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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踏雪问酒 ...

  •   二人兜兜转转,在一个干净的牢房里坐了下来。

      游时宴抬头看向沈朝淮的腰间,上面原本挂着的竹萧已经不见了,换成了一把粗糙的断剑。

      他将符纸烧起,又将自己的长剑递给沈朝淮,“我刚才结了换命符,这样你要是受伤了,伤口都在我身上。还有,这是我的长剑,你把破剑给我吧。对了,陛下到底让我们做什么?”

      沈朝淮道:“去秘境,酒神的。”

      游时宴眼前一亮,“什么?我没听错吧,去秘境。我师父在那里吗?”

      “不确定,”沈朝淮摇了摇头,取出一副画像,“要找到这个人。”

      游时宴接过卷轴,烛火下摊开,凝神望去。

      这人身着一袭红衣,斜靠在山水泉间,雪白的长发散在水间,如同滚滚红尘中一缕雪息。偏偏没有一点久居人上的傲慢与仙气,只有缠绵多情的一只独眼,含情望向月色。

      游时宴收了卷轴,神情变幻,“不是,你们看不出这是我吗?”

      “可你不瞎,”沈朝淮看向画卷中的独眼,“还是说,你想把自己弄瞎了送上去?”

      可这不对劲啊,难道我还有亲爹吗?游时宴左思右想,在监狱里面转来转去,纠结道:“大少爷,要不我用符纸变一下,你觉得骗过去的概率大吗?”

      沈朝淮沉吟道:“可是,我们找到他,可能是要杀了他的。”

      “哎呦,大少爷,”游时宴着急了,“你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求求你了,你快说啊。”

      沈朝淮闷葫芦的毛病犯了,闷了半头,垂眸道:“嗯,那我说。”

      游时宴屏息紧张起来,“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沈朝淮又闷了一会儿,终于抬头道:“我现在正在生气。”

      他长得很好看,只是脾气傲又有点冷,又修了怀情道,立民立于本性之先。此刻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找上游时宴,眸间流转内,茫然与几分欲望染上瞳孔。

      游时宴没理解他在生气什么,毕竟可生气的地方太多了,“除了这个呢?”

      沈朝淮抿唇道:“没了。”

      游时宴为了方便,捏个符纸变回原型,抱上去道:“大少爷,我知道你想带我回去查看记忆,不过我现在在忙我师父的事情。等我忙完了,是生是死都跟你回去,好不好?”

      沈朝淮立得挺直,低声道:“你在撒谎。”

      我寻思我骗得也挺认真啊。游时宴一阵心虚,沈朝淮突然抱紧他,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冷声道:“出来的话,我有事告诉你。”

      游时宴长舒一口气,“好兄弟,我们当务之急是先下秘境。把这个人找到,剩下的事情再说!对了,怎么进秘境?”

      他一声“兄弟”喊得沈朝淮愣了一下,沈朝淮马上放开手,不自在道:“画卷给我。”

      游时宴殷勤地递给他,沈朝淮将画卷放在一个缺口处,斜着转动几圈,一扇大门缓缓打开。黑洞之内,阶梯蜿蜒往下,不知通向哪里。

      游时宴率先走在前面,顶头探路。他点燃了火符,当做油灯用,“大少爷,你觉得,那个人是谁?”

      沈朝淮心不在焉道:“应该和你有联系。”

      肯定啊,那脸跟照着我画上去的一样,怪不得狗皇帝让我们两个找。游时宴又问道:“酒神秘境,你说有没有可能,我师父就是酒神?或者说,酒神或许还活着?”

      “不太可能。杀他的是龙神和水神两个养子。昭明太子和火神又作为下属从中辅助,只有酒神的姐姐花神毫不知情,事后因此被仇人追杀而亡。酒神怎么会还活着?”

      “也对,要是酒神还活着,估计要发疯自刎了。”游时宴撇撇嘴,“水神真有病啊。杀酒神的是他,守着酒神要死要活的也是他,图什么呢。”

      阶梯一级级往下,空洞的回响荡在四周。沈朝淮走到一半,手边微微浮动了一点凉意,他皱眉道:“等等,你把火折子给我。”

      游时宴将火折子递上去,沈朝淮将它拿起,原本没有显露的壁画缓缓浮动出本面。

      一张张人脸镌刻在画卷上,他们或是身着文人雅士的服饰,或是穿着世族小姐的衣装,面目凄切之上,流出两行混浊的血泪。

      是龙神挡住的九州六灾,其一,文史之祸。天道惩治人类,将失去所有可以传承的文字与记载。龙神焚毁情脉,护得便是此灾。

      沈朝淮将油灯往上提起,果然发现了酒神的记载。

      人界盛衰,匆匆百年。痴嗔怒怨,翻云覆雨,尽为灵气所在。灵域受人域特殊的灵气影响,落下一场暴雨,滴落到盛开的情花之上。情花率先化成灵体,自名晏琳琅,后为花神。而暴雨凝结成露珠,因灵力附着上酒气,化身长厌君,后为酒神。

      花酒二神,除却上天赐予的外貌之外,在灵域中没有立足之地。酒神攻打灵域中的龙域,利用龙族天性傲慢,没有外援的优势,血战屠尽龙族,铸成长生剑后,又将其余灵域种族屠杀干净,亲自圈养水神,将灵域之主的位置赐给水神。花神懒于过问世事,战乱中与灵域火种相爱,后火种化身火神,二人成婚。

      沈朝淮继续走下去,又发现了其余两灾。

      其二,血肉之腐,人民血肉自骨内腐烂,身上生出无数蛆虫,蚕食整个身体。画卷上幼童左脸白骨,右脸血肉混成一团掉在嘴里,呜咽着大哭。他身后是无数的肉块,蠕动不成人形。

      其三,抽魂之痛,人域将无法转生轮回,三魂七魄飘荡没有归处。而第三灾还没有显露的时候,龙神就已经救世,平掉了所有灾祸。

      沈朝淮再往旁边去找,却发现没有酒神的记载了,他垂下眼,暗自思索之刻,游时宴却凑上来道:“雪。”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寒气,显然不知道走到哪里又跑回来的。游时宴甩了甩头发,细雪顺着发带滚落,郑重道:“我刚才往下走,专门带回来的。你觉不觉得这雪很熟悉?”

      他又将雪团成一团,雪球在温暖的手心内,却怎么也化不掉,“我直说吧,大少爷,只有你们那终年严寒的瑟州,雪才会这么难化。不过,秦州离瑟州十万八千里,你们瑟州的雪怎么飞到这里的?”

      沈朝淮抬起眉睫,“你怀疑这里通向瑟州?”

      游时宴点头道:“对,而且我走到一半,发现我下不去。”

      “为什么?”沈朝淮不解道。

      游时宴指了指自己,“因为冷啊。”

      沈朝淮沉默一会儿,将身上外袍脱下。游时宴披上他外袍,可怜兮兮道:“还是冷。”

      沈朝淮将里衫脱掉,游时宴穿上里衫,动了动嘴唇,然后无声看向他。

      沈朝淮道:“还冷?”

      游时宴马不停蹄地应上,“冷,瑟州雪你又不是不知道,跟个冰刀子一样,框框往我脸上扔。我脸上要是开个打铁铺子,今天就能发财了。主要是脚也冻得疼,走不动路。”

      沈朝淮毫无情绪地看了他一眼,蹲下道:“上来,我背你。”

      嘿,怎么又是背?

      游时宴乐了,熟练地爬上去,不忘得意道:“小马快跑,大少爷快驾。”

      沈朝淮一路背他往下。阶梯蔓延之时,雪不断加大,起初是绒绒的薄雪,直到寒风催骨,卷着冰雹子刮来,连带豆大的雪球打在耳边,凉水融在二人内颈处,游时宴终于忍不住骂起来了。

      “狗日的陛下,他就是知道这里下雪,才故意难为咱们俩的。我们俩可能会被冻在这里,活生生变成冰雪美人。”

      沈朝淮习惯了这样的寒气,眯起眼睛道:“你还愿意喊他一声陛下。”

      游时宴冻得发抖,意识有些不清了,“那当然了,不敬陛下是要杀头的。”

      沈朝淮轻笑一声,已经走到尽头,眼前被厚厚一睹冰墙挡住,他将游时宴放在边上,手中长剑绕在指尖一转。

      摄人寒芒在空中流动,簌簌风声绕在他修长的指节处,长期练剑带的薄茧抵着剑鞘,武器便如箫乐般舞出几股杀气与优雅,顷刻间,面前冰墙便如山般崩塌。

      游时宴迷迷糊糊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有些心悸。

      不是赞叹或者倾佩,而是发自内心的害怕,甚至胸口隐隐作痛,像是被人捅了一剑。

      他越来越虚弱,咳嗽两声,“大少爷,太冷啦。再背背我嘛,还是走不动。”

      沈朝淮嗯了一声,蹲下背起他,“已经进了秘境。”

      游时宴这次一被他碰,便感觉一股钻心的疼痛,心脏像是被谁硬生生剜出,他呻吟着,面上滚下几滴热汗,“大少爷……你放开我。”

      沈朝淮没有说话,游时宴察觉到他额间也落了一股热汗,二人的汗水缠在一起,在寒冷中互相依偎。

      狂风呼啸而过,暴雪下,他挣扎着想从沈朝淮身上下来,一抬眼,正撞入神君含情的一双眼内。

      积雪压在神像的肩上,神像轻简的红袍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酒壶,桃花眼先天上挑,像是挑衅般,得意又轻佻。

      游时宴感觉肺腑一阵滚烫,喃喃道:“我草,谁把我刻成神君了。”

      沈朝淮定定上前,游时宴只觉身上一松,整个被他扔到地上,还没来得及喊疼,一条血色巨蟒从神像上爬了下来。

      巨蟒原本隐在暗处,缠在另一位神君身上。他身上波光粼粼,每一寸鳞片划过雕像,将雕像上的金粉刮掉。

      等他完全爬下来,游时宴才在雪内看清他缠住的,另一位神君的脸。

      游时宴一看,喉间滚上滚上一股作呕的欲望——那是沈朝淮的脸,但神情却不像,手握一把长剑,正正穿过酒神心脏。

      水神,是水神。不,龙神,不,总之,快跑快跑,快跑!

      他四肢发软,内心警铃大作,眼睁睁眼看双头的巨蟒慢悠悠爬来,而沈朝淮仍站着不动,拼命喊道:“大少爷,你看看我啊!”

      沈朝淮似有所感地回过身,手中长剑出鞘,冰冷的目光内,没有丝毫反应。

      游时宴下意识睁大了眼睛,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笼罩全身,他伸手去抓沈朝淮的衣袖,巨蟒却已经爬到了面前。

      水神的两只瞳孔幽绿无比,血腥的牙齿张开,利齿往游时宴头顶咬去,舌头甚至已经快要抵在眼前。

      为什么,为什么水神知道自己在这里?可他处理完天庭的事务了,他要来杀自己了。

      游时宴手脚发软,血红色巨口已经离他一寸,忍不住落了泪。他泪珠挂在眼睫下,声音吓得发软,像撒娇般勾在人心底,嘴上还不停说道:“你要杀要剐都随便,都是财神的错。凭什么找我。破神君。”

      “哈哈哈哈,你别逗厌哥了,他现在什么也不知道。”

      一阵云雾散去,厚雪内,他看见巨蟒的蛇皮快速塌陷,一人走在雪地内,含笑道:“水神珏君,前来致歉,阿弟,你也出来。”

      溯君自他身后走出,一双眼睛幽幽望着游时宴,还没开口。却见一位男子走出,生气地说道:“拜见。”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单膝下跪道:“上天庭幽州水神珏溯二君,火神显明真君,拜见天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踏雪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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