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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身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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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阴云密布不久后便是一场大雨。
书房中,戚光寒敛目低眉,询问座上之人,“父亲,接下来应当如何?”
“如何?”
“嘭!”
一块砚台被砸在了戚光寒脚边,“常延留下的钱财如何能用?”
“一旦动用便是四面罗网!”
“好她个温亭序,温明鸿当真是养出一个好女儿。”
他气急,往日从未有人敢在朝堂之上同他作对,如今温亭序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是以如此震怒。
倏尔他似乎想起什么,“温明鸿如今还在京郊?”
戚光寒眉头微皱,“此时风雨动荡时期,若是温明鸿出事……”
“风雨动荡?有什么动荡的,便是当年的龚山,你不也给我杀了?”
沉默片刻,戚光寒道,“是”
“就当是给她温亭序一个教训,去吧,光寒,别让我失望。”
戚光寒微微低眸,“儿臣遵旨”
不一会,天空下起暴雨,戚光寒跨马而出,淋着雨游走在阴云遮蔽的街头,他任凭雨水打落周身,便是跨于马上的刀鞘中都盈满了雨水。
他漫无目的地骑着马游走,只听得耳边纸糊的灯笼被暴雨打得啪啪作响,豆大雨滴落在身上、衣上、马鞍上的闷响。
马蹄之下,青烟渐起,雾蒙蒙的。
不远处,一马车缓缓驶来,车上镌刻着温家家徽。
“戚将军?”
马车中坐着一人,正是慌忙赶在萧识青身后去往京郊的温亭序。
驭车的马夫停下,正巧将戚光寒停落在车窗边。
戚光寒循声望去,氤氲的大雨遮蔽了他苍白的视线。
少女尚未来不及换下官服,那身官服着实做得有些大了,像是罩袍一般笼罩在姑娘身上。
街边的灯火皆已点燃,明灭灯火之下,映出了少女那双极为漂亮的眸子。
戚光寒不由地转过眼眸,他问,“何事?”
温亭序看了看他周身早已湿透的衣衫,略微皱眉,“连逢雨夜,将军还是早日回去较好。”
戚光寒没有回答,反而是看向了远处被暴雨打落的纸灯,片刻后他转过眼眸,见温亭序的马车还在原地,问,“还有事?”
温亭序摇头,吩咐马夫继续赶车。
马车正欲起步,只听得主子制止,“等等!”
温亭序说着,从帘中递出一把墨竹伞,“将军,雨声渐大,就不要骑马回去了。”
她将伞放置在戚光寒手中,补上一句,“若是将军不要,扔了便是。”
说罢,这才吩咐马夫赶路。
朦胧灯火中,属于温家的马车渐行渐远,唯剩跨马一人立于雨中。
*
温亭序朝着京郊的方向赶去,她知晓自己速度比不上萧识青,可就算次去看看父亲安好也不算白去,只求父亲平安。
与此同时,萧识青速度极快地从雨中掠过,轻功使用到极致,便是在雨中都只剩残影。
他将速度拉满,事到如今都忘不了温亭序那一双慌乱到无措的眸子。
不过半个时辰他便赶到了温明鸿下脚的客栈,萧识青平复了呼吸,简单拧干袖摆的水这才朝着客栈中走去。
一小二见他惨样连忙迎了上来,“客官,可是住店?小店有着现好的热水。”
萧识青朝他扔了一块碎银,“我寻温中丞温大人,你可知晓他住在哪间上房?”
小二接了银两笑嘻嘻回答他,“温大人?温大人不是下午回京城了吗?”
萧识青眼神一凛,“回去了?”
“是啊,温大人今儿下午便离开了,他坐的马车上有温家家徽,我怎会认错?”
萧识青暗道不好,他来时一路飞掠,甚至抄了条小道,自然不知温明鸿是否回去,从小二口中对了一下特征。
萧识青问:“可有马匹?”
“自然是有的,三两银子。”
“给我一匹”
京郊去往京城的路不多,官道只有两条,来时萧识青已走过其中一条,如今回去路中他只好看看还能不能再遇见温明鸿了。
夜色中,少年纵马而过,周身被暴雨打得湿透,紧贴胸襟,马前挂着一盏马灯,隐隐照亮了前行的路。
萧识青一路纵马一路搜寻,终于是寻到了一处怪异,途径桥边的泥泞路坍塌了半边,而另外半边则是一处河渠。
他拎着马灯向下望去,隐隐看见一方红布包裹的轮廓。
萧识青心中暗觉不好,连忙翻身下马入了河渠。
河渠离官道算不上远,萧识青三两下跳到了身死的马匹之上。
萧识青一剑将面前遮拦的红布撕碎,马灯照亮了车厢中的景象,那位温大人,温亭序担忧的父亲,扭曲着脖颈歪倒在车厢中。
萧识青面容被暴雨打得看不甚清,可此时却是面容紧绷,眼眸被水色润湿。
“温大人……”
他将温明鸿的身体带上了官道边,来时他便知晓距离最近的驿站也有五里路程,他没有办法,只得将外衣脱下披在温明鸿面上。
他将尸身移上去不过片刻,就听得一串急促的马蹄声。
萧识青抬眸望去,就见得温亭序的马车停在了身旁。
而他家主子从马车上跳下,“萧识青,我、我父亲呢?”
温亭序衣摆被泥水浸湿,此时却是不顾上打得人生疼的暴雨,只抓着萧识青,想要得到一个结局。
一个——好的结局
萧识青嗓音微哑,“主子……”
他不忍开口,却是朝着温亭序指着一处树下。
“主子,抱歉。”
少年低着头,揽下了自己的办事不力。
若是自己早些走这条路,若是……若是他的轻功再好些。
是不是就能赶上了?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温亭序一瞬间不能言语。
如何言语?
风暴摧打的树下,放着一个模模糊糊的黑色影子,暴雨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一瞬看不清前路。
“明明……明明辰时还好好的。”
那是她的父亲啊,她才从边境上来不过十日,两人甚至还未说上几句话。
她还没能让父亲刮目相看……
怎么,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
暴雨中,少女静静地立在老树旁
*
温府
那日夜晚离去,萧识青将人带回了温府,此时是明冬在房里照顾主子,萧识青等了片刻,问走出来的婢女,“主子怎么样了?”
他接下这单不过半月,第一次出任务不仅没有完成主子的期待甚至还将主子气病,便是萧识青脸皮再厚也忍不住担心。
明冬摇头,哀叹,“温大人的死对主子打击太大了,暴雨之下主子病了。”
萧识青不言语,倒是派了不少人前去搜寻落入水渠的马车,在数人的搜寻下,终于寻到了一些线索。
“萧公子,我们的人在车轴外有些发现。”
萧识青回神,“说”
“车轴处有一道箭矢劈出来的裂痕,如不出意外,应当是暗害。”
暗害一事萧识青早有预料,只是朝廷这般大,想找到罪魁祸首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况以他主子如今的情况,也不适合再去过多关注这些。
“萧识青”
萧识青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的话,他家主子为什么会喊他?
明冬推开门,朝着外头的萧识青叫了声,“萧公子,主子找你呢。”
萧识青愣了一下,随后跟着明冬进了屋子,“主子,你醒了?”
屏风后,温亭序脸色微白,大悲之下是可怖的冷静,“落入水渠的马车派人查了吗?”
萧识青拱手行礼,“主子,已经查了,现如今只知晓车轴被箭矢震,必然不是自己掉入水渠的,除此之外便无再多消息。”
“车轴断裂……”温亭序沉默片刻从床上坐起身,她问身旁的明冬,“母亲如何了?”
明冬回答:“温夫人她如今正在祠堂。”
“明冬,告知母亲不必大办丧礼。”
“母亲在朝中少有好友,死因不明,温家如今不能再乱了。”
“是”
明冬领了吩咐,从屋中离开。
隔着屏风,萧识青支支吾吾地安慰,“主、主子,你也别太伤心,伤心了对身子不好,再说了温大人定是死在朝中之人手中,您还得站起来还温大人一个清白呢。”
“伤心?”
温亭序道:“我不伤心。”
萧识青一愣,他家主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进来说话罢。”
萧识青纠结片刻,踏入了内室。
温亭序靠在床边,手中则是握着一卷书册,她眉睫低垂,“朝堂之上与父亲有仇的不多,昨日的常延勉强算得上一个,细细数来都是些小打小闹。”
“能够派出杀手的暂时还没有在面上寻到。”
温亭序握着书卷的手收紧,快要将手抓出了血色,她说,“是我”
“他们是冲我来的。”
萧识青想了番,“他们杀温大人是为何?”
温亭序道:“杀鸡儆猴”
杀鸡儆猴?
萧识青愣了下,眼见温亭序手中书卷染上血色,忽而脸色大变,“主子!”
他一下忘记了男女大防,只来得及握住温亭序道手将之分开,这才看见少女满手的血色。
“主子你……”
萧识青正欲说教,忽而想起自己不过一个小侍卫,他默了片刻,“主子,你这般伤害自己定然不是温大人想看见的。”
萧识青左右看了番,没看见什么婢女这才道,“我去取药,一会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