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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问鼎昆仑(庆生加更) ...

  •   柳辰溯长得太高,爬过窗户的时候,冠都被扯掉了,“游哥,给你。”

      游时宴塞满嘴吃了两口,还在专注地看方子,感慨道:“你有没有感觉师父最近不一样了?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连这都写错了。”

      柳辰溯眼睫一颤,“我看看。”

      游时宴随手递给他,望向柳辰溯。

      柳辰溯的冠已经散了,黑长的墨发融在夜间,在月下映照出惨白的面色,神情寡淡中又有几分阴冷,不禁让人打个寒颤。

      他自己倒是浑然不觉,翻过方子后,脸上露出了隐约的讽刺,夹杂着嘲讽,更显出几分攻击性,“……不错,是剧毒。”

      游时宴赞同道:“对啊,竟然是剧毒,师父从来只管治病救人的,怎么可能配出这种药?咱们快改改!”

      柳辰溯没有接话,缓缓坐在椅子上,“是柳珏让他做的。”

      “什么意思?”游时宴想起柳珏通身的气质,觉得不太可能,“你哥哥想自杀啊?”

      柳辰溯把玩着方子,翻过来发现一个批注“谨慎”,淡淡道:“那配配试试吧,我……绝对能用。”

      游时宴不信邪,“为什么?”

      他这一问,四周却突兀地陷入了寂静。

      燃着的火折子发出噼里啪啦的碎响,烧在柳辰溯深黑的瞳孔内,怒火与不屑便隐藏在深处。

      他掀了掀眼皮,转而说道:“他把我送到这里,又求这样的东西,一定是给我用的。如果失败了,族里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功亏一篑?”

      他解释完,发现游时宴还有些困惑,顶着白发,没什么害怕地靠近自己,问道:“什么功,什么亏?”

      柳辰溯心内一动,指尖差点忍不住扣上那纤细的脖颈,克制地低下头,埋在少年肩侧:“游哥,他配好了药,我恐怕要回幽州了。可要是失败了,恐怕没有办法入什么祖坟,更没法见你了。”

      游时宴比起柳珏,倒底还是更信他多一些,“你怕什么?到时候真出事了,我去救你就是了。再说了,入祖坟有什么意思?人死了便是一捧黄土,还非得轮个高低贵贱,埋在哪里更有意思吗?”

      他说到这里,果断解下脖子上的链子,心疼地说道:“对了,你不是有灵力吗?给你这个,出事摇一下,应该能通灵到我。还有,我师父又不会害人,我待会儿替你问问他,一定给你弄明白。”

      柳辰溯接过链子,还发热的温度烫到肌肤内理,他抬起手,牢牢圈住对方。

      “你答应我了,就不要食言。”柳辰溯轻声道。

      二人的心跳靠得很近,黑与白的发丝,在清辉月色下交织在一起。柳辰溯的手腕似乎含着很重的力道,可在真的接触的时候,一碰却又能推开了。

      游时宴便轻而易举地推开了,他听见对方的心跳迟缓地坠下,不解又纳闷,“你先回去休息,现在我就去给你问,你放心。”

      他带着药方子,钻出窗户直奔向旁边的寝室,干脆闯进去了。

      师父正在脱衣,听见这猛虎下山般的声音,眉心一跳,“屡教不改了?”

      游时宴咳咳两声,凑上去给他捏肩,殷勤道:“改了改了,每次都不是一个毛病!”

      师父无语到极致也不愿理他了,“倒底做什么?”

      游时宴又给他捶背,真情实感道:“师父养我到现在,没一点对不住我的地方。往后不论什么事,我都会念着师父的。当然,我也不希望师父遇见什么事情,我宁愿我自己碰上。”

      师父叹了一口气,“什么花言巧语?都听过多少遍了,拿去骗别人吧。”

      游时宴眼见不管用,收了一肚子话,清了清嗓子,“师父,柳珏之前来咱们这里,是不是托你办事了?”

      师父指尖微微一动,“翻箱倒柜。你究竟跟谁学的?”

      游时宴不自在道:“师父,这个不重要。总之,柳珏托你要的方子,一定是给柳辰溯治病的吧?可上面几味药都是剧毒,根本不可能给人用,我扶着你去药房,咱们再改一改吧。”

      他说完,眼巴巴伸出手扶人。师父却伸出手,一把揪住他的领口。

      “你……简直是放肆。”他冷声道。

      ……什么?

      游时宴罕见地寻到了怒意,和平常的质问与温柔的引导决然不同,是一种彻头彻底的冷漠。

      甚至这声音,让他一时间想起刚见面的沈朝淮。

      他连委屈也顾不上了,心里模糊生出一股预感,抬眸还没开口,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的力道太大,几乎让他站不稳。

      ……怎么可能,这是在做梦吗?不可能,这是在做梦吧,师父怎么会打他呢?

      游时宴踉跄两步,还想站稳,直接被他压跪在地上。

      他颤声道:“我是——我是想来提醒的。”

      云逍站在烛火旁,脱了一半的外袍,却不掩稳重而淡漠的气质。

      游时宴抬起头,正对上薄薄一层眼纱。

      “我教过你,少说多做,原以为你只和我亲近,话多两句也就罢了,可沈朝淮呢?他有两根情脉,我警告过你,不要轻易和他说话。情脉断绝,七窍流血,魂飞魄散!沈家没有告诉他,是因为沈家还有后手。你呢?你也就不管不顾了吗?你就不担心沈家在九州榜上通缉你吗?!”

      游时宴一哽,泪也落不出来,“就只这个,师父就不要我了吗?”

      云逍冷笑一声,长立着的身体屈膝跪下,平视望向他,“懒得和你废话了,你真是生来如此,我不该信你的。”

      他这话说得太重了,游时宴只觉面上疼得更厉害了,口不择言道:“不是,不是这样的。”

      云逍的声音平稳地一如既往,却在他心底掀起惊涛骇浪,“闭嘴。柳家的方子,我没有给错,这件事,也不用你管。等柳辰溯下山,你也给我滚下去。教你的东西够多了,以后怎么样,就凭你自己了。”

      游时宴浑浑噩噩地听完了,脑子里混乱得思考不清,咬唇道:“什么意思?”

      云逍安静地听着他的呼吸,“从今往后,你也唤我云逍。”

      游时宴辩驳道:“我不愿意叫,你要逼我吗?”

      他胸前藏着的剑马上被抽出,沿着耳廓穿过,斩落一片白发。

      好快的一剑,连影子都捉不到——他从来没见过师父出过剑,第一次,就是这一次。

      云逍收剑起身,重新坐回镜前,“骄纵,出去。”

      游时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起来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等走了两步,靠在树旁,缓缓滑到地上。

      厚雪埋在整个膝上,外衫被融水一点点渗透,凉意透过骨血,融进肺腑内。游时宴将身子蜷缩在一起,迷茫地看向屋内。

      不可能,这事一定另有原因。

      游时宴咳嗽了两声,脸已经冻红了,他捂住脸,搓着开始思考。

      和沈朝淮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师父,云逍要发火也不至于现在,更多是连带着一起骂了。所以,是为什么呢?

      难道……真的是改方子的事情?可是自己确实是发现了不对劲儿,才来提醒的。或者,师父真的在瞒着自己做什么事情?

      他越想,越觉得师父瞒着自己的可能性更大,拐来拐去到了柳珏身上。

      这人恐怕真没什么好心思,撺掇师父做坏事,看来得想办法查一查。

      游时宴打定主意,扶着树站了起来。他挪着冻得发僵的步伐,走回寝室,直接埋进了被子里。

      旁边沈朝淮听见他回来了,担忧般睁开眼睛,片刻后敛下一切情绪,冷淡道:“没事?罚完了?”

      游时宴根本不理他,裹着被子离得远远的,听见他靠过来的动静,直接踹了被子,带着跑到了另一边。

      沈朝淮没有出声,滴水不漏藏住心思,“怎么了?”

      “困。”游时宴敷衍道,“我睡了。”

      “……你,疼吗?”

      空荡荡的一句话落到地上,游时宴故意翻身不去听,沈朝淮伸出手,又缩回来,指尖牢牢包进骨肉里。

      他开了口,又咽回去,“好好休息。”

      一夜无眠。

      游时宴想了一夜的事情,清晨起得特别早,起来穿衣裳的时候,桌子上斜放着一个药膏。

      他抱着可能是师父的心态打开,只闻见了一股清冷的梅香与竹香,交杂起来有几分苦味,凛冽而柔软。

      底下斜放着几句话,大概是注意事项,最后一句话,是“若是受罚,下次来寻我,我陪你一起。”

      怎么能找你呢?大少爷,你这情脉可真吓人啊。游时宴将药膏放在小兜里,趁早去看练剑,想再找一次师父。

      云逍果然正站在比试台边,听着二人练剑。

      游时宴眼前一亮,快步跑上前,却听一声利刃,刺破空中,无比鲜明。

      他抬眼望去,清晨熹光如同龙鳞金片,闪耀铺在沈朝淮的剑锋上,白金色的衣衫也镀上一层光辉,如隔云雾。

      沈朝淮这一剑,自左边袭来,转式又对上右边,千道光影混着日光,斑驳迷眼。

      铮然一声。

      柳辰溯似乎不怎么在意,软剑随手起式,被打飞后轻声念了一个诀。

      地上的露水很快翻滚起来,无数水渍凝结成柱,在平地上越卷越多,逐渐变为一个奇异的蛇形。

      游时宴眯起眼睛,心觉太奇怪了。九州灵力稀薄,前往上天庭成神的路被龙神骸骨阻断,能够用心修炼的人也不多,柳辰溯这灵力,几乎能吊打九州了。难道,就像柳辰溯所说,他们族里用了什么特殊手段吗?

      他还在思索,云逍听见这异动,道:“不可用灵力。”

      柳辰溯嗯了一声,将软剑撤回身后,“堂兄赢了。”

      沈朝淮和他对打,一向不畅快,连神色冷若冰霜,“我没有什么想要的,谢过云先生指点了。”

      “等等!赢了可以许愿吗?”游时宴突然开口,“云先生,麻烦你将我剑取来,我想和沈少爷比一次。”

      他突然说话这么礼貌,沈朝淮有些意外,正奇怪时,游时宴竟已取回剑,站在他面前了。

      游时宴对他行了一个不太像样的世家礼,眉眼弯弯道:“沈少爷,请。”

      微风畅快而自由,一股清凉的快感掠过耳边。沈朝淮负手抽剑,低声道:“需要我让你吗?”

      游时宴只觉这人一身劲儿都葬送在这张嘴上了,半开玩笑半挑衅道:“沧澜公子,你也是这么得来这个名号的?”

      他话音一落,手腕往下折去,剑影自下方袭来。沈朝淮轻功甚好,颔首不解道:“别生气。”

      游时宴差点逗笑了,下一秒,却见箫影从四周包来,混乱中如同一个笼子,将他困住。

      身处其外,还能窥见沈朝淮转式的动作,身处剑阵,竟然连他的剑都看不清。

      游时宴在剑阵里,顺着风声听去,剑声如弦奏乐,一步步掠进他的颈侧。

      这样下去,马上就输了。柳辰溯正犹豫要不要出手,游时宴却顺着剑阵,寻到了舞乐般的规律,手腕一转,金戈相撞,顿时闯出了剑阵。

      他随意哼着箫音,“龙神祭祀曲嘛,不愧是沈家人,剑招也漂亮!”

      语罢,他飞速出刃,狠厉又迅猛,直接对向了脖颈。

      沈朝淮微一偏头,剑声擦过时,竟然觉出了几分棋逢对手的紧迫感,却道:“你想这么打吗?”

      他手下也不留情了,剑光暴涨,正对游时宴眉心。

      如此快的剑,九州能躲的地方,也就是死人去的鬼域了。游时宴暗道不妙,却听云逍道:

      “还你。”

      一个酒壶飞来,游时宴下意识踢起酒壶,正挡住袭来的剑光,抬手将剑挥去,借力后竟然更快一步。

      风沙从眼底快速掠过,少年的腕骨纤细而脆弱,身姿单薄而飘渺,一剑抬起,正指咽喉,宛若窥见……酒盏之外,万千昆仑与山海。

      这一式是——

      沈朝淮瞳孔微怔,剑便止在了他的喉间一寸。

      游时宴微喘着气,细汗顺着精致的脸颊一点点跌落,“这……不能算我赢。”

      沈朝淮沉默片刻,“算是平手吧,不过我没什么愿望,你去向云先生许愿吧。”

      游时宴忍不住笑了起来,“真的,真的?!大少爷,真的?”

      沈朝淮不自觉跟着笑了,“嗯,不过,我也要向你求一个愿望了。”

      他想了想,道:“醉花间——你怎么学会这一招的?”

      游时宴一怔,“什么?”

      一阵拍掌声响起,柳辰溯慢腾腾走来,解释道:“一剑封喉,问鼎酒中昆仑。是昭明太子的招数,虽只得了几分形似,不过也不错了。”

      什么形似?如果是形似,还差什么呢?

      游时宴还想和他们继续讨论,眼尖见到云逍要走,扔下酒壶,喊了一声:

      “云先生!我的愿望是,拜你为师!求求你了!”

      云逍转过身,听见少年双膝跪地,铿锵有力地念词:“求,先生教我辨是非,明大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问鼎昆仑(庆生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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