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2、深入山林寻线索(二) ...
-
几天之后,纾纾到达悬平镇。
待亲眼看到面前这崇山峻岭,险关要谷后,她才明白,为何镇安长公主只能打退罕罗,却不能进入山谷。
莫偃戈站在城墙上,指着远处道:“你看,罕罗占据地势高的一侧,投滚石或射弓箭就能击退进攻,若我们强攻,不知要损失多少倍的人马。”
纾纾瞻目远眺,对方虽没有修建悬平关这样坚固的关隘,但也有阻拦的城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足矣。
“去年秋天那次损失惨重便是因为他们利用这点,险些突破悬平关,我们守关需要多得多的士兵。”
她想起岑湜对宛鹤节度使的评价,问道:“听说节度使不擅用兵?”
莫偃戈点头,“这么多年来大巍和罕罗相安无事全得益于镇安长公主当初那一战,和平久了,换了不知几任节度使,有所懈怠是自然。若是像平常年份那样守关他倒尚可,遇到这次罕罗新君登基大举进攻,他很是不足。”
悬平镇城门离真正的悬平关还有一段距离,是关隘最主要的后备军需来源,莫偃戈练兵也在此。
看纾纾眉头紧蹙,莫偃戈扶住她双肩道:“你不必太过紧张,他们能不能过关另说,就算真的到了城门口,以罕罗的兵力、武器和后勤,以悬平镇的牢固防御,平原地带,我大巍才是真正优势。”
“嗯。”她稍稍放下心来。
攘外必先安内,岑湜目前主要心力在大巍朝堂,不论是北貊、罕罗还是已经收复的僰夷,怀柔政策是上选。纾纾看他倒没什么开疆拓土的雄心壮志,条件也不允许。
思及此,她抬眼探究莫偃戈的神情。
“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莫将军。”她压低声音好似打听,“你找那条路,除了缨缨的缘故,是不是还有什么青云之志等待实现哪!”
见她猜中自己心思,莫偃戈有些惊讶,又有一丝得意,眉欢眼笑道:“好男儿岂可没有远大抱负,若是以后用得着,我必为大巍拔营西征,国土嘛,越多越好。”
纾纾盈盈一笑,确实是他莫偃戈的性子。
“我打算明日亲自去一趟。”
她这话来得突兀,莫偃戈还沉浸在喜悦里,脸色霎时一僵,“不行!”他脱口而出。
“怎么不行?”纾纾敛起笑容,从容说道:“我可没在跟你商量,大不了我带着杨屹杨岘两兄弟去就成。你只需告诉我缨缨从哪儿入的山。”
“我要是不告诉你呢?”他寒眉冷道。
纾纾转身就走,“我问镇上人也行。”
“你!”莫偃戈气得哑口无言。
缨缨还能从哪儿入,当然是根据那个传说。
是夜,纾纾在房里整理进山所需物品清单,打算让杨屹白天买齐,再混入出城的百姓往沧楠山去。
拈着笔左思右想,圈圈画画,总是不得心意。
门外骤有人声:“小妹,是我,郑繁。”
她放下纸笔请他进屋。
郑繁住在司马府其他厢房,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郑大哥,有何事?”她倒上一杯红茶。
“你准备进山?”
“嗯。”她也一同坐下。这莫偃戈嘴倒很快。
“你是来当说客的?”
郑繁轻轻摇头,“我哪儿能说得动你。”他抿一口茶,沉吟道:“大司马思前想后,知你素来有主见,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便让我将此物给你。”
他从袖里掏出一笺信纸,“这是他手下有经验者列明山中所需的物品。”
纾纾接来一看,正是她所为难之事,她哪里懂这些,解燃眉之急也。
“他,是不是生气了?”
莫偃戈不亲自来,却让郑繁来送。想必是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又怕见着纾纾按捺不住脾气起冲突。
观这两人如此默契,郑繁嘴里的茶愈发苦。
“夫妻间都有吵架的,何况你们。”他笑了笑,“没有大司马的令,谁敢放你出城,届时你又得折腾一番。他说,倒不如他先退一步,你何时准备好叫他,同你们一起去。”
纾纾会心一笑,眼瞳发光,“如此甚好,速战速决,孩子再大的话,是真去不了了。”
郑繁起身欲走,只听背后响起疑问:“郑大哥随我去吗?”
他有些高兴,“大哥可不太懂林间的事,小妹仍需要我?”
“怎么不需要,郑大哥博闻强识,妹子求之不得。”
“好。”
第二日,莫偃戈带着温圻,纾纾领着杨屹、杨岘、郑繁,六人出城向西。
“这罕罗果真不干涉平民百姓贸易互市?”纾纾打扮成当地农妇模样。
“刚开战的时候哪里敢动,打了半年多,明眼的都能看出来,新国王就是拿所谓的‘东征’立威,除非侵扰悬平关,平日并不干涉。要不是节度使在战报里写得那么紧急,陛下还真不一定让我来。”
“主将无能,累死三军。”她叹道。
若宛鹤节度使有莫偃戈一半的军事才能,也不至于损失那么多人,他又胆小,夸大其词,岑湜才急调莫偃戈增援。
之后的事,因纾纾被关在顺安宫,张克弱也不太好顶着风头四处打探消息,比如罕罗国王只扰不攻,有人偷运粮草,她都不知。
罢了,这些事,非她所长,眼下还是找到缨缨紧要。
等到天黑,几人不点灯,凭着月光摸到当初薛璘入山的地方。
溪流,在沧楠山随处可见,深夜寂静,潺潺水声尤为清晰。
“传说,就沿着这条小溪走。”莫偃戈牵住纾纾右手,“你别看现在不难,走三四里后溪流就断了,届时深山老林,虫蛇鼠蚁,沼泽陷阱,多的是险事。”
他说的头头是道,语气狠切。
“想让我打退堂鼓?”纾纾将他左手猛一拽。莫偃戈歪了歪身子,“你这女人,怎不听劝。”
“你死了这条心。”她捏鼻音一哼,“说得再瘆,我也不会怕。”
“是是是,天王老子你都不怕。”
“我就不怕!”她说得理直气壮,蓦地又忆起岑湜的脸,可不是不怕么。
莫偃戈见她本笑颜如花跟自己斗着嘴,忽垂下眼帘不再说话,回想方才字句,也默不作声起来。
走不过两里,溪水变得越发窄急,路也更陡峭,纾纾越走越慢。
她心道:还好孕肚不大,孩子也坚强,只要多休息几趟,走得不远也成。
“来。”莫偃戈双手撑住她胳肢窝提起腰身。
这里有一个急弯,纾纾无奈侧趴到他肩头。
如此艰难行进,至后半夜,才到达莫偃戈所说的溪流尽头。原来是一处极高的山涧,因水流不大,还不能称之为瀑布,抬头一观,此非人力能攀。
“接下来就得拐进林子里。”莫偃戈指着北方。
此地乃阳坡,满眼望去是成片竹林,一棵棵高耸入云,晚间风簌,哗啦哗啦直响。
纾纾气喘吁吁,其余五人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看着她。
“对不住。”她有些难为情。
莫偃戈笑着摸她头顶,“无人逼迫我们。”
他回头吩咐温圻,“你们劈开竹林做一方空地,今夜先到这里,休息后白天再启程。”
几人动作利索,砍出一块空地后,又拿绳索吊起四角油布做棚,地上垫一层厚厚的枯树叶子,铺上毯和席供纾纾休息。
其余人都随意和衣而躺。
纾纾翻了个身,心中有些发愧。也不知能不能找到缨缨踪迹。
她倏地睁开眼,已是白日悬空,只是竹林繁秾,金乌被遮得严严实实,余脚下跳跃的碎光和残叶一起,满地摇曳。
“纾纾。”
有人叫她。
她回头,绰约一人影站在不远处几根壮竹背后,眯眼细看,那人头束方巾,背挎行囊,穿着革靴,腰间一把水壶,缠一根,缠一根铜鞭!
她脑中霎时作铃,胸膛砰砰一跳。
是缨缨吗?
“姐姐!”她大叫,伸出手朝那人影奔去。
可越发奇怪,她跑得越久,那人影却一动不动,无论怎么迈开步子,缨缨一直站在原地,离她永远那么近。
“姐姐!”她又大喊,想看清那人的脸。
突然,头顶像缓缓弥漫浓雾,日光暗下来,那雾气也越散越广,乌云般遮掩天地。
她抬头凝眺,看不清的人脸一点点被雾霭吞噬,下巴,嘴巴,鼻子,眼睛,直至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冷风袭来,忽一哆嗦。
“姐姐!”纾纾只觉身上奇冷,甫一睁眼,对上一双墨瞳。
“你醒了?”莫偃戈神色紧张,双手抓着自己肩头。
她茫然望了望四周。
清晨,黎明刚尽。仰头只有油布,并无曜日,风吹来,颇有凉意。
纾纾轻轻“啊”了一声,脑中还残着梦中景象,那脸,已记不清。
“我梦到,好像是姐姐!”她奋力抓住莫偃戈的袖子,眸中已泛出泪光。
知她方才做过噩梦,莫偃戈坐至身侧,轻轻将人搂进怀里,“莫急,有你在,你们姐妹俩心有灵犀,必能发现线索。”
语毕,用唇贴了贴她额头。
纾纾长舒一气,心头缓缓平复。
眼一瞥,不经意看见温圻右脚缠着几圈缟布。
“温大人,你怎么了?”
温圻微微一笑,“半夜有蛇。”
他侧退一步,脚下赫然一条褐色蛇尸,歪歪扭扭,断成两截,红色的肉和血抛撒一圈。
“呀!”她尖叫着扑进莫偃戈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