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废墟前行[崩铁]》川上逝舟

1、你要去往何方？

　　‘‘无数流星划过今夜的天空…如果选择了正确的那一颗，它将把你的愿望带向千百个世界。’’

　　——阿德里安·塞宾斯·史密斯《有关星空的预言》

　　－

　　宿扶星是从一片荒芜的星球中醒来的，彼时他毫无记忆，在一片了无人烟的荒漠中孑然一身，没水，没食物，更没有能躲避风沙的居所，可以说是睁眼便可成盒。

　　在荒漠中行走了大概四五天的样子，他就饥肠辘辘而又浑身无力，最终不得不认命躺下，接受命运的终极毒打。

　　好吧，死就死，大不了下辈子不做人了。

　　不知是命硬还是怎么，有时候人就是那么幸运，一群好心的无名客从天而降，发现了眼看就要步入人生模拟器2.0的宿扶星，好生一顿折腾后将人带回了停靠在星球外的星穹列车上。

　　‘‘所以说，你们当初是怎么想的?怎么一群人跑到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星球上乱窜？’’

　　在获救一周后，宿扶星忍了又忍后还是忍不住向其中一位红发少年采访道。

　　此时他正襟危坐的注视前方，态度严肃，手持纸笔，目光所及之处的人正翘着腿坐在车厢的沙发上，脚尖一翘一翘的抖着，看神色貌似有些心虚。

　　红毛挠了挠头，嘴撇着理直气壮道：‘‘谁说那里什么都没有，这不是还有你吗？小星星。’’

　　他顿了顿，突然嬉皮笑脸的扑上来，伸出手便要和眼前的黑发少年勾肩搭背，笑嘻嘻的说:‘‘要不是我们当初上去逛一遭，小星星你的小命就要完蛋了～这样看来说不定是星神赐予的缘分让我们来拯救你的呢！’’

　　红毛动作太突然，吓得宿扶星红色的瞳孔极速收缩，幻视一头红毛狮子猛地扑上来，赶紧往旁边一躲，却仍然没躲过对方的扑击，两人的重量往右一栽，眼瞅着要砸到边角被照料得很好的绿植上。

　　‘‘盆栽！盆栽！’’

　　他惊恐的向一旁看戏的粉发少女伸出手求助。

　　千万别砸碎了帕姆精心打理的盆栽啊！不然后果怎么样简直不敢想。

　　原本只是抱臂看他俩玩闹的芙兰特叹了口气，快步上前伸手一抓便轻松将两个同伴抓起，摇头道：

　　‘‘你别听特里尔瞎扯，他当初就是被假面愚者骗了，非说那颗星球上有能让他一飞冲天的大宝藏，拉着我们在那儿好一通找，天天吃一嘴沙子。’’

　　‘‘结果呢，只找到了个小星星！’’

　　红发的特里尔摊手无辜道，好似害列车众人在名不见经传的星球滞留一个月的，帕姆口中的大坏蛋不是他。

　　只见他狡猾的绿眼珠一转，又瞬间坐下抱着芙兰特的腿惺惺假哭起来:

　　‘‘呜呜呜！我可是被骗惨了，自打出道以来一半的积蓄都被那个愚者骗走了,芙兰特不紧不关心我，还嘲笑我，我特里尔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此起彼伏的假哭声在车厢响起，其他正在休息的人一看是特里尔，纷纷叹息，显然是了解这个家伙的臭德行。

　　芙兰特扶额翻了个白眼，赶紧把脚边的‘‘垃圾’’踢开，语重心长的向宿扶星传教道：‘‘像这种情况你少理他，他就这个德行，越理他他越来劲。’’

　　‘‘其实还好吧，’’宿扶星站起身拍了拍灰，虽然一脑门黑线，还是忍不住替他刚认识一周的朋友辩解道：‘‘特里尔只是性格活泼，没有那么烦人的。’’

　　‘‘唉。’’芙兰特再次摇摇头，神情可以媲美某些星球上的圣母像，她怜悯道：‘‘小可怜，你以后就知道了。’’

　　芙兰特没有再说什么，她目光一转，看见了宿扶星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诧异道：‘‘你还在写日记吗？我还以为这个年代的人几乎没有人喜欢这么做了。’’

　　宿扶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忙将笔记本合上：‘‘其实这个是领航员先生向我建议的，他说因为我失去记忆，自我认知可能不稳定，可能需要一些小方法来记住每天的事情。’’

　　他将笔记本抱在怀中，有些担心的问道：‘‘这么做是不是很奇怪？’’

　　或许我不应该这么做。

　　他心想。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安，芙兰特善解人意的安慰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个人爱好罢了，你知道哈索斯吧？就是经常闷在智库的那个家伙，那家伙不仅喜欢查阅智库，还经常被我们撞到在资料室偷偷手抄智库资料，听说他房间有一大摞手稿呢，以后熟了说不定你们还能交流一下手写经验呢！’’

　　‘‘咦？哈索斯吗？’’宿扶星惊讶道，他心中渐渐浮起一个黑皮白发的沉默身影，‘‘之前接触时没看出来呢。’’

　　‘‘你不知道的多呢！’’

　　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的特里尔丝毫不介意芙兰特的粗暴对待，拍了牛仔裤又笑嘻嘻的凑过来:‘‘咱们列车上的怪人多了个去了，个个都有自己的小秘密，等明儿等你认熟了，我挨个给你好好说道，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宿扶星赶忙摇头，装作不敢兴趣的样子：‘‘不用不用，我就是觉得大家都挺有意思的，有什么事我自己会问他们的。’’

　　接着他们又就列车上的闲事聊了几句，宿扶星看得出他们二人是有意帮他加深对列车成员的了解，心中暗自感谢他们的好意，还没多说几句话，特里尔就被芙兰特不耐烦的打发去厨房打探一下帕姆烘培的小蛋糕好没有。

　　‘‘对了！’’

　　说着说着，芙兰特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一跺脚，“光跟你们在这儿说闲话，差点忘记正事了。”

　　‘‘？’’

　　宿扶星歪着头迷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找自己是有什么正事。

　　芙兰特没有卖关子：‘‘我之前在走廊碰到了领航员法米拉先生，他差我来问问你晚饭过后是否有空，他想邀请你去他的房间单独聊聊。”

　　【法米拉？是上车后第一个见到的那个不苟言笑的银发青年吗？】

　　宿扶星愣迷茫的点点头：‘‘呃…我一般晚饭后没什么事的，法米拉先生想什么时候找我都可以。’’

　　‘‘你别紧张，法米拉先生只是看起来严格，其实他人很好说话的，上次特里尔在维特罗砸了当地人的纪念碑引来外交问题，也只被他罚了三个月的车厢卫生打扫，我跟你说，他就是纯纯作死，法米拉先生真把他罚轻了……’’

　　芙兰特为了缓解宿扶星的压力，特意讲了特里尔在上一次旅程中的笑话给他听，认真分析道:‘‘我觉得法米拉先生大概是为了问你关于去留的事，毕竟我们马上就要停靠在因姆摩特星系了，如果你不想留下，找一个安全之地下车也是一个不错的打算。’’

　　“不过……你会留下来的吧？”

　　少女用她晶莹剔透的紫色眼眸诚恳的注视着宿扶星，双手叉腰有些别扭的说：“其实，我还挺欢迎一个新同伴的加入的。”

　　【留下来吗？】

　　宿扶星有些迷茫，他自打醒过来就一直没有恢复记忆的趋向，有所记忆的也只有醒来时所处的荒凉沙漠以及星穹列车上这群和蔼真诚的人们，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他望向车窗外，数颗飞驰即逝的流星与他所搭载列车在无垠的宇宙中齐头并进，共同向着未知处前进，在少年的绯红眼瞳中倒映出了细微的光彩……眼前所注视的一切，就仿佛他刚在荒漠中醒来时于夜空中所见证的一场极其绚烂的宇宙流星雨。

　　似是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列车上的人告诉他，这些流星都是星穹列车的其他车队，所有登上列车的人都行走在开拓的命途上，追寻着星神阿基维利的脚步。

　　他垂下眼帘，不禁在心头向自己发问：

　　【宿扶星，你想要留在这里吗？】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

　　许是他愣神的时间过长，让对面的少女产生了什么误解，芙兰特咬咬唇，最终认真道：“没关系的，阿星，无论你想去哪儿，我想列车永远都会是你的朋友。”

　　注视着少女莫名失落的眼睛，宿扶星认真道：“谢谢你的邀请，芙兰特，我…确实还没有想好自己要不要留下来……也许，我确实该和法米拉先生好好聊聊，像他那样的智慧之人，说不定能够给我一些好建议。”

　　“嗯，在去往下一个目的地之前，希望你能得到答案。”

　　芙兰特眨了眨眼睛，再没有说什么，她往前走了几步，垫脚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眼睛一亮：“啊！是帕姆的小蛋糕好了。”

　　“等等！”少女突然狐疑道：“特里尔怎么去了那么久？他该不会在厨房背着我偷吃吧？”

　　她转过身向厨房的方向小跑去，粉色长发辫子跟着一蹦一跳，发辫末的紫丝带也在空中扬起，像一只翩跹的蝴蝶。

　　行经路线上的乘客们纷纷笑着调侃道：“小芙兰特加油，把偷吃的特里尔抓住，我刚才都听到帕姆在到处问谁偷拿了它刚做好的小蛋糕。”

　　芙兰特一边向前跑一边回头笑着向宿扶星挥手：“阿星，我去给帕姆做主了，待会儿晚饭再见！”

　　“再见。”

　　宿扶星也笑着挥了挥手，接着渐渐放松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微微翘起的嘴角重新回复平缓，他走到窗边，用绯红色双眸沉默的凝望着那片静静的星河。

　　浩瀚的星河无穷无际，其间生存的生灵更是不计其数，可能给他容身之所的，却又有几处呢？

　　没有人再与他搭话。

　　直到晚饭前，宿扶星一直在车窗前矗立不动，目光失神，慢慢的，美丽的星空开始变得密集、旋转，仿佛黑洞一般，祂愈发扩张，愈发接近，直到——

　　他视线中的所有的所有都被星空的暗潮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