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毙海的人鱼》夂子星

2、反叛者的独白

　　你盯着那只粗糙的手，大脑有了一瞬间的空白，反叛者？和你一同前来蓝星的只有辛，而且，是谁修改了航线？你很快反应过来，打掉船长指着你面前的手：“不会是他，抑制环的探测结果从来不会出错，他没有理由成为反叛者。”船长嗤笑一声，随后打开了船长室的大门，你紧随其后，把他丢给你的左轮手枪别在腰带上。辛的通讯仪器收发程序都会由科研所监控，而他在此之前，没有过任何的外出在这艘船上更无可能，他的权限不够，不能进出任何一个有通讯设备的房间。

　　你开始回忆和辛相处的时间，仍在科研所时，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收容区域的图书室阅读一些书籍，你很确定，那里的书籍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他没有任何联系外界的手段，只有一种可能性。船长仍然在行走，金属制右腿发出的声音实在厚重，让你无法忽视，你只能把音量提高，大声问他：“如果是辛，是不是意味着科研所有什么人在帮助他传递消息？”你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单词，卧底。这个陌生的单词很快被你从脑子里甩出去，你需要知道理由。

　　科研所对于奇妙生物的保护无疑是最顶尖的，说句并不好听的实话，如果放任他们在外，你相信拥有高等智力的奇妙生物不会过的更好，作为异类，没有星球会接纳他们，最后只会落得流浪人的下场。会有生物自愿成为流浪人吗，你摇了摇脑袋，失去公民权，没有定居所的生活，要面对星际警追查的压力，这种生活是他们想要的吗，你不明白。

　　一声巨大的爆炸让你浑身颤抖了一下，船长停下了脚步，立刻打开通讯系统，向所有成员下达了紧急避险预警，你正准备向科研所发送警告，船身突然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险些让你站不住脚，接二连三的轰鸣声充斥着你的耳膜，船长立即意识到，抓着你的肩膀把你甩到他身后，用金属制的半身抵挡你们近在咫尺的爆炸。

　　「警告——警告——」
　　「船只受损，已向蓝星督查局发送船只坐标」

　　冰冷的机械音开始全船通告，你听到远处传来的喊叫声，你想到那群年纪不大的孩子，随机就要冲过去，爆炸产生的大量烟尘进入你的口腔，你止不住的咳嗽，眼泪几乎要落下来，又被冲击逼退了两步。你听到硬物打在金属上的声音，立刻爬起大喊：“船长，船长？”你站起来，拍了拍你身前没有动弹的老头，他没有任何动作，机械半身仍保持着防御的姿势，重启也需要时间。你立刻开始向科研所发送传讯，同时去探测他的生命体征，船长的仍然有着心跳，看上去只是因为爆炸的余波将他震昏了过去。

　　“这里是蓝星四号，咳咳，S704海域。我是罗枝，考察船遭受了疑似反叛者的袭击…”

　　你的脑袋晕乎乎的，只能够勉强站立，爆炸将你们行走的走廊前段整个炸断，你比划了一下距离，杜绝了前去寻找帮助的可能性，从对面阴影里走出一个身影，那是辛，他的抑制环已经被暴力的方式卸下，只在他的背后哦留着一个孤零零的传感器，无需言说，你立刻从腰间拿出手枪，挡在船长面前，作为警告。辛没有任何表情，他甚至有闲心打开通讯设备，慢慢的将船只的投影放大，向你展示支离破碎的考察船，你愣了一下，注意到那并不是科研所统一发放的蓝白色仪器，那是一个通体黑色的东西，像一条盘踞的蛇一样，缠在辛的手腕上，你握紧了枪柄，继续向科研所汇报：

　　“反叛者是辛。”

　　他毫不在意你说了什么，眼神中是你从未见过的蔑视，你们对峙着，直到辛慢条斯理的解下身上的实验服，将侧面转向你，然后抓住外置脊骨形状的传感器，他闷哼一声，一点点，将机械制的长条硬生生扯下来，丢到你面前，血液飞溅，有些部分甚至沾到了你的实验服下摆，红色的星点在白色的外套上刺眼的过分，你首先是疑惑，传感器咔哒一声，露出了无数条，像蜘蛛一样的金属腿，在地上扭动着，挣扎着爬向辛的方向。

　　你倒吸一口冷气，被这诡异的东西吓的连连后退。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你几乎站不住脚，直到像虫子一样的传感器从断崖边掉落，辛的声音将你唤醒：“这就是，你们的杰作！”他漂亮的鬃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除了背后还在不断涌出血液的伤口，你几乎要回到和他见面的那个下午了。

　　“不对…不是这样的”
　　“这不是我设计的东西。”

　　你大声的争辩，企图解释什么，但你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传感器的设计图和理念是你提交的没错，但你从来没有加入过这种强制的，攻击性的肢体，你浑身发冷，盯着面前的奇妙生物，你突然想到，他在12年前就带着这个了，12年，这种类生物的机械在他的血肉里不断搅动，那该是何种的痛楚，他为什么能够如此冷静，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向你提过这个。你在这种时候不适宜的想起那个早在12年前的夜晚，你满心欢喜的，向实验室提交方案的时候，你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辛，但你很忙，很快将这件事抛到脑后，转头去另一个星球进行研究。

　　你不敢继续往下细想，抓着枪柄的手颤抖不止，你几乎要握不住枪了。这就是反叛的理由吗，那收容之中的，成百的奇妙生物，也在遭受着这个吗，只有你被蒙在鼓里吗，辛毫无表情，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你，你能听到血液滴在地面上的声音，那是幻觉吗？高处的轰鸣声吸引了你的注意力，你抬头，一个通体黑红色的小型飞行器从蓝星四号的云层中下降，你眯起眼，吃力的辨认飞行器上的旗帜，一个头戴圣冠的老者持剑坐在皇座之上，你立刻意识到，那是暴君一世的标志，辛没有抬头，他依旧凝视着你，用那种让你无法忽视的目光。

　　在这里没人不知道暴君一世，星系之中最庞大，最残暴的星际海盗，他们甚至会出售奇妙生物的器官和残骸…甚至用于实验。你本以为这次行动会是实验室的其他什么人为辛提供了帮助，但你错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反叛，你抓紧了枪柄，对准面前的家伙：

　　“奇妙生物X012号，你已经犯下了叛国罪，我有权利将你现场击毙。”

　　他自嘲的笑了笑，你祈祷辛说些什么，但是他没有，他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飞行器，语气平淡，好像他每次与你谈话那般开口：

　　“星子风暴将在一个地球时之后到达这里。”

　　他喃喃自语着，

　　“我破坏了船舰的紧急预案。”

　　“等待你盛大的死亡吧，罗枝。”

　　他说完，走上了飞行器投下的返回舱之中，你愣在原地，一只大手抓住你的手腕，强硬的调整了你枪口的方向，几乎垂下的手枪被他的力道重新举起，你反应不及，是船长。他瞄准了已经转身的辛，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弹道射出的速度很快，你只能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战栗。对面的神奇生物闷哼一声，你看不到他血液喷溅的瞬间，你甚至不知道子弹射中了哪里，没等你抬头看，船长立刻抓起你的后颈的衣服，让你整个人都腾空起来，这个看起来老态龙的老头此时健步如飞，他甚至没有忘记捡起由于爆炸而从口袋掉出的烟盒。

　　“你干什么呢？”

　　来不问他怎么样，你此时的注意力更多的在他抓你的方式让你很不难受。船身发出崩裂的咔咔声，你惊愕的抬头，在那一瞬间，你看到船长脚下的走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裂，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咒骂了一声，自知逃避无果后，把你换到了那只金属制的手臂上，机械的推进器卡顿了一下，随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你瞬间明白船长要做什么，大声喊着：

　　“放手，你怎么办？”

　　他没有停顿，紧接着把你甩到船长室里，巨大的冲击力让你晕头转向，你的后背撞到了什么东西，让你不可避免的发出一声痛呼，但你管不了那么多了。你高声呼喊他的名字：“常蒋——”你看到船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快速转向你，对你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几乎要忘掉这个名字了，除了你的播种者，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他似乎是在怀念，随后又重重的摔倒在船面上，尽管你极力想要无视他已经老去的事实，但情况就是这样，常蒋的年龄已经非常大了。你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站在你播种者大脑切片的旁边，过于高大的身影让你看不清他面部的表情，你的播种者已经死去上百年，常蒋的年纪肯定不低于这些，他放弃了地球高速发展的科技成果，也放弃了永生改造的后续改进。常蒋一直是一个可靠的家伙，尽管他曾经是个逃犯，但他依旧遵从李贤的愿望，把你带到了这里，你不会让他在这里结束，李贤，你的播种者，也绝不会希望他的挚友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