呢，决斗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凤箫吟年纪已经十六，来蟠云国之前她不过是个山野孩子，什么都没有接触过，什么都不懂，来到蟠云国之后，这里是仙界，凤箫吟耳濡目染，受其影响，心性自然单纯，对于感情之事还不开窍，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见过听过，何况开窍是很奇妙的事情，到了一个点上自然而然就无师自通了。
　　但是凤箫吟再怎么笨，也不至于糊涂，她惋惜地说道，“四大家族既然是对立的，那秦家跟明家就跟仇人差不多，自然是不能够在一起的了。”又叹息起来，说道，“这世上的男子那么多，这世上的女子也那么多，他们为什么偏偏就看中对方了呢，这不是很煎熬吗？”忽然又想起自己的爹娘。
　　凤箫吟想起秦羌跟明月楼几乎是同时击中了对方，同时重伤，这无可奈何的一掌打出去，伤了自己心爱的人，他们心里该是多么痛的滋味。
　　蝶鸾跟盈袖笑出来，盈袖说道，“你倒是人小鬼大起来了，还说出这么老练的话，什么时候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莫不是也有了心事？”
　　“什么心事？”凤箫吟抬起亮晶晶的眼神一脸认真地问道。
　　“你别消遣她，箫吟可没有那样的事情。”蝶鸾对盈袖说道，又转头看着凤箫吟，说道，“你倒是说对了，谁说不是呢，这世上的男男女女那么多，怎么他们两个人偏偏就看上对方了呢，不少人私底下还为他们两个觉得可惜呢，若是抛开其他不论，这两个人还真是相配得很呢。”
　　“难道就这样一直下去吗，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凤箫吟追问起来，“难道秦家跟明家的人都装作不知道吗？”
　　盈袖便说道，“家族两边当然是不赞成的，他们也必定自知是没有希望的了，因此也只能这样子空等下去罢了，表面上还要装作对立得敌我分明，实在是连旁人看了都觉得辛苦。”
　　蝶鸾接着说道，“箫吟，你来这里的日子短，还不知道呢，这四大家族千万年来是相互不通婚的，不是说绝对不能，而是没有人会这么做。”
　　“这又是为什么？”凤箫吟听得头晕，她不懂为什么两个人你情我愿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怎么会牵扯出那么复杂的东西来。
　　“仙家结合所生的后代，会遗传父母的仙力，父母越是强大，孩子出生的时候所带有的仙力也越是强大。秦大公子跟明月楼姑娘都是仙法如此高深莫测，如果他们在一起，将来的孩子必定会是天生仙法超群，秦家跟明家为了争抢这个孩子替自己赢取神剑，必定两方相残，那时候不但孩子跟父母会受苦受难，弄不好他们也会成两家的千古罪人。”蝶鸾说道这里，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所以说，还不如这样两两远远相望的好，就算勉强在一起，最后也必定不会有好结果，这是很显然的事情。”
　　“说得对。”盈袖听到这里，便接口对凤箫吟说道，“自古以来，四大家族宁可寻找外头法力一般的人联姻，也不愿意在其他家族挑选仙法优良的人结亲，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若是真的血缘相残，家族就势必会毁于一旦，别说成为王者，就怕连家族的根基都难以保存。”
　　世上竟有这样无情的、完全不通情理的事情存在，凤箫吟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她忽然就惊醒，这样无情的事情，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了，爹娘不就是这样死去的吗？
　　族人不同意，爹娘还在一起忍气吞声了多年，还抚养了她，可见当时爹娘的压力有多大，爹娘心里一定是时时刻刻都悬着一颗忧虑的心吧，预感绝望会到来，只是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而已。
　　到了最后，爹娘果然都没有可以逃脱被族人杀害的命运。
　　想到这里，凤箫吟不由得眼中泪光盈盈，蝶鸾推她，“你怎么了？”
　　“没事。”凤箫吟揉揉眼睛，说道，“可能被风吹得涩了，沉烟跟雅颂应该换下了，我去少主跟前听差去了。”
　　说完，不等她们回答，便直接出去了，盈袖问道，“你可觉得她近来有些奇怪，不像以前。”
　　蝶鸾看着凤箫吟远去的背影，说道，“她渐渐大了，应该教会的，咱们也教会了，往后咱们也管不住她的，她始终是少主一手带回来的人，也只能留给少主一个人操心罢了。”
　　凤箫吟一个人走在长廊之上，长廊悬空在亭台楼阁之间，两边皆有无边盛景，清风满满，让人心旷神怡，一路走去，长廊之内两边飞檐下都挂了大红宫灯，随风纷纷一扬，一眼望去便是长长一路的浓彩醉人，如同锦缎在燃烧，直烧得烈烈如焚，这火直烧到了凤箫吟的眼中，一瞬间感慨良多。
　　“记住娘的话，你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不可替代，不可替代——”娘亲的话字字如刃，扎在她心底，鲜血直流。
　　她是最珍贵的，这珍贵是爹娘给的，可她现在又能够为爹娘做些什么呢，她现在就如同行尸走肉，每天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不知何时才会有转机。
　　雅颂跟沉烟远远走来，看到凤箫吟似乎神情低落，便迎上去，“今儿少主似乎没有什么心情，待会你可提神一点，万不可大意了。”
　　凤箫吟听得如此说，便回答道，“多谢提醒，我记住了，姐姐们这就要回去歇着了吗？”
　　“也没有别的事情了，我们去各处转转就回去了。”沉烟说道，“少主吩咐下来，明日开始，天天去采集龙涎山上的丹枫下来，提露准备着。”
　　“丹枫？少主难道不喜欢之前的清露茶了吗？”凤箫吟问道。
　　“不是，因为蟠云大会的缘故，风阁主来了，这丹枫提取出来的凝露茶一直是风阁主喜欢的，所以少主才特意吩咐下来。”雅颂解释道。
　　“风阁主？”凤箫吟一瞬间头脑空白。
　　“对，他是蟠云界外有名的玉清上仙，紫阳阁主，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在那亭子上边，跟少主坐在一起的。”沉烟说道。
　　凤箫吟这才想起来，原来那风曜还真的是大有来头，难怪会如此狂妄。她谢过两个人，朝君无痕的大殿走去，这是偏殿，只做清闲养心用。
　　隔着剔透光华的珠帘，凤箫吟看见君无痕端坐在里面的龙榻之上，一动不动，外头只有两个临时听差的下人，看见凤箫吟进来，都无声出去了。
　　凤箫吟不敢打扰，悄悄地立在珠帘外边一侧，屏气凝神，时刻提防着君无痕会有什么话吩咐下来，等了半天，里头不见一点动静，她便只能一直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