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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站得住脚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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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季回到家时,小姨一家已经来到家里。他的小姨年轻漂亮,三十出头,是本市某所大学的化学讲师。从时家祖辈到时季这一代,时家人全都是高材生,尤其是时季爸爸这一代。时爸年轻时为国奉献秘密搞科研活动长达数年,而就连在大学教化学的小姨小时候经常被时爸嫌弃蠢。这么去看,时季有时候稍微有点能理解为什么他爸总是不满意他的数学成绩,但不多。
时季和小姨亲,看到小姨和小姨夫坐在客厅里,笑着喊人:“小姨,小姨夫。”
最后他朝正坐在地毯上和他弟一起玩的小姨的儿子喊道:“小夫子,好久不见。”每次喊这个名字,时季都觉得好笑,紧接着,他嘴角的梨涡轻轻浮现于脸上。
小夫子原名叫江时夫,头两个字是他爸妈的姓。小时候,其实现在才八岁的小夫子也是小时候,他听到表哥(时季)总是‘小姨夫、小姨’地叫他爸妈,觉得很是特别,于是他很可爱地要求时季叫“小夫子”。因为长大以后他想像爸爸妈妈一样当老师,也不知从哪知道夫子是老师的意思,就有了这个昵称。总之,现在小夫子成功实现比同龄人提前起码十五年被称呼为老师的感觉。
更有趣的是,时季经常听说小夫子考试不及格,这让他严重怀疑小夫子以后能不能当老师,所以每次见他都觉得很好玩。
那是时季的想法,小夫子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这么认为。小夫子坚持认为自己和表哥是一类人,成绩不好的人。有区别的是他被爸妈骂成绩不好,而时季只被舅舅一个人骂成绩不好,所以他们表兄弟半斤八两。
小夫子除了成绩不好,还缺心眼,看到时季回来,大声告状道:“表哥,你终于回来啦。刚刚舅舅又和我妈说你成绩差,脑袋笨,不好好学数学。”
还没等时季说话,小时奇辩解道:“才不是这样,爸爸是说哥哥不想学才学不好,没有说笨。”
小夫子不服道:“不好好学,不就等于说表哥笨啊?舅舅还说你成天出去玩。”小夫子高仰脑袋,眼睛滴溜溜地转,卖惨道:“表哥,你下次去玩能不能带上我,我在家学习痛苦死啦,我想住外婆家,和你一起睡,跟你上同一所学校。”在小夫子眼里,时季读的学校都是像他一样的差生。
小姨看着他这儿子,每次都怀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怎么能有人情商智商双商都低的人。
时季看着小夫子,问道:“他们偷偷说我,你帮我说回去了没?”
小夫子心虚,放下手中幼稚的玩具,朝时季走,转移注意力道:“表哥,我们上楼吧。我们去打王者,我带飞你。”最后这句话倒是说得有底气,小夫子在学习上表现平平,但是在打游戏上展露出超高的天赋。就是太嫩了,打游戏没脑子,有人指挥他会好很多。
没等时季答应,小夫子转身就找他爸爸要手机,然后拖时季上楼。
当天过完中秋之后,时季一家和小姨一家自驾去隔壁市玩。隔壁市是有名的海滨城市,好几个开发后的沙滩风景都非常漂亮。时季他们头两天去了动物园和海洋馆,后两天都住在金月海滩里的海景酒店看日出和日落。
其实老人对这些的兴致已经不高,但时奶奶看着后辈玩,也就很开心。时季后两天都陪在奶奶身边,躺在沙滩椅上玩玩手机或看看日落。小时奇和小夫子与他的年龄差太大,没有同龄人,他一个人玩没意思。
而且他不喜欢大海,也不喜欢离得海边太近,因为大海让他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当他走近大海时,总会生出一种恐惧。那波涛汹涌又壮阔无边的海浪一浪接着一浪、一波接着一波向岸边冲击而来,带着无穷的力量,像只魔鬼,等待他晃神或稍微出点差错,就将他拖入万丈深渊中。此时,他往往感受到自己非常渺小,只要他一不小心被海浪卷入大海之中,就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就算他拼劲全力,也无法抵抗大自然神秘的力量。
时季不喜欢这种感觉,即使拼劲全力也无法摆脱困境,这让他觉得很无望,所以他不只是远远地看着小时奇和小夫子玩。
小奇和小夫子跑来拖时季去海边,时季不敢太用力抵抗,被他们两个半大的小孩拖到海边,被迫参与堆城堡。
时季站在沙滩上,双手自然下垂,拒绝道:“玩沙子小时候做的事,我现在不玩。”
小夫子很机灵地说道:“没叫你玩,你帮我们堆。”这小子,有时候情商还挺高。
时季别无他法只能蹲下,参与他们八岁的幼稚行为。
小姨和蒋姨站在不远的旁边不放心地盯着自家的小孩。
下午五点多,一轮红日落至海平面上,昏黄的余晖将时季染出一片温柔的橙黄底色。海浪声依旧在耳边不绝于耳,微凉的海风轻轻地吹拂着他的面庞。
时季蹲在沙滩上,几座沙色的尖塔城堡安静地矗立在黄昏海边,以不知名的小草为绿植,贝壳为沙城外墙,随着最后一枚贝壳落下,城堡完美竣工。
小夫子从不远处跑来,小姨跟在他身边。
小夫子兴冲冲地嚷道:“表哥,表哥!我找到了一枚巨好看的贝壳!”随着话语落下,小夫子跑到时季旁边蹲下,将手中的大小不一的几枚白色贝壳捧给时季看。
时季象征性看一眼小夫子手里的贝壳,说道:“已经够贝壳了。”
小夫子遗憾地问:“啊,那这些贝壳咋办?蓝色这枚真的好漂亮!”是真的漂亮,那枚蓝色贝壳像深邃的星空,贝壳的圈圈纹理在远处看去像个宇宙,反射出神秘的蓝光,同时上面繁星点点,带给人无穷的想象。
时季思考了几秒,说道:“不知道。”
小夫子犹豫一会,看向妈妈请求道:“妈妈,我可以带回家吗?”
小姨不回答他,只是站在一旁笑着看小夫子。小夫子立马觉得没戏,他妈妈向来喜欢干净,不允许他将乱七八糟的东西带回家。
小夫子向时季求助,一双圆眼垂着看着有些可怜,问道:“表哥,你能带回家吗?”
小姨听了为他儿子默默叹息,她知道时季跟她一样,能带回去才怪。
果然,时季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贝壳,表情有些嫌弃,一想到上面满是细菌,无情拒绝道:“不行,我怕它上面寄居有小生物。”
小夫子眼中流露出失望。而小时奇听到后,很仗义地说道:“给我,我可以拿回家。可以吧,妈妈?”最后小时奇朝蒋姨看去。蒋姨朝小时奇点点头,同意。
小夫子恢复情绪,朝小时奇说道:“下次我想看,去你家。”
最后,小姨提议为他们仨表兄弟和他们造的城堡拍照,小孩子总是欣然乐意,嘴巴笑得很开心,就显得中间的时季看起来不情愿,虽然很刻意地假笑,但他面相好,看上去还是很自然。
太阳已经完全藏在海平面之下,太阳高度来到负四度,这是最佳的短暂的蓝调摄影时刻,日落后的天空呈现静谧蓝色。明明是在永无休止的波涛声中,但这一刻时季周边好像被消了声,自成一片天地,画面中的少年看上去温和又寂寥。
明明时季的身边还有人,但时奶奶看到的时季总是这样孤单。因为在时季身边那两个男孩天真无邪的笑容中,她看到的是时季无父母陪伴的童年时光,是被同学在背后偷偷讨论没有爸妈疼爱的小时季,是那个独自一个人在院子玩的时季。
时爸坐在时奶奶旁边,回忆催促时奶奶快点和时爸说点什么,她看着沙滩上的时季,苍老的声音响起:“小奇和小夫子这个年纪有爸妈陪伴的快乐时光,是时季不曾拥有的。”声音是轻飘飘的,但没有分量的声音中含着一层对儿子的责怪。
时爸过了好一会才沉声道:“我现在在尽量补偿。”
时奶奶看一眼她儿子威严的脸庞,岁月在他的脸上也留下了痕迹,英俊的面容比年轻时更有男子气概,更加深刻,因此也就完全褪去了稚嫩,不会让人再联想他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肩上担负的责任更重。
时奶奶转回视线,再次说道:“你自己想,你这句话站得住脚吗?”
远处的小时奇和小夫子在玩闹,磨眼的沙子不知轻重地扬到对方的身上,时季在旁边劝说他们,嘴巴一张一合地说话。一会后,小时奇和小夫子走近对方,互相帮忙拍打身上的沙子。
时奶奶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提醒时爸道:“他长大了,做事有分寸、知轻重,你少管,也管不了。我累了,回去吧。”
从隔壁市回到C市开车只要两个小时,即使时季他们八点钟吃完晚饭就赶回家,但回到C市已经十点多。
时季取下后备箱的行李,他走在最前面,院子里的壁灯照耀在他的身上,影子落在青石板上,随后又延申到旁边的草地。
虽然只是短暂出去四天,但是回到家后,时季还是感到一种久违的感觉。进屋后,他将行李放在客厅,朝奶奶说道:“奶奶,我先上楼了。”
时爸本来想和时季说几句话,但他很快就踩上楼梯,时爸望着时季差不多及自己高的背影,犹豫几秒后,楼梯里早已不见时季的身影。
蒋姨看到时奶奶要收拾东西,阻止道:“妈,我来收拾,你休息会后去洗澡。”
时季走上楼后,拿出手机给周俭发消息。编辑好文字后,时季看着手机屏幕,好一会才摁发送键过去。
四季冬眠:“生日快乐。”他拿着手机等了一会,再次等来周俭的语音通话。
时季走到阳台外,接通电话后,视线落到挂在院门后白炽壁灯,听到周俭低沉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我还以为你到玩忘记了。”话语中带着一丝玩笑。
时季有点不知道说什么,老实道:“一直在外面,刚回到家。”
周俭听起来有点疑惑,问道:“你回到C市了?”
时季轻轻地嗯一声,然后又问道:“你朋友都回家了?”
周俭那边似是和谁说了句话,过了几秒才回答道:“刚回去,除了许明止还在。”然后又说道:“手机总在身边的吧这会才发生日祝福。”周俭和他身边的朋友都是很直白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没想那么多。
时季愣了一下,心里想道,是啊,手机一直都在身边啊。
周俭没听到时季说话,以为他觉得自己在责怪他,说道:“诶,跟你开玩笑呢。没责怪你的意思,你怎么像女生一样经不住逗啊。”说道最后,话语变成吐槽。
时季气到直接挂电话,噼里啪啦地打字过去:老子有八块腹肌,你有嘛?
这破电话,还不如不接。
发完消息后,时季拿衣服去洗澡。洗到一半时,低头看向自己,因为喜欢打排球,他的手臂肌肉线条挺明显,隐隐还能看到覆在皮肤下的肱二头肌。他的视线正移到腹部,刚刚小小撒了个不服的谎,没有令人羡慕的腹肌,但有马甲线啊,也不算太弱吧?
再多看几眼,唯一让他不满的是,好像就是皮肤白了点。难道因为白就能说他像女生?上次那个混子学生也说他小白脸。他承认他是不喜欢晒太阳,总不能专门让他去晒太阳吧。
靠,管他呢,凭什么他要在意周俭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