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凶兽定契之后》符游

7、她和她

　　方才街上鼎沸的人声瞬间安静下来，明明还能看到人来人往，却没有任何喧闹，而星璇的话也无人注意。

　　沈萤徽猜测，应该是他施展了什么法术。

　　“你应该庆幸他还有命活。”面对质问，玄厉却不紧不慢，“若不是怕你狗急跳墙，我可不会只给他这么点教训。”

　　在对二皇子动手后，它便迅速回到沈萤徽身上。

　　“不过，他变成这样，说到底还是你的问题。”玄厉话锋一转，“若不是你放出妖怪，将蜡烛吹灭，我怎会有机会伤他？”

　　星璇放出来的妖怪？沈萤徽睁大了眼睛。

　　“堂堂太练门弟子，居然堂而皇之地将妖怪放出来，恐吓人类。”它目光挑衅，“啧啧啧，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听说沈姑娘被二殿下带走，我担心你们冲突加剧，一时情急……”星璇垂下眼帘，“那只声犼没有能力伤人，只是，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原来他怕沈萤徽被二皇子激怒，不顾一切杀了对方，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于是放出了徒有其表的妖怪，想借着混乱救她走。

　　可没想到，玄厉居然趁机动手，让二皇子受了伤。

　　“你可真自大啊，小道士。”见星璇情绪低落，玄厉得意地哼哼两声，准备继续输出，却被沈萤徽打断了。

　　“小仙师应该这样想，若不是你的到来，我迟早会杀了二皇子。为了防止事情泄露，我可能还会把那些仆从灭口。”

　　她抬眸直视星璇：“所以，你是救了他们才对……至于二皇子的伤，那是他应得的，与你毫无干系。”

　　“……谢谢你啊，沈姑娘。”星璇苦笑。

　　玄厉却不高兴了：“你就这么喜欢维护他？”

　　沈萤徽叹了一口气，也开始好言好语，给它顺毛：“哎呀，还是多亏咱们神勇无双的玄厉大人。要是没有你，我就白挨打了。”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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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星璇名义上要监管沈萤徽，加上他也怕玄厉再干出什么事来，所以并没有放她回去，而是向护国寺方丈求了一间禅房。

　　他不仅送来了斋饭，还贴心准备了换洗衣物。

　　沈萤徽正欲洗澡，衣服脱到一半，又穿了回去。

　　“玄厉，出来。”

　　她差点忘了，这家伙还在她身体里。

　　以往她在家，玄厉都是自由活动的，不是时时刻刻都待在她身边。

　　如今身处护国寺内，周围全是佛陀，加上星璇和玄金印，玄厉便一直赖在她体内。

　　“不要，我不想见到太练门那个小混蛋。”玄厉拒绝得干脆利落，“你要是想让我被收走，你就继续赶。”

　　“……那你去那边的墙角蹲着，我拿床单挡住。”沈萤徽刚说完，灵光一闪道，“等等，你们梼杌有性别吗？”

　　也不怪她会这么想，因为玄厉除了这个少年形象，还会化成各式各样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见它沉默，她再次问：“所以你是男的吗？”

　　可能是她语气太奇怪，玄厉没有再装死，怒道：“眼神可真好，年纪轻轻就瞎了。”

　　但它还是不想出来，开始找补：“你想这些干什么？我跟你又不是一个物种，你的身体在我眼里就跟大白菜一样。”

　　“所以你是男的？”沈萤徽脸一黑，“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赶了大半天，玄厉才不情不愿地出来，还不忘骂上一句：“迂腐！”

　　“怂包。”沈萤徽毫不客气地回怼。

　　不过估计是赌气，玄厉并没有去蹲墙角，而是直接出了门。

　　等沈萤徽梳洗干净走出屋子，便看见他正坐在院子里伸懒腰。

　　不得不说，玄厉化形的这个少年是极好看的，面冠如玉，眉眼深邃，目光扫过来，总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

　　在阳光下，少年的戾气减弱不少，有了几分随性的慵懒。

　　确认周围没有危险，他果然就敢出来透气了。

　　一切收拾好，沈萤徽身上清清爽爽，心情也明媚起来，坐在院子里吃饭。

　　她把星璇的外袍也洗干净了，一并晾在院子里。

　　外袍是灰色的，没有繁复的花纹修饰，朴素得过分，但不知为何，穿在星璇身上意外得顺眼。

　　“喂，你能别盯着别人衣服傻笑了吗？”玄厉打断她的思绪，“好猥琐。”

　　“我哪有?”沈萤徽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吃饭，“你看错了。”

　　玄厉撑着下巴打量她，想从她脸上找到心虚的痕迹：“那臭道士故意把我们困在这里，你怎么看着一点也不急?”

　　她理直气壮：“不然还能怎么办？我这叫既来之则安之。”

　　“真的假的？”玄厉狐疑地眯了眯眼，还想追问下去，但沈萤徽只是闷头吃饭，不再理他。

　　他讨了个没趣，冷哼两声，进屋休息去了。

　　待到星璇的衣服晾干，沈萤徽便将其叠得整整齐齐，还特意采了花瓣做香薰。

　　她想还衣服，却发现他并不在家。

　　闲来无事，于是她坐在石凳上等。不久后困意犯了，就靠着石桌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被一个柔柔的声音喊醒，睁眼就看到个天仙儿似的美人，肤若凝脂双瞳剪水。

　　定睛一看，居然是斐宁公主。

　　沈萤徽吓了一跳，连行礼都忘记了。

　　好在公主没和她计较，只问道：“姑娘，星璇道长是住在这里吧？”

　　看这样子，公主似乎没有认出她。

　　也对，几次相遇，她要么是坐在轿子里，要么是跟在二皇子身后，并没有直接和她打过照面，自然留意不到她这样的小人物 。

　　“嗯，对的……”沈萤徽下意识将桌上的衣服收起来，却还是被公主注意到了。

　　“这是星璇的衣服吗？”公主问。

　　沈萤徽挠挠头：“小仙师为人善良，好心借了外袍给我。”

　　“他就是这样的人，见不得别人苦。”公主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不含恶意，“你在这儿等多久了？不冷吗?”

　　“还好，也就一会儿。”沈萤徽勉强挤出笑容，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心平气和地跟斐宁公主说话。

　　公主明明跟二皇子长得极像，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我也有事找他，既然这样，咱们一块儿聊天解闷吧。”公主一点也不见外。

　　她甜甜地笑着，招招手，就有侍女提着食盒过来。

　　侍女表情严肃：“殿下，她一介白身，跟您坐在一张桌子上不合规矩。”

　　沈萤徽也急忙推拒，还想找借口离开，却被公主拉住了：“这有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坏了规矩?”

　　她拉着沈萤徽坐下，笑意盈盈：“你把衣服叠得这样好，还特意等在这里，肯定很看重星璇吧？既如此，便一起等他回来嘛。”

　　不等沈萤徽回复，公主便自顾自吐槽：“姑姑们满脑子都是规矩，丫鬟们又很怕我，那些贵女也不敢跟我交朋友……我好久没和同龄人好好说话了。”

　　“真是的，我有那么吓人嘛？”说着，她露出一个懊恼的神情。

　　一番接触下来，沈萤徽明白了，斐宁公主确实一点也不吓人，吓人的是她那个哥哥。

　　她单纯又活泼，就像只叽叽喳喳的黄鹂鸟，倒豆子一般和沈萤徽说话，从时兴的胭脂发型聊到宫里的八卦。

　　说到星璇时，她的眼睛闪闪发亮：“星璇很温柔吧？明明年纪最小，却总是照顾别人。”

　　说到这个，沈萤徽有些好奇：“敢问公主，小仙师年岁几何啊?”

　　“他啊，到重阳节的时候才满十七。”公主耐心回答，“看不出来吧？毕竟他总爱板着，还说一堆大道理。”

　　原来星璇还不到十七？比沈萤徽还小半岁。

　　“他从小脾气就特别好，不会捉弄别人，也不像皇兄那样，什么都限制我。”
　　提到二皇子，公主便泄了气，忧心忡忡起来，“皇兄最近受伤了，听宫人说，他脾气又变差了好多……可他什么都不告诉我，见我也是带着面具。”

　　“……”

　　听到二皇子的惨状，沈萤徽本该欢呼雀跃，可她却没有兴奋的感觉。

　　当然她也没有后悔。若是再见到二皇子，她仍恨不得食肉寝皮。

　　不过，面对天真烂漫的公主，沈萤徽却开始如坐针毡，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这里。

　　所幸解围的人终于出现。

　　星璇一来，公主的注意力就被吸走了。

　　“沈姑娘，你这是?”看到沈萤徽手里的衣服，星璇伸手接了过来，“有心了。”

　　“既然东西还了，那我就告辞了。”沈萤徽垂着头，逃也似的离开了。

　　临走之前，她还看到公主露出友善的笑容，朝她挥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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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跑什么？”玄厉化形出来，优雅地浮在半空，追着沈萤徽狼狈的步伐。

　　见她不答话，他便开始幸灾乐祸：“你不会是看到人家公主貌美如花、天真无邪，跟小道士郎才女貌，然后就自卑了吧？”

　　沈萤徽白了他一眼，仍旧闷声走路。

　　“不会吧不会吧？”玄厉不依不饶，“虽然说，人家公主确实长得比你好，身份高贵，还跟小道士青梅竹马……”

　　“你够了。”她被气笑了。

　　要不是打不过他，真的很想给他两个嘴巴子。

　　见她答话，玄厉更加怪腔怪调：“哎哟，一说到小道士就急了。”

　　沈萤徽拿他的阴阳怪气没辙，最终选择以毒攻毒：“你要是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亏你还活了几千年的凶兽，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她摆出不屑的表情，“也就这点格局了。”

　　“……”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虽说沈萤徽打架不行，但打起嘴仗来，玄厉还真不一定能压制她。

　　不过经他这一打岔，沈萤徽原本复杂惆怅的情绪淡了许多，没有再被斐宁公主扰神。

　　但到了傍晚时分，她却听到公主被星璇气哭的消息。

　　据说公主哭得梨花带雨，上马车的时候没看清路，还跌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