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是正常人的世界》兆千尧

13、第 13 章

　　9月4日 晴
　　我在一片黯淡的星海中醒来，蓝色与黑色逐渐化作黄光与紫光，时钟嗒嗒地响，却越来越慢，越来越微弱，天神之锤倒悬着 冷漠的银光左右摇晃。你该睡去，你该休息，在温柔和缓的春水中临听天神的言语，你该放松，你该沉溺，在祷告的童谣里献祭声音。
　　一只被污泥浸染的面目全非的虫子，一个半实半虚恍恍惚惚的灵魂，你，得到答案了吗？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哈哈，飘缈的云纱重重叠叠，形成一堵透不破的厚墙，墙外的人儿啊，我已打开了城门，似是而非的疯子啊，大胆地狂妄地卑劣地进来吧。忽的一声清脆声响，无数双手将我拉扯透过厚墙，墙外是星云璀璨，是流火霓虹，是流光溢彩，是无趣又可悲的疯子。
　　我浑身发软地摊倒在靠椅上，细密的汗珠爬满了我的背，像是溺水后的透湿。我胸腔泛着疼，不，是浑身泛着疼，谁压死了我，谁掌?了我，谁又卑微地祈求着我。我用尽力气睁开眼，白光之下是一个渺小的黑影，半男女的灵魂撕裂着、重组着，狼狈的身躯似黑色大山轰然倒去，一个自取灭亡的鬼魂，一个步入末路的疯狂囚徒，理智追捕着他，神经笼罩着他，他是崩坏边缘的蝼蚁，是压挎自己的一阵轻风。
　　哈哈哈，我看着那条虫子，那条扭曲的黑影爬向我，笑吧，大声地笑吧，追逐末日的狂徒总要大笑一场，最后再被末日吞噬。
　　“069号，你想出去逛逛吗？”怯懦而高傲的声音忽大忽小，明明灭灭，我抬起头，那张巨大的木偶脸又涂上了亮丽的彩漆。出去？去哪儿？我心脏怦怦直跳一种隐密的巨大的欢喜爆炸开，开出一朵极微小的白花，我点点头，按下胸口的白花，极克制极礼貌地让他带领我，我是从谁那儿学到那做绅士的，是了，是海鸥先生。好久没拜访过她了，上次的谈话进行得并不彻底呢。我勒令疯子停下，让他带我去找海鸥先生玩。
　　他不知道她是谁，只一味地带领我在昏暗曲折的长廊里乱闯，随着长廊的蠕动，我们的路线简直乱了套，我好像有点生气，似乎又不甚在意，只盲目地拖着他走，最后回到嘹亮的白光里。
　　白光尽头是幽绿的门，是我的居，是独属于我的领地。熟悉的床上躺着熟悉的兔子玩偶拙劣地滴着红泪。疯子满意地笑着，他像个烦人的虫子一样嗡嗡作响，翻箱倒柜，恶意十足地在我的领域中乱闯。
　　“035号送来的玩偶，”疯子的身体在沸腾，“有意思。”他拿起我的兔子玩偶，又颤抖着将其放下，矛盾而兴奋，他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曲折盘绕着，丑陋而滑稽。“你想见见你的朋友吗?”他灯笼似的头紧贴着我，大而空洞的眼冒着热气，身体却推把我推向未知的绿色旋涡。
　　朋友？兔子女孩，见见到也没什么，况且他好久没来找我玩了。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兔子女孩住在爱丽丝的梦里。
　　梦幻般蓝绿的森林，高大的蘑菇伞上趴着一只只未知的小虫，空气中盈绕着光点，紫色的天空上彩霞飘飞着，白的墓碑三五个斜立在光秀秃的山坡上，兔子女孩在童话般的木屋旁呆坐着，他笑着，就像微笑的柴郡猫。
　　“喂，你家不错，挺好看的。”我克制着体内升腾起的巨大喜悦，颤抖着微笑着扯住免子女孩的耳朵。他发红的眼燃起了火，逼人的灼热感直击我的身体，他歪歪头，炽红的眼转向了…疯子。
　　真是个打扰他人的虫子，我也不悦地望向他，望向疯子僵硬的身子和那只紧揣在白色大衣里的右手，他在紧张，他在冒汗，哈哈，美味的指骨，美妙的松脆鸡丁，胆小而口味极佳的小甜点，真适合在疯帽子的茶会与三月兔共享呢！不过，我才是主角，我是你梦幻的爱丽丝，对吧，兔子女孩。
　　不必理会爬上后背的冷蛇，不必胆颤心惊地装成木头人，只需与我长久未见的朋友叙叙旧、谈谈话。
　　朋友，嘻嘻，朋友最适合拿来过家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