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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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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痣开的摩托车“突突”地窜过水稻田间的崎岖泥路,我坐在摩托车上,用尽我最快的打字速度,把我所能调查到的一切,不管是否重要,全部发给了群青和子琪。
我现在是她们在这儿的摄像头,至少,我得把能够问到的关键人物全部问到。
伴随附近人家此起彼伏的狗吠声,我终于站在陈伢子家一居室的门户前。
周遭尚且有一些人活动的痕迹,但菜园被荒废了,池塘上也飘着绿色的浮藻。
“他们家没有人吗?”
“不对,陈伢子他爹在房子里面。”
“进去之后,我们就按照计划来。”
为了防止出现上次的情况,我和阿痣两个人对好了各自要做的事情。
阿痣上前,第一次敲门,旧而破的木门后没有人回应。
继续敲门,才从门后传来一声幽远的声音。
“谁呀?”
一个眼窝深陷,瘦骨嶙峋的年轻男人,打开了一丝门缝。
他的警戒心很强。
“喏,这个就是你要找的人了,陈伢子就是他。”
阿痣转过头来和我说明,然后又用之前和卖货郎吵架的语气,凶巴巴地诘问她的这位朋友:
“都不认识我了哈?快打开门,鬼鬼祟祟的,你搞什么?”
“不,你们后面跟着警察是吧,我晓得,警察他们就是这样,我不要被抓。”
陈伢子居然从门缝里伸出来一把水果刀。
“回去,回去!”
“不信你们!”
眼见陈伢子的情绪如此激动,我打起了退堂鼓。
“阿痣姐姐,他现在好像不太合适问话,我们要不离开去刘公南村...”
“看我的。”
阿痣在我眼前短暂消失了一会,走到房子后面,然后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把铁锹。
“陈伢子,把门打开,我警告你啊,数到三,不打开我也砸开,你这个没良心的!”
“啊啊啊,你要干什么,杀人啦,杀人啦!”
一阵混乱过后,陈伢子家的木门被阿痣一脚踹开,陈伢子本人也被阿痣压在地板上。
“你这个...”
陈伢子试图挣扎了几下,然后马上放弃了。
“行,我今儿过来也是为了教训你一下。”
阿痣见他老实下来,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把水果刀放到一边。
“你以为,村里面人不晓得你偷东西?”
“你觉得没人告你,你就随便拿是不是,以前你爸跟你说,不要偷东西啦,你不信,后面村支书给你找个坐办公室的工作,你还是偷!”
“你看看,你现在偷到孤婆子头上,这下子不敢偷了吧,你给我说清楚,人是你杀的不是?”
陈伢子趴在地上,他被吓懵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抽泣。
“不是我...不是我...好久没偷了...”
“我也是看她家里面没个人,实在没忍住才进去。”
“我也知道不是你杀的人,那你掺合进去这个事情,啊,还到处乱说?”
“我没有...”
“还没有哈,你有这么大的事情,跟我们都不讲一声,你爸呢,你被警察局抓进去那几天,你爸饭都没吃吧。”
阿痣恨铁不成钢地训斥。
“也不是为难你...”
阿痣给我和她自个儿分别找了个凳子坐下:
“你爸人呢?”
“何大队长给送县医院去了。”
“那还是总算没出啥子事。”
陈伢子也在看守所关了几天,现在刚好被放回家,经过长时间的审问,文化水平本就不高的陈伢子,如同惊弓之鸟,时刻害怕有人来抓他。
“我没有杀人...没有杀那个人...”
“不要装可怜样了,你没那个胆子,都知道的。”
“你这几天被关到警察局里,是该受教训,以后再看到你偷东西,就把你的腿打断。”
阿痣的语气非常严肃,陈伢子吓得往后挪了几步。
“行,你既然没有杀人,我也相信你没有杀人,可是,你去死掉的那个婆子家里偷东西这件事,你赖不掉吧。”
陈伢子连忙点头承认。
我之前总结了群青问其他人的问题,对陈伢子,我依样自己琢磨了一些,交给阿痣。
一则是,我和陈伢子并不熟悉,和他说起话来可费力了;二则,在陈伢子被拖着问话的这段时间,我要趁此机会打探完他家的每个角落,他可是个小偷,说不准偷到什么关键的证物呢。
“你说洛嗲嗲要你到处说,尸体上有红印记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懂他要干啥啊,他给我钱,我就在集市上面谈一下,就...都知道啦...”
阿痣和陈伢子的对话进行得缓慢,我耳朵听着,并不十分注意,一手推开了这间破旧屋子卧室的门。
扑面而来一股灰尘的味道,让我觉得恶心。
空荡荡的房间内,只有一张勉强算有骨架的床,被子上的油污让我不想靠近一点。
这家人可真不讲卫生。
陈伢子一家只有他和他爸爸相依为命,如果一位生病卧床,另外一位又时常要在外“劳动”赚钱的话,确实顾及不来卫生了。
我的任务是,看看有没有不像是这家人的家具或者物品摆放在家里,连柜子、抽屉也不要放过。
我忍着恶心的心情翻看床头柜,里面的医用棉花,酒精和吃剩的药片板堆积在一起,仿佛从来没有清理过。
床上的枕头下或许藏着东西吧,但我也不想把它翻出来了,那坨黑色的东西,即使病人再不能行动,也无法忍受在这种环境下生活的。
在墙壁的一侧,摆放着陈伢子父亲生病需要吃的药,红花油,一些针头也堆在这一块。
白色的足有保温杯那样大小的药剂瓶,瓶身都变成灰色,脏脏的。有几板子被拆开了半面的绿色胶囊,还有写着“复合维生素”的打开了瓶盖的药罐子。以及一提红色礼物袋装着的营养补剂“脑黄金”,礼物袋干净地反射着窗户口的一点阳光,这种没啥作用的补品,和之前小贩房间里的差不多是同一品种——看来连小偷也会受骗啊。
我翻看了一会儿,药品的功效我不明白,都是些令人头疼的卡纸盒与说明书文件。
检查完抽屉,我小心掀开一个摇摇欲坠的木衣柜,里面除了几件老人家会穿的衣服,就是无止境的塑料袋、布袋,这些袋子叠在一起,发出腐臭味,实在不清楚为何它们要保存至今。
下头的柜子我也没有放过。
陈伢子家贫如洗,以我的眼力,反正是发现不了奇怪的物品。
所有的东西都是那样的旧,除了几台同样破旧的电器以外,看不见这个世纪科技给这个家带来的痕迹。
我尽力把所有物品用照片传递到群聊里面:我发现不了的事情,就交给我的朋友吧,我心想。
厨房里更新一点儿的电热水壶是我认为格格不入的一件器具,可后来阿痣说这是他去年送给陈伢子家的。
“要找不对劲的东西,是什么样子的呢?”
“不是他家的,而是偷来的东西。”
阿痣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继续凶神恶煞地逼问陈伢子:
“你,赶快给我交代,那天你都从孤婆子家拿了啥出来?”
“就...我去拿值钱的东西,什么都找不到,孤婆子那时候也没在家。”
“屁话,她那时候不是都死了么,怎么会在家啊。”
“也对哦...” 陈伢子继续说:“她家里我翻箱倒柜地都找过了,实在没有别的,我就把钱包给拿走了。钱包我也上交给警察了,所以现在我家里绝对不会有别的东西啦。”
根据陈伢子的说法,他从孤婆子家屋顶的通气口爬进房间,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房间客厅的茶桌上有两杯茶,应该之前有客人来访过,可是也不知道是几天前。
陈伢子把整个房子里的抽屉都翻了个遍,只找到一个破旧的钱包,里面的钱只剩下几千块,对陈伢子父亲的疾病而言,仅仅是杯水车薪。
“我还以为那个女人一直拿养老金,会存很多钱哩,而且她一直都不花钱,怎么连一万都存不到。”
陈伢子有些委屈:“我原本说如果有一万以上我就拿个几千块,但是这钱太少了,干脆就把钱包都给拿回来。”
在陈伢子行窃后不久,村里人就发现了孤婆子的失踪。等最后梁善音的尸体被发现在下游的滩涂,洛嗲嗲又在暗地里找到他。
“洛嗲跟我说,他知道我偷了死人的东西,但是只要我帮他做事,就给我钱。我那个时候偷到的孤婆子的钱就要花光了,所以就答应啦。我只好到处和其他人说,孤婆子是被勒死的,脖子上有红色的痕迹嘞。”
“你还好意思说啊!” 阿痣上去就给了他脑门一下,“你偷东西的这个习惯,早就要改了。”
“钱包里面除了钱以外,还有别的东西吗?”
我继续问道。
陈伢子摇头:“警察也问我,说有没有别的,可是只有钱,别的都没啦。”
“钥匙也没有吗?”
“没得,找不到喽。”
突然,陈伢子眼前一亮:“还有一件事,告诉小妹你,应该也算我帮忙了吧。”
“啥?”
“孤婆子她家,我进去的时候,厨房到中厅的门,门框上有一边,也有红色的痕迹,这点警察也问我,可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本来我是看不见的,因为孤婆子她家的木头都是上的老红漆,可是厨房那边,那一侧刚好褪色啦,一下子就可以看到。”
门框上也有红色的痕迹,我联想到泽维哥告诉我的案发现场:
厨房的窗口上,窗户的钢筋栅栏有红色的痕迹;在房间里走道的支撑用圆柱上,也留有红色染剂。
如果凶手真的使用易褪色的红色布条勒死了梁善音婆婆,为什么连门框上都会留下痕迹呢?
难道说凶手利用这些带红色痕迹的东西做了什么事情,红绳子摩擦到了框上,同时也要经过这些其他的物品,所以才留下了痕迹。
我想不到那会是什么。
从陈伢子的口里再挖不出来别的事情:他现在精神萎靡,也是一个可怜又可恶的人。
我把手机拍到的他家照片全部记录下来传给了群青,只希望从描述跟着图片一起来看,她能发现什么破解案件的关键。
阿痣飞快地跨步上车。
“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不会有问题么?”
我担忧地看着陈伢子,他瘫倒在破旧的塑料椅子靠背上。
我觉得,他至少进入过犯罪现场一次。作为关键证人,有时他所经历和看到的东西,只需要灵光一现,也许就能成为案件的转机。
和小说里面一样,把他一个人丢在深山老林的房子里,我害怕他也会受到某种生命安全上的威胁。
“要不...我们先等一等吧,可以叫你妈妈过来,把他安置到别的地方吗?这里太偏僻了,现在犯人也还没有抓到...”
“哼,他的死活,我们没有必要担心。”
阿痣虽然嘴巴上这样说,还是拨打起来电话号码。
幼时好友的情分也许还在。
随着阿痣的来拨铃声,我的手机却也同时振动起来,这种共时性让人感到稀奇。
解除锁屏后,我发现是从群青那边打来的语音通话。
“喂。我还以为你们不会回消息了。”
“怎么可能。不仅要回消息,还要告诉你一件大事。”
“啊哈?”
“把这件事告诉给刘警察这是对的,三十多年前,抢劫和纵火的那个案子,确实有个人说在那天晚上听到劫匪的声音。”
“除这个人以外,其他梁善音当年那栋楼的其他邻居,都没有在口供里说出这点。”
“是谁呢?”
我拿着智能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洛鼎盛,这个名字你不认识,不过,他现在在H县城的县第一医院里躺着,是你说的洛嗲嗲本人。”
“洛鼎盛就是他的名字。”
“除了梁善音,他是三十多年前那场火灾唯一的证人,他有听见那天晚上强盗入室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