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沉沦》裴星鱼

8、第 8 章

　　“冬思岚你现在在店里吧？把门锁好千万别出来，你店门口全是人！全是！”

　　远远的，迟延还没到门口便被堵在外面，他探着头找不到塞进去的办法，急道“我能不能在你家挖个地道？”

　　冬思岚哽住“你要真想，也不是不行。”
　　她挠了下下颚“这东西怎么取样，要不，我取完抛给你？”

　　“你……”迟延忍了下，还是没忍住“你以为抛铅球么？”
　　他巡视了一圈，最终钻进自家院子。

　　冬思岚看着嘟一声切断的电话，叹气。
　　不然怎么办，让迟延硬闯进来吗？

　　透过窗户，院子边冒出脑袋。畏畏缩缩，黑峻峻的一个。
　　冬思岚余光扫过，起初院内的遮阳伞盖住大半，她没能看清。
　　下一刻，却看见一个黑影扒住墙头，整个人翻了上去！

　　她吓得激灵！
　　抓住顺手的东西冲出去！

　　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冬思岚对着那人边打边推。
　　那人跨坐在墙头上，不肯，与她对峙般死扒着墙头不松手。
　　反向用着力，明摆着要跟她对着干！

　　他一条腿抬起，眼看着要迈过来，冬思岚情急之下，电击棒狠狠怼上去——！

　　“靠~！”迟延声音发颤，整个人都在抖。
　　他被电的失去浑身力气，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口。

　　身子不受控制一歪，他从墙头上扬倒，咚的栽了下去！

　　冬思岚连忙去扶，迟延靠着沙发缓了好一会儿，仍是头脑发麻，眼前一片眩晕。

　　余光一瞥——
　　好家伙，最大功率。
　　怪不得他整个人都麻了！

　　“三天，家门口被堵两次！”
　　迟延扶着沙发站起来，腿打着旋往楼上走。
　　取完样又从墙头翻了出去“你等我回来。”

　　迟延急匆匆走了。

　　冬思岚站在二楼窗口往外看。
　　迟延貌似摔了一跤，很快爬起来继续赶路。

　　她目光一错，
　　门前不知何时有人拉起了红色横幅，几个字飘扬显眼。

　　他们振臂高呼“假圣母去死！”

　　冬思岚不明白，
　　提个动物心理健康，就是假圣母了。
　　如果不爱，为什么要养？

　　电话又一次震动，这次是宠物主人打来的。

　　冬思岚接通，还没解释原委，那边便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又有什么事？！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有完没完？有完没完？！我很忙，我不像你们那么闲！既然猫扔给你们，你们负点责行不行，别再来打扰我！”
　　临着挂断，他补充道“没死就别给我打电话！”

　　英短长得很好，冬思岚想，接电话的应该不是养它的。

　　冬思岚编辑了一条短信，还是介绍了一下情况。

　　她不期待着回音。
　　因为她猜得到——我不让你们赔钱，它要死就让它去死！

　　竹格转了几圈，确定店里每个角落都消好了毒才去找冬思岚。
　　冬思岚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竹格往窗外看，也看见了字。

　　“岚岚姐。”竹格出声道“三观不同，立场不同，都会过去的。”

　　冬思岚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不出。
　　所以不爱为什么要养？

　　“我去调监控。”冬思岚下楼。
　　她一帧一帧的过。反复看了好几次，可心神不宁，画面从眼前过，片叶不沾身。
　　冬思岚揉着太阳穴，整个脑袋都是刺痛。

　　侧眼，一个小红人进来了。
　　身上湿漉漉的，血滴答滴答，他走了两步，地毯浮上红脚印，在干净的地毯上突兀刺眼。
　　他不迈步了。

　　他和冬思岚对视，退后了一步。
　　血淋淋的手擦了把脸，竹格的脸浮现。
　　红一条白一条杠，竹格展个不好意思的微笑，挠挠头“姐，我能借浴室用一下吗？”

　　冬思岚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心情。心口窝拧着，难以呼吸。
　　“对不起。”

　　“！”竹格摆了摆手“又不是岚岚姐你泼的！”
　　“岚岚姐你别自责，是我活该！我想出去看一下外面怎么样了，不然也不会被……岚岚姐，我……”
　　他指了指衣服。

　　“在二楼。我等会儿拿套迟延的衣服，你先凑合穿着。”
　　竹格点点头，上去了。

　　冬思岚闭着眼，身上硕硕发抖。

　　好大的一摊血，全是血！
　　林韶希惊恐的模样回旋于脑海之中。
　　她抓着头，痛苦。

　　她真的错了。

　　可是错了又能怎么办，让她看着那只猫去死吗？
　　她做不到。

　　高二那年，冬思岚回了城里上学。
　　城里吵吵闹闹的，却安安静静。
　　虚浮空洞，饶是去鬼屋，她都不曾体会过这种怪异。

　　尤其是家，每天最胆怵的，就是回家。
　　爸爸妈妈就像一个名字，和她没有太大关系的名字，她像个寄人篱下的乞儿，有个不敢接触自己的弟弟。

　　他们说：虽然农村教育一般，但冬思岚成绩还勉勉强强，有个集训，如果冬思岚能参加上，重本不是问题。

　　冬思岚因为这个刚好，得了解脱。
　　她以为可以带着猫一起去，欣然应允。
　　去的只她一人，回来，也只剩她一人了。

　　青橘蜷缩着，被关在狭小的笼子里。
　　冬意岚蹲在她的房间门口，探头往里看，余光瞥见冬思岚和接她回家的爸妈，吓得整个人坐在地上。
　　“爸，妈……”

　　“我有没有和你说不要碰你姐姐的猫？你自己过敏你不知道吗？几次了几次了？！”
　　冬意岚被推搡着赶回屋内关自闭。

　　青橘薄薄的一条，脑袋趴在食盆里。里面的秽物滚着它的毛，占了一半多。
　　冬思岚登时红了眼睛，泪水不受控制滚了下去。

　　青橘陪她过来，不是受委屈的！

　　“它怎么了？你们对它做什么了，你们凭什么把它关笼子里？！”
　　冬爸冬妈打着哈哈“我还没说你房间里一股味呢！赶紧把你房间收拾好，脏死了！”
　　“乱跑乱尿，没给你摔死就不错了！”房间门咚的被关上。

　　冬思岚一个人站在屋内，连求的人都没有。
　　没人带它看医生。

　　不行就不行，她会自己想办法！

　　集训后，迟延也跟着一起来城里上学了。
　　两人白天上课，晚上兼职，一个星期，凑够了几百块。
　　青橘等不了了，冬思岚偷偷带着青橘跑出家，在宠物医院门口被冬爸冬妈逮了正着。

　　冬爸拎着青橘化脓的皮，厌恶的蹙着鼻子“高二正是学习的关键时候！你不学习，天天早出晚归，就TM为了给一只畜生看病！？”
　　他笑了，手指紧掐着青橘的皮，脓水混着丝丝血迹从他的指缝流下。
　　冬爸嫌恶的别开头。
　　“真恶心，跟你出生时一个死样！”

　　冬爸扭头，看见墙角蜷缩的恶狗。

　　冬思岚被冬妈死死抓着胳膊，饶是跟冬爸不熟，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他想做什么。
　　头脑登时发热，她急得去踹去咬，刷着冬妈胳膊去抢“不行！把它给我！”

　　可就在话落那一瞬间，冬爸手腕一动，青橘像撇垃圾一样被撇了过去。

　　落地无声，
　　青橘就像垃圾一样轻，落地也没有任何起伏。

　　那一下却重重砸在冬思岚心里。
　　她仿佛失去所有的力气。

　　“别扔给狗，狗都不吃！”冬爸道。

　　迟延抱着小猪存钱罐来时，青橘被咬了第一口。
　　冬爸看着猫，喜笑颜开“不错不错，狗还吃！没嫌它恶心！”

　　迟延看到青橘时，青橘被咬了第三口。
　　砰——小猪碎了。
　　冬爸炫耀般指着猫，洋洋自得“死前做点贡献，它也是死得其所！”

　　零钱随风飘，青橘被一口咬爆了头，脑浆四溅。

　　冬思岚脑袋嗡的一鸣，等她看清眼前，迟延扒着恶狗的嘴，没能抢下最后那一点猫毛。
　　恶狗餍足的打着饱嗝，冬思岚死了。

　　心彻彻底底的死了。

　　她张嘴咬在冬妈的胳膊上，恨不能撕下一块肉，和她同归于尽！

　　迟延跪着，愣了很久。忽然，他站起朝着冬爸走了过去，胳膊上两个血淋淋的窟窿汩汩往下淌着血，
　　他抬手。

　　冬爸扬眉。
　　下意识以为是来夸赞自己的。
　　他笑呵呵的刚想谦虚谦虚，忽然迎面一个拳头，打的他两眼昏花。
　　耳朵嗡鸣，抬手轻蹭，鼻子流血了。

　　“那是冬思岚的猫，你怎么敢？！！！”最后一声，迟延低着声音怒吼。

　　他扑过去和冬爸扭打在一起，不过眨眼功夫，两人双双挂了彩，迟延膝盖顶在冬爸下腹用力，一拳一拳，拳拳到肉。
　　警笛声响起，警察拽人，两个没能扯开。
　　迟延抓着冬爸松弛的脸皮，恨不得喂狗的是他！

　　这事没有结果，家庭纠纷，冬思岚必须原谅冬爸冬妈，唯一需要的，是垫付城市的清洁费。
　　它真就像了一摊污渍。

　　冬思岚出面，谅解了迟延。冬爸冬妈没有选择，半大的小子，最是致命。

　　冬思岚没有再回那个家，那里已经和她彻底没了关系。

　　整个过程中，每个人都有错，但青橘没有。
　　它从出生起便没有选择，直至死亡那天，它都不得安生。

　　冬思岚是亲眼看着它死的，在宠物医院门口，亲眼看着它死的。
　　冬思岚怎么做选择，她怎么能做出选择？

　　什么是对的。

　　她可以失去所有人，唯独不能再失去毛毛。
　　冬思岚绝不会放弃毛毛！绝不！

　　冬思岚上楼，扯了套迟延留在这儿的衣服递到浴室门口，自己下楼了。
　　她回看了几次监控，终于发现了问题，这时警察也来了。

　　警察踩着一脚的血，拘留了几个人。
　　依冬思岚找到的证据，找到人，又拘留了一个。

　　迟延带着药和英短回来，总的来说也没发生太大的问题。
　　除了迟延被她电的那一下，至今半边身子还在麻着！

　　“猫没事？”冬思岚试探问道。

　　“你不应该先关心我吗？”迟延脑袋冒出两个大大的问号“有事的是我！”
　　“对不起！”冬思岚立马弯腰道歉。

　　迟延没打算和她计较。
　　这种高强度的安全意识，不是坏事。
　　倘若真等看清人再电，人早就进屋了，手再快一点，倒下的就是冬思岚！

　　“复盘！”迟延把茶几上的东西一推“想想怎么处理，总不能还有第三次这样的事发生吧？再来一次，警察都要烦了！”
　　宠物医生忽的笑了一声“阴岚姐的人还想带着一帮人来看笑话，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冬思岚“……”
　　虽然看笑话没达成，但是麻烦是真造成了。

　　她觉得迟延应该不会让她放弃那只猫，但，万一呢。

　　迟延看着冬思岚，忍耐着不让自己翻白眼“我没让你放弃那只猫！”
　　“？？”她说出来了？！
　　冬思岚捂住嘴。

　　“你眼睛里写出来了。”迟延回过头“留不留下毛毛是你的自由，我们需要讨论的是，如何才能保证安全。”
　　他揉揉腿“以及不误伤队友！”

　　宠物医生附议“而且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我们不能等着热度过去，谁知道热度什么时候会过去？我们得主动出击，解决问题。”
　　竹格此时也洗完了澡，下楼附和“对。但是问题又绕回去了，我们不能抛下毛毛，但是对于不会说话的猫，我们怎么才能证明它抑郁？”

　　“如果无法证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