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天夜晓》嘉南洲主

2、三善道三恶道

　　刺眼的阳光中，日神一把抓出韩枝夜。韩枝夜就这样头带着一身白骨凌空而立。

　　“若你答应，我现在即刻将你送回天帝身边。”日神看着韩枝夜的惨状，不忍直视。

　　韩枝夜的嘴唇已经焦干凝住，发不出声音，只能微微摇头。
　　日神叹气，摘下脸上的龙鳞面具，为韩枝夜戴上。
　　“既然你如此执着，我就送你去千神塔，总好在死在我面前，免得遭天帝发难。”

　　日神为面具注入灵力，面具化作一个巨大的蚕蛹将韩枝夜包裹，转瞬不见。

　　龙沙汤谷，千神塔。

　　蚕蛹打开，韩枝夜重重摔在地上。

　　“唉哟，骨头差点给我摔碎了。”

　　只见千神塔内，六棱墙面。每一面墙都挂着不同的面具。

　　六面分别展示着三善道和三恶道。

　　天神道、人间道、修罗道。
　　地狱道、恶鬼道、畜生道。

　　每一道均有数百位神面具，面具皆是龙鳞制成。

　　天地初开混沌之时，神龙为规整秩序，将万物来世去处分为六道。
　　从那之后神龙再未出现过。

　　有人说，

　　神龙出三界，自断情根。

　　也有人说，

　　神龙不越三界，流浪幻化。

　　六道龙鳞面具犹如万物一般注视着韩枝夜，似在期待，又似吞噬。

　　韩枝夜艰难的转起身子，骨头嘎吱脆响，回望这些面具。

　　耳畔传来日神的声音，“不管你是想摧毁双月神话还是当天帝，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披上这身龙鳞。”
　　每一片龙鳞都是上古的大神神识所铸，魔神，鬼神，精怪，小妖。每一片龙鳞代表着一种身份。若韩枝夜用这些龙鳞重塑肉身，那她将背负着数百种身份，由此她可掌控三界不同的身份并切换。

　　至于如何切换，那便是随即启动。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韩枝夜说完举出手掌印入掌骨的归帝令。归帝令散出环形灵力，将六道面具一片片揭下，面具缩合成一片片水滴状龙鳞，钉入韩枝夜骨缝。

　　我是谁，我在哪儿。

　　世间最痛楚的莫过于此酷刑，让韩枝夜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神识的存在。

　　六道龙鳞贴满韩枝夜全身，片片龙鳞拧结在一起，渐渐嘭起。

　　血肉铸成。

　　千神塔顶飘落一件素纱白袍，裹在韩枝夜身上。

　　韩枝夜神色恢复如常，嘴角一抹笑。

　　等等，我是谁？

　　韩枝夜回想着天帝每日为她准备的丰盛饭菜，前往御花园的路，以及天池底下自己埋藏的一颗陨星。
　　还好，还好，我还是我自己，没有变成魔神，若是那般，恐怕无法击败双月了。

　　韩枝夜抬臂抚摸着一身坚实的龙鳞，满意的离开千神塔。

　　入夜，子时，十日桑。

　　双月高悬空中，韩枝夜躺在十日桑树杈上，仔细辨认着。

　　韩枝夜抬步飞起，窜上十日桑顶，站在还未升起的太阳旁。

　　片刻后，十日桑上仅有的一日缓缓升起，掀起巨大的热浪。

　　韩枝夜身上的龙鳞被烧成红色，而她面不改色。

　　深夜，竟升起了太阳。此事亘古未有。

　　原本黑暗的双月之夜，此时被太阳照的明亮。

　　待太阳升起到和双月在一条直线时，太阳再也不动，甚至太阳的光辉渐渐减弱。

　　一阵萧飒沧浪之声顿起，韩枝夜闭眼凝神，浑身的龙鳞如将要奔赴战场的神兵，呐喊不止。

　　韩枝夜就这样披着一身炙红的龙鳞飞向太阳中心。

　　那滚烫的烈日，如韩枝夜永远炽热的心。
　　可再怎么说，那烈日不只是灼心，甚至连神魂都要烧没。

　　此时韩枝夜已完全消失在日心中。

　　天界，九天塔上。
　　往日繁华的塔顶，在被深夜灼日照亮后，竟有萧索之意。

　　天帝站在碧玉拦前，望眼看着那一抹红被烈日吞噬。眉心紧皱，却无一言。
　　他身后隐隐传来疾风之声，花阴就那么突然的落在天帝身后。

　　花阴侧脸对天帝说：“你不该让枝夜去送死！”
　　天帝紧了紧长袍，不紧不慢道：“人各有命，神亦如此。”
　　花阴紧逼：“若你不助她开启归帝令，她本可以逃过此劫。”

　　天帝缓缓转身，朝花阴侧睨了一眼。
　　气氛冷到冰点。

　　天帝冷冷地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传入花阴耳朵。

　　“真以为自己是天帝之子了？”天帝怒气而起，紧盯着花阴。
　　花阴冷笑：“反正于我，这天界我是一天也不想待了。待枝夜回来，我带她一同离开。”

　　天帝：“她回不来了。祭身日心，就论是上古神仙也无脱身之法。”

　　花阴看着天帝平静的神色，简直无法理解。“她不是你平日最宠爱的女儿，为何你竟如此冷血？”
　　天帝神色收敛，捻指捏诀，一道金色神力汇聚指尖，刹那间，神力似箭飞向花阴。

　　花阴来不及闪躲，神力正中肩头。一个踉跄，阴柔的眼神被击碎。

　　一阵冷笑贯彻九天塔，花阴似恍然：“我明白了，在你这个位置的人，眼里只有自己而已。当初你从我生父母处收养我，只是为了利用我的极阴之体，引出这万年天劫。而枝夜也是被你利用，成为你铲除异己的工具。”

　　天帝金棕色的衣服在深夜日光下，宛如一块沉寂的朽木。

　　九天塔突然安静下来，再回头看花阴，已经被一条金棕色布条封了口。

　　天帝按下祥云，缓步登上，离去。

　　花阴独望着灼烈的日心，眼角浸湿泪水，

　　长啸向天，一声“韩枝夜”响彻天际。

　　此时一身烧的通红已经晕厥的韩枝夜，正缓慢的穿入烈日。

　　身上的龙鳞飘飘延展成一个结实的长袍，将韩枝夜紧紧裹住护住。唯有那往日白皙的小脸，被热的通红。

　　忽而撞上一层冰结界，龙鳞露出尖锐的锋芒，硬是刺破厚实的冰层结界。
　　冰层内竟是宫殿模样。
　　拾级而上的最高处有一神座，如弯月。

　　红色龙鳞裹着韩枝夜飘落在神座上，灼热的龙鳞接触冰冷神座的一瞬间，冰块化成水汽蒸腾。
　　白色气雾腾满宫殿。

　　透过白雾，龙鳞逐渐褪成玄色，恢复常温。
　　韩枝夜逐渐苏醒。

　　突然，身下神座内一只手伸出，紧紧抓住韩枝夜的胳膊。

　　韩枝夜一个激灵彻底苏醒过来，一个翻身站在神座上，竟发现神座内封印了一个人。

　　顺着那只伸出神座的手，韩枝夜将她拉出来，解开封印。

　　神座内被封印的人是月神，她原来本本分分担着月神的职责，万年如一日的生活，从未有过差池，直到后来双月神话天劫现世。她成了罪魁祸首，经过天界一系列的惩戒方式后，月神彻底消失不见。众神都以为祸首被服，天界终于迎来安定。可天劫依然存在。月神这个背锅侠消失了，天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解决难题。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月神不仅没死，竟还将自己完好无损的封印在最危险的太阳之中。

　　就在她认定自己能安然躲过此次天劫引来的天界追杀之时，没想到竟有人能穿过日心，将她唤醒。

　　月神看着韩枝夜，满脸的疑惑，今夕是何年？吾身在何处？天劫已过否？

　　韩枝夜一直摇头。月神越来越绝望，要知道她封印自己已经耗尽了一生的修为。韩枝夜信誓旦旦告诉月神，双月神话的天劫，她可以解。

　　韩枝夜走近瘫软在神座上的月神，月神从神座上取下一把双月剑。剑柄冰蓝如冰，剑两头是一大一小两轮弯月，锋利无比。

　　双月剑乃是上古神器，是上一次天劫后，上古神存留的神器。不仅能斩九州四海，剑中存留的上古神力，更能助力修为。若是修炼得当，双月剑斩天断地都不再话下。

　　就是这么厉害的神器，竟毫无波澜的就认主韩枝夜了。

　　韩枝夜的身体蓦然往后，冲出结界，头也不回，宛如一道疾光，直直飞上烈日顶端。

　　双月剑剑锋一转，在韩枝夜手上抡起，将双月剑中的神力注入烈日中。只见烈日灼出的气都变了形，越来越热。

　　此时远处空中的两轮双月仍然悬着。突然韩枝夜手中的双月剑朝双月一掷，长剑神力化作点点火星，飞向双月。

　　一轮月被火星灼了，渐渐变红，红的和太阳一般，另一轮月则依旧冷冰如常，毫无变化。

　　这冰冷的月就是那轮假月。

　　天帝得知异常后，早已派出天兵出征。这些天兵神速已然到了韩枝夜身边。

　　天兵们被韩枝夜指挥一齐攻向冷月。韩枝夜带着双月剑虚空一劈，瞬间将冷月斩断。

　　那轮假月化尽黑夜所有的光。整个天界乌黑一片。

　　好在黎明伊始，太阳升起，照耀着那轮真月。天界重获光明。

　　天界，紫微垣内。

　　天帝召会，众神侍立。

　　月神早已换上银河流淌的星闪薄纱长袍。正在给天帝汇报双月神话陨灭之事。

　　最该出现的韩枝夜却不见踪影。

　　在细说韩枝夜射碎双月的过程后，众神纷纷称赞天帝之女的超能神力。当然这话是吹给天帝听的。同时，月神表达了她的忧思。

　　纵观三界，能破天劫者，尚未存在。而往日只知玩乐的帝女，却突然掌控了神力，打破天劫。另外角度来看，如今的帝女对天界来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威胁呢。
　　天帝佯装愤怒的让月神闭上她的嘴。众神附和着替韩枝夜说话。纷纷皆是赞许的话。
　　同时还有众神夸赞天帝教女有方，恭贺天帝长居帝位。

　　对过惯了舒服日子的神仙们来说，当然是天帝继续当天帝为好，生活不会有新的波澜。而天帝又怎会忘记天帝位者，应由破天劫者继承。

　　于是，天帝借势宣布，归帝令完，双月神话灭。将在白夜之日，为韩枝夜举行三界最盛大的登帝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