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话》安静的周啾

5、结束

　　派出所的小院，和灰云的任何一栋建筑都不一样，这是块泛着金光的有希望的土地，土地上栖息着逐渐有笑容的人民，儿童可以在院子里追逐嬉戏，大人在院子里洗漱，香喷喷的饭菜在桌上冒着热气，烟火人家不外如是。
　　这里暂居的人俨然把周承一当成了村长或警察，唯一能执行公正公平的人。儿童打闹哭泣要到她这评个理，夫妻之间谁对谁错要到她这理一个是非，邻里邻居的口角也要到她这里来评个一二。周承一除了养护刚捉回来的大师兄的灵魄，就是在这堆琐事中消磨时光。
　　临近十天之期，周大壮应该快把皮子送过来了。到现在，周大壮还没有半点音讯，周承一其实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她也不能保证周大壮就一定听她的话，在这十天内按她之前的要求把皮子养护好。这期间，周大壮也没有通过任何一种方式传递一丝信息过来。但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
　　周承一好不容易从一堆流鼻涕虫的娃娃军里抽身，跑到僧道这边，问：“诸位，那个，其实我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方向和目标，我不能想，想也好像想不了什么，你们确定我是这个世界的有缘人？我都不知道怎么来的，我还想了解怎么回去呢。我想念我的可乐乌苏，烧烤炸串，还有溜溜梅，我连最讨厌的螺蛳粉我都想尝一尝，这里太淡了，淡得没点味。”越说越委屈。她也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每回都乱窜世界，她不想要可不可以啊。
　　僧人耐心安慰：“施主不必多虑，时机到了，你自会回去。这方世界只是因为还有一方生灵，所以衍生了慈悲之像，天地给予众生万物，都有一线生机，是生是灭，端看缘法，施主不必担忧过重。”
　　道长也点头：“我们在此方虽说无时间管束，但也有生死不测，这片生灵当初刚起之时，有十万之数，而今寥寥不足万，散落的灵魄大部分迷失在灰雾之间，直至消弥，我们的安魂咒也没有任何作用，无法把这些灵魄送回轮回，也许天地还有一线慈悲，所以让道友过来试一试。道友切莫忧心过重，试了便可，成功是好，失败亦无妨，都是此方天地的正常之法。”
　　周承一呐呐问：“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来的，怎么会遭弃呢？”
　　僧人面色有些低落，眉眼低垂，说：“民国初期，此方世界隶属南方偏远一个小县，当初县长钩结巡警局局长，与日本一个小队在地底做研究，上至60老妪，下到刚出生的婴孩，都会时常失踪，后被一村民发现，地下人体实验，因为村落失踪人数众多，一村人集结到地下入口，却被里外夹击，实在想不到，巡警全部都在后面开枪，将一村人屠灭，剩下没死的全拉到地底，做活体实验研究。”
　　周承一瞪大眼睛：“我只以为小日子在战争期间四处抓人做活人实验，没想到初期，还没开战就在这片土地上开始了，还有这么多汉奸勾连。可恨，该杀。”
　　道长也点头：“是啊，可恨可憎，此方世界该死之人太多，因为不止一个村落被灭，这样的事件经常发生。巡警及整个县制官寮都在勾结，辖内百姓只是利益的人头，他们不会管这些牲口一样的百姓的死活，他们只会按人头算利益。于是，我和僧道友看见该区域积怨如云，深如墨漆，但想到这里做做法，还一片清天。哪知，被县制欺骗，在做法期间，积云突变，雷劫霹雳将这个空间笼罩，直直劈了四十一道，七七之数还剩8道没有劈完，空间遭弃，做恶之人早已死在雷劫之下，积云翻涌，也不褪散，于是形成这方天地。”他叹了口气，“且看天意吧。”
　　周承一听罢，万千草泥马从喉咙过，就是没有一个字一句话能说出来，能一针见血刺痛那些恶犬，骂畜生都是污辱了牲口。
　　人心，最可恶，也是世间最可怕的炼狱。
　　也许周承一有一种顺其自然的主角光环吧，也许这是上天给这方天地幸存的人一次生机，只是借她的手而已，不然她也不会这么顺利，所以，她始终是工具人是吧。但也好，工具人也不错，老天爷的工具人不是谁想当都能当的。
　　第十天，周大壮带着皮子出现在门口。皮子已要被她养护得重新焕作人高一样的人偶，初初具现大师兄的轮阔。
　　周承一像是突然通灵一样，老天爷之手吗，赋予她这个工具人程序？
　　她也不作其他想法，拎起皮子就攀起院中的大树，嘿啾嘿啾，认真地爬树，直至顶端，她把皮子挂在树上，这树好像有吸力一样，把皮子吸得紧紧，她又从怀中掏出一根尖尖的金属，她有些疑惑，这不是派出所楼顶尖尖的那根金属吗，她当时只看了一眼，没注意。这东西怎么在她怀里，她什么时候爬到楼顶把这东西掰下来揣兜里了？她头皮有些发炸，PNC工具人也不是这么做的吧，咋就瞒着她呢。手里的动作却不迟疑，把东西往树杆最顶端一插，像天线小人一样。
　　然后，她嘿啾嘿啾溜下树，看来她不经意间掌握了爬树的技能，也不错。
　　僧道合在一起，坐在树底下，嘴里各有念词，院里的人也都退到了大厅或走廊，静静地看着这方世界的天空。白天的灰云，天空中的灰色渐浓，越来越黑，越来越沉，压向这方天地。
　　周承一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句话：“黑云压城城欲摧。”
　　乌滚滚的云中，隐约现出几道金色的光，像闪电，突然炸响，劈在树上，树沉沉动了一下，落叶纷纷，紧接着几道霹雳接连落下，院里金光如火花满天飞，雷声震动整个世界。周承一挂在一边的葫芦突然自己嗡嗡飞起，盖子自动开，大师兄的灵魄冲进火光里。
　　最后一声响，周承一仿佛听见了一声玻璃裂开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身影在飞，缓缓又像是疾快地从地上飞到院子上空，她看到她的身体正在静静地盯着她远去，她看到金光后，院子里的那棵树充满翠绿，她看到僧道的身影慢慢消失，她看到这个世界的灰云突然亮如白昼，刺痛她的眼睛。
　　越飞越高，她的眼里好像只有院子里那具身体的眼睛，在和她对望，目光平静。突然，雨滴落下，雨落如飘盆，她全身湿淋淋。
　　突然，她醒了。
　　梦又醒了，她躺在席梦思床上，还是自己充满晒太阳的味道的被子，果然暖和。
　　她喝了一口水，重新躺下，暖洋洋继续沉睡，明天还得上班啊，唉，这社畜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