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舀一勺星光，许我们灿烂》椒盐咖啡不加糖

3、重逢（三）

　　夜已深，俞楚柘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总是闪过在影院时丁咚的身影。
　　她回来了？
　　还是一直就和自己在同一座城市？
　　当年她为什么要分手？
　　………………
　　问题接连出现，压在心头喘不过气。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道路川流不息，北城繁忙依旧，光影在俞楚柘脸上交织，情绪躲在黑夜身后。

　　终于平静，俞楚柘转身想回卧室，瞥见放在茶几上的剧本。
　　虽然老王一再强调乐融是在跟自己斗嘴，让俞楚柘不用管这个项目的事情，但既然没有拒绝，俞楚柘觉得自己多少应该看看。
　　索性坐下，在灯下翻读。
　　先抽出了人物小传。这是俞楚柘接戏之前最看重的一部分。
　　前段时间，有部找自己出演主角的都市爱情剧，制作班底不错，出演女主的演员也是市面上出挑的小花。原本老王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俞楚柘却拒绝了。就是因为他读不下去那部剧的人物小传。
　　只是没想到这件事还有后续。跑去接这部戏的男演员，就是从乐姐这儿跑走的男主演。

　　翻到男主角的小传，开头描述，男主是个“高冷”的人。
　　俞楚柘觉得有点乏味。
　　丁咚当年就是编剧。想起从前她在自己面前吐槽，经常看到人物小传里女主莫名的“乐观”，男主没来由的“高冷”，两个人就这样“误打误撞”地相爱，什么真实的东西都没有。
　　耐着性子继续读下去，不过接下来的描述，让俞楚柘眼前一亮。
　　男主的父母长期吵架，互相贬损，男主没有见过正常的亲密关系，不懂得如何跟其他人相处，和所有人保持距离。他不是主动选择了“高冷”，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人共处。
　　他回看了眼封面编剧名字，贝尔。
　　俞楚柘跟着念了几遍，居然有种说不上来的莫名亲切感。
　　朦朦胧胧中，他脑海中出现了丁咚的身影。如果真是这样，实在过于巧合。
　　俞楚柘很快打断自己的揣测，听说这部剧的编剧，是第一次署名的新人。他拿起剧本，从第一集仔细读起来。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
　　连读了十集，俞楚柘终于放下剧本。他已经“旁观”了故事中男女主重逢、相处中慢慢解开当年分手的误会。
　　但与其说是旁观，不如说是身临其境。
　　他在男女主的互动当中，隐隐看到了当年自己和丁咚相处的影子。甜蜜时的亲昵，争吵时无法对齐的想法，剧本里男女主恋爱突然落幕的分手，也像是对当年丁咚提出分手后不告而别的解读。
　　“编剧永远在写自己，演员永远在演别人。”
　　丁咚曾经不经意说过的这句话，此刻突然响彻耳畔。
　　是自己多心了？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自己想到的那种可能，可能真的发生？
　　迟疑片刻，俞楚柘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给乐融——
　　“乐姐，方便的话我给您打个电话。”

　　电风扇吱吱呀呀转着。
　　贝尔睁眼躺在床上，浑身汗津津的，像是睡在蒸笼里的一只螃蟹。明明已经到了今天，但她似乎还停留在昨天。路演现场、公司会议、昨晚的噩梦，反复冲刷。
　　手机震动一阵阵传来，贝尔想要假装听不见。震动声停了一会，坚持不懈又响了。
　　伸手摸索，接起电话。
　　“到哪儿了？”
　　那头是好友陆实的声音。
　　贝尔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不会忘了吧？”
　　贝尔看了眼手机日期，周六。
　　终于反应过来，上次和陆实碰面，约了这周去他家吃饭。就是今天。
　　“马上到！”

　　气喘吁吁地跑到陆实家，贝尔在门口调整自己的表情，这才摁响门铃。
　　“梦柔！”
　　开门的是陆实的太太赵梦柔。
　　“可等到你了！赶稿又睡过头了是不是？”赵梦柔亲昵地揽过贝尔进屋。

　　二人经过厨房，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系着围裙，正在灶台前颠勺。
　　赵梦柔示意老公：“老陆，菜可以出锅了！”
　　“好香！”贝尔深深吸了一口香气，忍不住向赵梦柔感慨，“梦柔，不愧是你，教导有方！谁能想到大学那会连葱和蒜苗都分不清楚的人，有一天能有这样的手艺！”
　　三人大学那会儿就是朋友。贝尔的话，勾起了赵梦柔的回忆，她忍不住笑了。
　　“何止葱和蒜苗，还有蒜苗和韭菜，香菜和芹菜……”
　　“哎哎哎，差不多行了啊！迟到的人还带头diss大厨！”
　　陆实飞起一脚踹向贝尔，贝尔躲开，还击杵了把陆实的后背转身要跑，陆实举着锅铲要追，赵梦柔一把揪住二人。
　　“两位小朋友，一个走菜，一个洗手，开饭！”

　　泡沫旋转，流入金属下水管。
　　贝尔甩了甩手上的水，门口赵梦柔递上了纸巾。
　　“脸色这么差，出什么事了？”
　　贝尔对上赵梦柔关切的眼神，忍不住心里苦笑。就算想掩饰，好朋友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自己情绪的变化。
　　“跟的那个项目出问题了。”
　　关于噩梦的事情，贝尔只字未提。
　　“上次你不是还说顺利推进吗，怎么出问题了？”
　　二人到了餐桌前，陆实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你俩在洗手间开会呢，菜都凉了……”察觉到气氛不对，他顿了顿又弱弱开口：“怎么了？”
　　赵梦柔语气不耐烦：“没看出来人脸色惨白？”
　　“我以为是化妆，抹粉抹多了……”
　　赵梦柔一个眼刀，陆实立刻禁声，手动给嘴上好拉链。
　　“我们那个项目，原本定的男主演放鸽子了……”
　　贝尔挑了能说的，跟朋友聊了个大概。
　　赵梦柔帮着想办法：“要不，你联系下之前共事过的人？他们说不定有认识的演员？”
　　贝尔摇摇头：“问过了。时间要得太紧太急，不好找。”
　　陆实边啃着鸡腿边插话：“要不去找找那谁，他不是当演员吗……”
　　话刚出口，陆实就意识到自己闯祸了，抬头看到赵梦柔正在冲自己捏拳。
　　贝尔注意到二人的反应，说得很坦诚：“我和他，早就不联系了。”
　　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默，贝尔手机嗡嗡震动，缓解了此时的尴尬。她连忙起身，示意自己接个电话。

　　贝尔看了眼来电备注，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是乐融。
　　昨天会议草草收场后，之后乐融再无联系。此时的电话，如同催命符一般。
　　不知道是坏消息，还是更坏的消息。
　　“喂，乐总？”
　　“贝尔！男主演找到了！”
　　电话那头，是乐融兴奋的声音。
　　“真的？太好了！”
　　听到这个消息，贝尔的心情也跟着跃动起来。
　　“也是多亏了你。我还在和演员敲合同，暂时不方便说找的人是谁。这两天咱们主创约着一块吃饭，到时候再把具体时间告诉你！”
　　“好，再联系！”
　　贝尔被好消息砸得晕头转向，一时间没有去细想乐融那句“多亏了你”。

　　“来，庆祝咱们大编剧项目旗开得胜！”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贝尔和陆实夫妇碰杯，原本心中那股子沉闷，像是杯中可乐气泡，顺着杯壁咕嘟上升，炸开。
　　陆实想到什么，八卦凑上前：“对了，男主演定的谁啊？能不能透露一下？”
　　赵梦柔在一旁苍蝇搓手：“这可是我们离娱乐圈最近的一次……”
　　面对二人的星星眼，贝尔实话实说：“我也好奇，但还在谈合同，得之后才知道。”
　　“没事，让我猜猜……”赵梦柔已经陶醉在自己无边的想象中，“会不会是一线小生？会不会是最近大爆剧的男演员？贝尔，要真是的话麻烦给我要个签名，不，我还是亲自跑一趟，看看你，顺便看看演员……”
　　贝尔被赵梦柔逗乐了：“我倒是想，但根据咱们目前项目的咖位和演员档期来说，很可能是位新生代演员。”
　　“啊——”赵梦柔故作失望地叹气，不过眼睛很快又亮了起来，“如果帅的话麻烦跟我说一声，我不介意养成，一步步看他成为巨星……”
　　陆实故作帅气地甩了甩头发，掰过赵梦柔，示意她看向自己：“你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赵梦柔装作看不到陆实挤眉弄眼的表情，四处找寻：“哪儿？你说哪儿？我怎么看不见？”
　　一旁贝尔跟着凑热闹：“对啊，在哪儿呢？”
　　…………
　　三人笑作一团，一片欢乐。

　　摄影棚，接连不断的闪光灯。
　　咔——
　　咔咔————
　　“来……看这里……非常好，非常好……再来……最后一张！”
　　狭小的镜头里，俞楚柘专业而熟练地摆出各种姿势。
　　摄影师示意拍摄结束：“好，谢谢！”
　　站在众人焦点处的俞楚柘手举过头顶鼓掌，冲在场的工作人员致谢：“谢谢摄影师，谢谢大家！辛苦了！”
　　工作人员们纷纷回应：“辛苦——”
　　俞楚柘和摄影师握手，边离开，边鞠躬冲两旁的工作人员致意。
　　人群尽头，俞楚柘看到老王插着手不耐烦地站着。正要挥手，老王却直接哼了声，转身就走了。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化妆间，俞楚柘示意化妆师先出去，自己对着镜子卸妆。
　　老王不满的情绪终于憋不住了：“你怎么想的？乐融那个项目我说你不接，你怎么偏偏接了？我居然打赌输给了乐融，这，这简直离谱！”
　　镜中的俞楚柘，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你先别弄了。”老王更加不爽，拉过俞楚柘，“到底怎么回事？你看中这个项目什么？制作公司？经验还算丰富的导演？有潜力的新人女演员？还是剧本……”
　　听到这，俞楚柘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意味深长地看向老王。
　　老王皱眉回味俞楚柘的神情，突然手捂嘴边神情夸张：“不会吧？乐融可是我的青梅竹马，我把你当弟弟，你，你想当我……”
　　俞楚柘一脸无语，对着镜子继续擦拭脸上的妆痕。他通过镜子看向老王，注意到老王还在琢磨。
　　“不是乐融？导演，导演你不熟……女演员，就没见你接触过谁……剧本？剧本？编剧？不会吧？编剧是……”
　　老王意识到什么，猛地刹住话头。
　　俞楚柘冲老王点点头，他满意地看到，一向伶牙俐齿的老王，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