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话》安静的周啾

3、为人民服务

　　人有众生万相，众生随心而变，千万相也瞬息而生，瞬息而灭。
　　周承一仿佛听到一声鸡啼，像破晓的钟鼓，在灰沉的世界里，划过一点亮。世界悄然而寂，跟昨夜的凛冽的静是不一样的。现在的世界，她能感觉到无害，每个角落，都不会有陷阱或不可描述的东西在等待她的落单，然后一吞而噬。
　　周承一在梦里，没有感觉到肚子饿要吃早餐的样子，周小胖守着蜡烛，她只身来到大厅外，看着视频有些苍白的院子，树遮了一半的天空，像一道光一样撑起这个空间，在沉郁的黑云压迫下，撑开一处可以容身避难的场所。铁门锈迹斑驳，有些铁锈被切割的掉落在地上，零散稀疏。她走到铁门外，看着国徽苍白，墙壁剥落的大字，只剩字的笔画纵横沟壑。街道上泛起的白雾，像晨起时的霜，吞没了5米开外的建筑。这个世界又好像只剩这个区域，窄小寂静。
　　她回到大厅，在各个袋子里翻找，找到一个笔砚，从小纸包里倒出金色的粉，混着墨汁研磨。她端着磨好的金色墨汁，用毛笔一笔一画，一横一钩，把剥落的字一点点填充。她想，既然语言和文字在这方世界里充满力量和规则，那么，那就用实际行动，把这方小院，用文字重新填充。
　　她落笔很艰难，额头逐渐泛出细汗。手伸得有些酸，却不敢停下。每临摹完一个字，就坐下大口呼吸，平复手酸和无名的压迫，抵抗不想继续下去的逆反心理，再起来重新描摹。一点一撇，认真庄重，那时刻，像一个金光的刻画师，手执笔刃，刀刀刮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外，破除阻难，乘风而起。逐渐，她感觉到身体里涌起一股暖意，像大冷的冬天，突然搁到了暖房里，喝了一口烈酒，热气冲脖，连手酸都缓解了大半。
　　她还是按着她的节奏，一个字一个字的临摹完，最后一笔结束，她笑起来，墙壁上的字金光大盛：为人民服务。
　　这座建筑终于坚固如堡垒。她又依葫芦画瓢，把大厅门外的正中央，国徽，一点一点描摹起来，直至快天黑，她感觉应该是天黑，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计算时间。至少，这个院子，这个派出所，她可以睡到天光大亮。
　　从一睁眼到这个迷茫的世界，她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暂时放下，在这个建筑内，安心的睡一个晚上了。
　　正当她重新打地铺，要入眠时，铁门外传来一声问候：“请问，有人吗？”
　　周承一把薄毯一掀，有些起床气，但在不明的状况下，还是耐下心，她犹豫了一会，内心虽然谨慎，但她没感觉有什么潜在危机，于是起身出去，见门外白惨惨的灯光下，站着一波人，两个僧人，3个道人，还有抱娃的妇女，流鼻涕的半大小孩，几个壮汉，身上都大包小包裹满，手里或多或少提留着皮子。她在这一堆人的皮子上没感觉到不好的气息，疑惑问：“各位，这么晚了，有事？”
　　前面慈眉善目的老僧很有礼貌地说：“阿弥陀佛，请问姑娘，夜渐凌晨，可以容我们借宿一晚吗？”周承一也没什么磨叽，毕竟真的快凌晨12点了，她也感受过凌晨的恐怖，这院子也挺大，房间也够，更何况，这是派出所，只要有需要的百姓，都可以进，她又不是主宰，于是点头：“请进。”
　　一直半敞着的铁门打开，像是欢迎一样，一群人呼啦啦却有秩序地涌入，周承一回头看了一下，哦豁，雾里还在冒人出现，齐齐涌入，僧人和道人在院子里点人头，周承一也不管这些，只是回到大厅，把座位移到靠窗户和角落处，和周小胖席地而眠，人多，还是蛮有安全感的。
　　在她入眠后，僧人和道人都回头向她的地方看了一眼，互相眼里有笑意，他们不像普通人的呆滞，而是有灵动，鲜活。他们安排好人员住宿，生火食餐，众人也随着他们的安排认真仔细地执行，像是流程又诚服的样子，孩子也安静地在大人的安慰中，渐渐入睡。
　　各个房间都点了一盏灯，每盏灯泛着生机的光，几个僧人和道人，就盘腿坐在大树底下，握息而眠。
　　一切静悄，又令人心安。
　　周承一睡到半醒，发现院外的几个僧人和道人，围着树握息而眠。他们和树，像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画，像是渐渐融入到一个有规律的呼吸，此起彼伏。周承一好奇，揉了下眼睛，独身走出来，一僧一道闭着眼睛朝她的方向点了点头，然后缓缓睁眼，眼里充斥着柔和的光，像宽阔的无崖的海，无波无澜，又蕴着仁慈。这种得道高僧或道家传人，在现实生活中，她根本没遇见过，之前的梦里到是碰到几个，无一不是由内而外，无一不是真正的心怀万物苍生。
　　她瞬间好感爆棚，也有一些了悟：“你们，不会是在等我吧。”
　　几个僧道互相看了一眼，也默然点头。道长先开口：“道友身在此方，虽受规则所限，但又跳脱五行之外，灵魂自由自有一线生机，道友，给这方天地，带来一线希望。”
　　周承一也不奇怪这些僧道的能力，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
　　僧人开口解释：“这里是一个没有轮回的，被三千世界遗忘的角落，不属于任何世界。我们在雷云之下，灰云之间。这方雷云将我们带到三千各界，聚时无雷，散时又无雨。我们像是在一个静止的空间，却又眨眼已过千万年。”
　　周承一想了想，说：“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这朵雷云，永远停留在快打雷的那一刻，但它因为笼罩了一方遗留的空间，空间里有众生万物，所以雷永远劈不下来，怕伤及无辜。这朵云没有空间壁垒，在各个平行世界穿梭。现在也不清楚穿梭了多久，没准这朵云快憋疯了，一个霹雳毁了这里的一切。”
　　道长点头：“是这个可能，此方世界有点像修罗道，这里的建筑会随着各界而改变，所以看起来有盛唐建筑，也有民国小道，有柏油马路也有24小时便利店，幸好有万变的这些商铺，我们才得以生存下来。道友能来此方，一定是这方世界的缘法到了。昨夜这里新出来的派出所，在这方天地积出了一颗星辰，我们在灰云之中看见，就朝着这盏光走来。”
　　周承一也苦恼：“你们别这么说，我很有压力的，我其实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头脑还是空白的。混一天是一天。”
　　僧人笑了说：“谁说缘法不可以混一天是一天呢？谁规定缘法之人就一定是龙傲天？”
　　周承一望着亭亭如盖的树顶，突然说：“明天开始，我要寻找大师兄。”说完就懵圈了，自己都愣了一下，对哦，大师兄的皮子熊大壮在按她的要求保养，那剩下的，就是大师兄在这方世界里的灵魂，那几两轻的灵魂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