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你自己看着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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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十遇趴在桌子上无所事事，抻着脑袋朝苏瑾云招招手：“班长，你桌子按这儿来，反正我们最后一排空间大，三人连坐也不挡道。”
苏瑾云一想也是，简十遇他们坐在最后一排还靠墙，只有别人挡他们道，从来没有他们挡别人的道。
简十遇把桌子搬过去，苏瑾云看了一眼叶深的位置，空空荡荡干干净净，她忍不住开口发问：“叶深还没回来吗？”
简十遇笑着回：“你管他呢，他死猪不怕开水烫。”
苏瑾云点下头正要回座位，陈闯领着一个学生走了进来。
班级里瞬间安静不少。大家目光逐渐朝讲台移去。
陈闯进班级，看见苏瑾云安置的座位，觉得没什么问题，朝她点了下头。
直到班级彻底安静下来，陈闯才张口准备说话，结果前门突然被人推开。
一把年纪的门，随着来人的粗暴力气，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来人非常嚣张，单肩背着一个印着Logo的黑色书包，敞着衣服抄着兜，漫不经心地喊了声报道。
陈闯吞掉原本的话，习惯性的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粉笔头砸过去：“开学第一天就给我迟到，本事没长，胆子倒是长了不少啊！”
叶深看向教室后头的钟表，嬉皮笑脸的说：“还有20秒才迟到。”
陈闯：“……”
他这话说的太过放肆，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在座的憋笑憋得很辛苦。
陈闯脸色黑的难看，语气意味不明：“想笑就笑，下午有你们哭的。”
众人一听，一下就明白过来其中的奥妙，昨天数学的随堂检测出成绩了。
陈闯似乎舒坦了，难得开起玩笑：“那你再站个20秒，允许你第一天开学报道迟到。”
陈闯对门口的人抬抬下巴：“还杵在那儿干什么？真指望开学第一天迟到啊？”
叶深也跟着笑起来，墨黑的眼睛眨的飞快，他掂了掂肩上的书包，正往里走，陈闯又冲他招招手，眼神示意：“顺便把你的新同桌也领回去。”
叶深刚才站在门口，没看见陈闯旁边还站着一个人，现在视线落过去，倒是看清楚了。
他眉梢向上一挑，不正经的来了一句：“今儿什么日子，您还买一送一了？”
“少废话，谁让你迟到的？”陈闯直接把人塞到他手上：“新同学我就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
叶深走过去，伸手在闻鹿下巴底下轻轻一捏。底下同学发出暧昧不明的声音，叶深勾着唇眉目含笑：“走吧新同桌，老同学谨遵师训，领你回座位了。”
又笑翻一群人，有人给叶深做小提示：“深哥你也别什么人都逗，新同学听不见。”
叶深啧了一声，他当然知道新同学听不见。他没说什么，拎起新同学手上的棍子，把人领走了。
前几天都是风雪交加，今天天气倒是不错。
冬日暖阳高高的挂在蔚蓝色的天空，微黄的阳光斜射着校园角落，老态龙钟的枝丫上托着薄雪，像是忽然害了羞，藏着一点粉红。
陈闯又说起话来：“大家现在应该已经看见，咱们班新来的新同学情况有些特殊，具体情况我想不需要我多说，既然来到咱们班，咱们也得接受人家，新同学以后也算是咱们班的一份子，希望大家平时多担待点儿。”
陈闯在讲台上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闻鹿的信息，开始讲起新学期的一日常规。
叶深刚把人领回去，简十遇脑袋就伸了过来：“我是真没想到，他竟然是我们年级的。我昨天看他那么小，一直以为他是高一的。”
叶深原本是坐在最边上，现在新同桌一来，就坐在中间了。
简十遇脑袋横在他的面前，笑嘻嘻的跟闻鹿打招呼：“Hi～，小乞丐好久不见啊！”
叶深嫌弃的把他脑袋拍回去。
简十遇有些不满意，龇牙咧嘴的瞪着叶深：“干嘛？”
叶深睨他一眼：“你打招呼他又听不见，刚刚同学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脑袋不会被驴踢了吧？”
简十遇：“……”
“你脑袋才被驴踢了。”简十遇重新趴回桌子上，困怏怏地说：“哥这小脑袋被作业踢了一个晚上，难免不够用了现在。”
叶深扫了一眼旁边人，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校服外套。他用脚踢了踢简十遇，不动声色的问：“简十遇，你教室里头有多余的衣服吗？”
简十遇瞥他一眼，歪过脑袋：“你穿的也不少啊，要衣服干什么？冷？”
叶深知道他没有，也不解释了。
陈闯班会开到一半，又被老师喊过去开会。
叶深见人走了，从凳子上站起来，三两下把自己身上的冬季冲锋衣脱下来，盖到旁边新同桌的身上后，他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离开班级。
可能是无聊，听不见看不见也没人说话，闻鹿早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简十遇见叶深走了，大胆的坐在他的位置上，歪头仔细看着闻鹿。
睡觉这玩意儿是会传染的，简十遇本来还撑着眼皮能和叶深插科打诨，看了一会儿睡觉的人，莫名其妙也打了个哈欠。反正是自习课，没老师看，他直接窝回自己的座位上补觉。
叶深回来的时候，身上重新穿上一件校服。
闻鹿这个时候刚醒不久，两手撑在桌面上，端坐在位置上清醒。
他知道自己身上被人搭了一件衣服，很暖和，但不知道是谁的，有些迷糊，只觉得闻着衣服上的味道有些熟悉。
叶深走过去在他头上呼撸一把，随后笑了一声坐回位置上：“醒了？”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闻鹿却反应过来这是谁的衣服。
就昨天晚上，和凌意哥一块儿吃饭的朋友。
他慢吞吞移了一下身体，把肩上的衣服拿下来还给他。
叶深撑着下巴笑着，没接。
闻鹿更加疑惑，把手上的衣服又往前推了推。
叶深笑出声来，伸手把衣服拿过来抖开，随后抓起闻鹿的手臂塞进去。
动作干脆利落。闻鹿呆愣住，好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叶深又伸手替他把校服拉链拉到顶。结果自己的校服大了一码，拉到顶他半个脑袋都被衣服埋了。
闻鹿抬着下巴把衣服往下按，衣服是真的大，按下去就弹回来了。
叶深一边笑一边伸手帮他翻了一下。
闻鹿觉得有些奇怪，也有些不太自在，别扭地扯着。
这个时候班级没什么声音，黑笔尖落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模模糊糊，很磨耳朵。
冬日暖阳从窗户外洋洋洒洒的洒进来，低头执笔的少年身上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恰好有风吹起，透过细细的玻璃缝，黄色的窗帘轻微地晃动着。
年年落雪雪落年年，时光在慢慢里漫漫。
雪有雪的秘密，冻也有冻的来意。
季节轮换总有期待。
叶深低头看着他扯着身上的校服，冷风拂过发梢，他忽然就想看看，他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
世间对他如此不公，他很多年后还会这么干净纯粹吗？
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知为何，叶深荒唐的想，或许比这还要干净。
像屋檐下的残年暮雪，冰凉刺骨的遭遇，融化后却滋润万物。
一番挣扎之后，闻鹿好不容易将拉在顶部的拉链松动。结果一阵温热的触感，他不安分的手被没收了。
闻鹿下意识往回收收，却被抓的更紧，指尖交缠冒了汗。
闻鹿来不及疑惑，叶深就拽着他的手塞进口袋。
随后还拍了拍他的脸，警告着说：“再乱动就把手剁掉。”
说完之后，叶深忽然想起来他听不见。
杵在原地稍微一想，他掏出手机打字。
叶深将他遮在眼睛上的纱布往上推推，手机亮度调到最暗，用身体挡住身后的暖阳。
闻鹿低头看见屏幕上的字。
跟主人一样的不讲道理——【穿好。】
可能是很少有人对他这么好，又许是对他这么好的人早已消失在记忆里，变成一个模糊的面孔。闻鹿呆愣好半晌，直到头顶被人粗暴的糟蹋一番，他才慢吞吞地收回思绪。
然后动手去捂自己的脑袋。
十六七岁的少年充满傲气，被人呼撸头的感觉不太美妙……嗯，也很奇怪。
闻鹿木着脑袋扭过头，头顶上的人也收了手，眼尖的发现，新同桌的耳朵不知何时染上绯红。
叶深骨子里透着坏，伸手捏了一下他有些发红发热的耳垂。
电流流过全身，麻意沾染心头。
闻鹿过电般嗦了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虽然看不见眼睛，不过从拉成一条直线的唇线和粉红的脸上，足以看出他此刻的尴尬与震惊。
手足无措在他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发出的动静有些大，加上自带关注点，引得不少同学侧目。
叶深嘴角笑意更深，伸手把人重新拉回来。
这刺激有些大，闻鹿感受到周围人毫不掩饰的视线，乖乖地任由人拽着坐下来
闻鹿好久才回魂。
他整个人前倾着，在桌肚里摸了很久。叶深做完一道大题抬眉看他一眼，见他慢吞吞的掏出一只黑色水笔，又随手拿起一本教科书翻开。
闻鹿左手缩在袖子里，只露出三根手指头按着页面，右手动作生涩地握着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他很久没动手写过字了，再加上现在看不见，写的很慢很慢。
一分钟过去了。
叶深回头又写完两道选择题，视线里突然冲进一本崭新的教科书。
干净整洁的页面上，歪歪扭扭着写着两个大小不一的字——谢谢。
叶深收笔拍了拍他的头，注意力再次回到题目上。
闻鹿把自己的书塞回去，又在摸出一本很厚的，带着凹凸不平盲点的书。
书已经破旧，不知被翻阅了多少遍。
一阵骚动过后，班级再次归于安静。
刷题的人刷题，看书的人看书，睡觉的人……白日做梦。
自习课时间过得飞快，两套卷子做完，铃声恰好打响。
校园广播随之响起。
新学期，大家对食堂总是痴心妄想，急哄哄的要去看看，没一会儿教室就清空了。
只剩下几个平时比较磨蹭的，还不急不慢的在桌肚里翻着钱包。
简十遇没睡够，但是肚子听着铃声咕噜了一下。
叶深把卷子收起来，抵着桌子伸了一下懒腰，也准备去吃饭。
简十遇睡眼惺忪，揉揉脸，吐了一口浊气。一转头，视线就落到正在看书的闻鹿身上。
他一脸稀奇的看着，跨两步绕过去。
“我操，这是盲人看的书吧？”简十遇好奇的不得了，正常人也没见过这种书。
叶深也看了一眼，随后挑了下眉。
班级已经没人了，简十遇两手抄着兜，抬抬下巴指着还坐在座位上看书的人：“现在咋办？带他一块儿去吃饭吗？”
叶深脑子里想起早上陈闯那句——你自己看着办吧。
可能他以后还真得到哪都带着这人了。
叶深笑着摇了摇头，屈手敲了敲他的脑瓜子。
老是把纱布摘下来看信息也挺麻烦的。
叶深不想费那个劲，直接在他手心上写下一个字——饭。
指尖划在手心的感觉很奇怪。
闻鹿不自觉往后缩了一下，一张小脸皱巴在一起。
叶深字写一半，感受到他的挣扎也没管，把他的手腕握得更紧，手上却没加快动作。
慢条斯理的，像故意的一样。
光是看着没那感觉，叶深这个时候才感受到，班级女生说他瘦不是吹嘘，他的手腕是真的瘦，他小拇指和大拇指对碰都能圈起来，甚至还余个小指头。
手获得自由后，闻鹿立马就塞进口袋里，还很别扭的搓了两下。
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闻鹿缓缓地摇了摇头。
叶深嗓子一嘿，直接把人从凳子上拎起来拖走。
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大中午的不吃饭想干什么？
搞减肥？！
闻鹿脸憋得通红，可能没想到他会直接来硬的。
简十遇生怕叶深把人给拽坏了，在一边小声说着：“你也别下手这么重，他又不是不会走路。”
叶深手上力道轻了点，伸出胳膊把人圈过来，低头轻笑着：“让他自己走路你指望他一头撞墙上去啊？”
简十遇一想也是，又提了一嘴：“那要不要把他的棍儿也带上？”
叶深看傻逼一样扫他一眼：“咱们两个人四只眼睛，没那一根破棍好使？”
“额……”简十遇决定闭上嘴。
他怀疑自己今天脑子是真的坏掉了。
许七寻也是物化生，不过他在另一个班。
简十遇本想绕到他班去找他一块儿，结果刚到楼梯口，就撞见他和他的小女朋友打情骂俏。
八目相对，火花一下就蹦出来了。
在学校楼道里撞见小情侣亲热没什么稀奇的，但要是撞见自己的兄弟在和小女朋友亲热，那就很稀奇了。
还有一些尴尬。
简十遇当场破口大骂：“狗逼许七寻，你他妈天天谈个恋爱还没完没了了？老子怎么到哪都能撞见你？”
许七寻眼中有些雾气，显然是刚亲热过不久：“说明你此生有幸。”
“去你妈的！”简十遇只觉得晦气，咬着牙看着对面那人脸上潮红，忍住动手揍人的冲动，拽过叶深匆匆下楼。
“等等。”
一声清脆的女音让几个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简十遇回头，看见说话的主人面色缓和了些：“有事？”
夏桑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到站在叶深旁边的人身上：“我想和闻鹿单独说一些话。”
简十遇想了一下，夏桑好像也是艺术班的，回头又看了一眼叶深。
叶深耸耸肩也没说什么，自觉让到一边。
闻鹿也认识夏桑，所以跟着她折进一间空教室里。
两个人站在背光的地方，夏桑把他眼睛上的纱布往下拉了一点。
随后她掏出手机打字：“你真就打算放弃舞蹈了？
闻鹿看着屏幕上的字点了点头。
夏桑接着打字：“不后悔吗？闻鹿，十年下来不是开玩笑。你活了十七年，十年的时间用在学舞蹈上面，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你难道不觉得很可惜吗？我和你一块儿学的舞蹈，你就这么说放弃就放弃了真的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他能做什么选择？
十年不是玩笑，人生没有多少个十年，像他这样的人，十年更是可贵。
可现实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捉弄人从来不负任何责任。
所有人都觉得，之前的努力这样放弃很可惜，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可是也只能可惜。
争取不来的东西停在原地执着，只会更加浪费时间。
他七岁过后就没再站起来过，一直在往前爬。
充满疑惑，充满恐惧，路途上的未知让他如履薄冰，但他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四肢磨出了血，泪水糊了眼睛，依然在往前爬。
因为他深刻的知道，停下来就再也爬不动了。
也许这一次放弃舞蹈，以后就不会再有这些事情了。
他快长大了。
就差一步了。
高二下学期了，咬一咬牙就挺过高三了。
等上了大学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充满疑惑而又痛苦的地方，褪去一切伪装，世界就会变得明亮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你自己看着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