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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   通往孤月潭的小径上多出一人步履匆匆之声,急促的脚步踩碎了径上结起的冰层,有如踏乱琼碎玉般清脆。

      在九华殿前侍奉的曲言因着办事得力,如今已提了职,他眼下不顾禁令如御风般跑入孤月潭,像道明那样跪下叩首,焦急道:“臣万死!不知为何,妖界传来孟元姑娘的消息!”

      玄冥并未看他,道明轻声向曲言道:“天宫的人已然来禀了。”曲言一愣,方才下边的人才回报,说这事是一二个时辰前妖界亲传出的,怎么是天宫的人来回禀?跪着的二人各自揣摩。

      玄冥意识到了什么,开口道:“你且说来。”晨时渐渐亮起的天色暗了下去,此时潭上已然无风,却有团团黑云积聚压于罗酆山之上。

      曲言真要说时,却有了些结巴:“妖界放出消息,说......说妖尊青岐要纳孟元姑娘为妃。”他话语一落,豆大的汗珠从脸上落下来,坠至地上便结成一粒冰珠。

      忽然间,潭中升起一片黑雾,似最初玄冥跃入潭中央时一般将他紧紧包裹,骤然间向四面弥散开去,却丝毫不减其墨色。

      潭边的二人慌忙站起身,已然看不清玄冥的模样。那黑雾自孤月潭而起,地火般铺散开去,所至之处皆结出一层厚冰。一时间玄阴宫整座殿宇都覆了一层冰晶,连宫人的衣袍上都生了一层薄冰。

      从罗酆山而下,花草树木、大地流水,均是如此。冥界上下刹那间成了一片冰雪之地,有如北洲极寒之境,即便是阿鼻大地狱中的烈火烹油之境,熊熊燃烧之地火却刹那间转成了霜色之火。冰火交加,此中受刑之鬼魂尽数哭嚎哀叫不止,鬼呖从那地狱之中传来,声震九天。

      孤月潭上黑云密实,云后掩着的是大片猩红,玄冥将眼睛睁开之时,眸中亦划过了一道猩红之色,不知是他,还是因这天际。

      他纵身凌至岸边,二人俯首如就。玄冥垂下手,将妙有真空扇掷到道明跟前,平静道:“本座去一趟妖界,至于孟元的事,本座不想在冥界多听到一个字。”道明磕头称是,眼前一阵风动,抬首时玄冥已然不见身影。

      孤月潭黑云压境、寒气蔓延,道明回想起二十万年玄冥初登帝位之景。

      当日冥界之景全然不似近几万年,可以说地狱如何,冥界便是如何,那时节冥界有时冰霜四布,有时却是地火漫漫,便连几个阎王殿都被烧得干净。无论是人是物皆戾气极重,上下不得安宁,只因玄冥在这几十万年里,长久地在冥界地脉中注入自己的灵力,才让冥界成了个人居之所。

      这些年来玄冥避居于玄阴宫,冥界安定,年轻人越来越多,虽都知晓玄阴宫里有北阴大帝这么一位人物,却不知晓他当年到底是如何的手段才坐稳冥界之主的位置。

      道明在一瞬间看到了十多万年前那位大帝的样子,手提一把玄无剑睥睨天下、纵横捭阖。冥界自玄冥即位后,从未被外界欺辱,从前如此,如今更是如此。道明坚信帝座此去最终可以救回孟元,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守好冥界。

      站在孤月潭边望去,冥界茫茫然一片雪白。他须向冥界十八部及十殿阎王澄清状况,免得上下再次惊慌起来。正急急地出宫门之时,迎面和一人撞上,二人纷纷一个趔趄,向后退了几步。

      这来人便是蔺沧,他一刻不停地赶着路,北洲距离冥界过远,如今才到了玄阴宫。蔺沧看见撞上的人是道明,一把扯住道明的衣袖,焦急道:“玄冥呢?”

      道明急急作了个礼,赶忙道:“帝座动身去妖界了。”

      “已经去了?”蔺沧一愣,悔道,“本君迟了一步。”末了转头一望天际,一片黑云浓墨色。他一路疾行,见脚下万里山河冰封,便知玄冥定然已知这一消息。

      蔺沧又问:“玄冥反应如何?”道明见帝座面上无甚怒色,但看看冥界这境况......有时候不怒于色,反倒更为可怕。

      蔺沧听罢,远目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要走,道明急问道:“殿下这是往哪去?”

      蔺沧蹙眉道:“妖界。此事因本君而起,无论如何,总不能让你们冥界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道明道:“殿下不如在玄阴宫等一等,殿下素日与帝座交情深厚,如今殿下所想,帝座自然能知悉,此行若真有决议,想必会回宫后派人告知殿下,殿下何不在此等候片刻呢。”

      道明这话说得发自肺腑,如今帝座虽不似往常那般神态,但总归还是帝座,总不会出什么乱子。他对蔺沧和妖尊之纠葛约莫了解三分,若是蔺沧如今前去,三人间不知会发展至何境地,不如先让帝座去一趟为好。

      蔺沧心中虽焦急,却也答应了下来,他看着玄阴宫宫殿檐角上挂下的冰凌愈来愈长,眼中渐渐生出一抹哀愁。

      孟元回忆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到这处宫殿里的,只记得最后在那殿中跪得实在疲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已身处一座陌生的宫殿中。殿内无人,日光从半开着的窗中倾泻进来,落在积了薄薄一层灰的地上,勾勒出几粒浮沉在空中轻轻飘过的曲线。

      昨日之事仿佛是做了一场大梦,但此刻的场景却又实实在在地提醒着她,这并非一场梦。

      她艰难地爬起身来,略活动活动了酸软疲乏的四肢,下地走到外殿。依旧无人,殿门紧闭着,她可从外殿开着的窗中依稀见得外面的景致,殿外并无花草树木,惟有极高的宫墙,宫墙之后是灰色的、并不晴朗的天空。

      她试探着推了推殿门,不似她想象那般不可动,而是伴着脱落了漆的、上了年岁的老木吱呀之声,轻松向外推了开去,迎面是一阵山风,吹得她咳了一咳。

      殿外空荡荡的院落里本是无人,她这一咳却引出一个宫女,不知从何处闪出来向她伏了伏身,恭敬道:“娘娘起身了?奴婢来侍奉您。”

      孟元脸色一僵,但并未多做争执,只如提线木偶一般地任由那宫女唤上其余几个人,一番梳洗妆饰之后又供上了早膳,她扫了一眼那桌上精致的糕点粥食,她虽已近整整一天未进食,却丝毫不感饥饿,左右不是凡人,吃与不吃一时间都无甚要紧。

      那些衣着华丽的宫女也并不逼她,只等她吩咐后便尽数收拾了,然后一齐退了下去,殿内殿外复又空空荡荡,好似她们没来过。

      孟元坐着垂思良久,她知晓自己逃不出去,如今想要寻死又非一件易事。

      若是凡人,一头撞在墙上便会有死的可能,可惜她不是个凡人,即便是撞在墙上磕个头破血流,只要身上的血还没流干,就能轻松地被救回来。他们这些做神仙妖鬼的,生死不取决于身体发肤,而是看元神是否涣散。若是中了一道什么诀,或是被这五界之内的兵器中伤,方才有涣散元神的可能。

      她之前不知从何处听了一句话来,当年洛华郡主自戕,是用的一把剑。可惜她身上如今空无一物,想要寻死都没个出路。

      宫殿里头除了一些简单的物件之外,旁的无甚东西,连做装饰用的瓷瓶雕木都无一件,各处都落着薄薄的灰尘,看上去此处空置已久、无人居住。

      她抱着一丝不大的期望从外殿开始翻箱倒柜,这些上了年头的器具件件如同暮年的老人,沉闷而腐朽,木头自身的纹理在岁月的打磨下变得不太清晰,又因灰尘而失了昔日色彩。

      孟元将那些个柜门一开,涌出一片尘雾,洋洋洒洒落在她身前,除此之外再无旁的东西。她如此从外殿翻找至内殿毫无所获,正低头叹息之时,背后传来一道童声:“你在找什么?”

      这是一个孩童的声音,稚嫩清脆。

      孟元脊背一凉,不敢回头看去。她吞了吞口水,这儿哪来的小孩?莫不是撞见鬼了?罢了罢了,如今对她而言还不如撞见鬼,她在冥界里见过的鬼多了去了,更何况她现在是一个求死之人,还怕什么东西。

      她沉着面色回了头,一个小男孩撩开圆桌上厚重的绸缎桌布,从四脚圆桌底下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眼睛亮亮的,眨眼好奇地看着她。

      孟元默然看着这个小孩良久,小孩见她不说话,如一只鱼一般灵活滑溜地从桌子底下弯腰出来,他站起身子时还没有那圆桌高,却有些老成地倚着那桌脚直直地看着她:“你怎么不说话?”

      不盛的日光照在小孩身上,在斑驳的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孟元松了一口气——不是鬼,鬼是不会有影子的。她短暂地放下心来,随之又提了上去,警惕地看着小孩道:“你是何人?”

      小孩从头到脚打量着她,嘟哝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孟元一愣,有些不大自然地打了个哈哈,她总不好和一个小孩子说自己在找什么东西好寻死,只道:“我只是对这儿好奇,无聊间翻看一下罢了。”

      小孩“哦”了一声,伸出圆滚滚的手揉了揉眼睛。孟元身上依旧穿着一身红衣,因着昨日的奔波和审问,衣裙上沾了不少尘土,却掩不住彼岸花那热烈鲜艳的红色。她如今忧心着,秀眉蹙起,染着一层愁色,朱唇微抿,娇态倾颓。即便是如此,也难掩姿色,反倒更添了一番忧伤清丽的韵味。

      小孩满意地点点头说:“他们说宫里新来了一个娘娘,我想来看看娘娘长什么样,原来长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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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从前喜欢过的人再一次回到你身边,你却认不出他,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先婚后爱、马甲文《下嫁权臣》连载中:他步步为营,她避之不及。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