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她是一只飞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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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从第二天起，声称被沈洄安翘了墙角的余周就真切的体会到了来自朋友的“背叛”。
……
今天是个好天气，连续下了一个月雨的凉城终于迎来了暖阳。
余周半眯着眼趴在桌子上，阳光轻抚过脸颊，仔细看还能看见细小的绒毛在轻晃着。
身侧的方时游和前桌的女生正讨论着一道物理题，两人聊得十分投入。
余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不自觉的弯了弯唇。
她很喜欢方时游这种状态，温婉的、据理力争的。
平日里的方时游也很温柔，可总是沉默的、对人设防的。
方时游这个人太谨慎了，关于她的过去，像一条毒蛇一样，随时随地尾随着方时游。
所以哪怕这么多年了，她仍旧没有完完全全的走进方时游的心里。
你可以同她聊当下，聊未来，却唯独不能聊起她的家庭。
余周换了个姿势，用右手撑着头，轻叹了一口气。
……
“方时游。”
余周偏头望去，前桌的女孩手里摩挲着方时游毛巾尾部的小狗，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对面的人。
“方时游，你这围巾好好看啊，哪买的？”
她听见女孩问。
余周低下头，对这个话题感到索然无味。
她都能预料到方时游接下来的话了。
先脆生生的说一句“是吗，谢谢。”，然后再回对方一个大大的微笑。
方时游总是这样，选择性的回避一些比较私人的问题。
不过她这次想错了……
她听到方时游一字一句的说“是吗？我也觉得挺好看的，这是沈洄安同学送的。她家里人织的，外面买不到。”
余周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她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不然怎么会听到方时游这么认真的回答？
“好可惜啊，我还说也去买一条呢。不过她家里人的手可真巧，我在市面上都没见到过这么好看的围巾。”
女孩还在继续自己的话题。
余周放下手，循声看去。
女孩脸上满是遗憾，她扭过视线去看方时游。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余周可就坐不住了。
“嘭！”
她蹭的一下从位置上坐了起来，手指微颤的指着方时游，瞳孔里是几欲迸发的不可思议。
幸好现在是下课时间，教室里很吵闹，以至于余周弄出这么大动静也没多少人注意到。
她死死的盯着方时游，她甚至怀疑自己今天离开宿舍的时候把视觉和听觉全留在了宿舍都没怀疑过方时游。
鬼知道她刚刚在方时游脸上看到了什么！慈祥与爱惜！！天呐，她余周发誓，做方时游朋友这么久她从来没在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余周。”方时游诧异的看向余周，她不知道余周又怎么了，这家伙老是想一出是一出，没人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她想问问她怎么了，不过时间没给她机会。她按下余周仍在颤抖的手，指了指讲台上的挂钟道“马上要上课了，有什么事，下课说。”
余周收回自己的手，四下张望了下，确实快上课了。
她把被踢到过道的凳子拿回来，双手撑在凳子两角，慢慢平复自己上涌的气血。
恰好语文老师吴老师从门口进来。
吴老师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教师，生长都在凉城，所以她讲课总是操着一口地道的凉城话。
余周揉了揉眉心，她一开始是很讨厌吴老师的。
吴老师很喜欢管教学生，甚至是过分沉默都会被她叫去谈话。
比方说她旁边的方时游，就是经常被叫去谈话的人。
方时游从来不会为此抱怨，可她余周不是。
十五六岁的人最向往的就是自由，他们讨厌被管束，讨厌别人所谓的为你好，所以那时的她总是为此和吴老师作对，包括但不限于特地在她课上睡觉、和同学交流接耳。
直到上学期，她偶然间听到老师们说吴老师丈夫去世了，吴老师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后来，她去向上了年纪的老教师打探才知道吴老师以前有一个女儿，很漂亮。是学校一顶一的尖子生，为人谦逊有礼。
可是，这样好的人最后却被人发现死在了臭气哄哄的垃圾堆，死的时候浑身都是伤痕，没有没有一丝体面。有人说她是被学校的同学霸凌了，有人说是外面的小混混看上了她，她没同意，最后被报复了。但是那个时候学校没装监控，甚至于凉城都很少看到监控的存在，所以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自那之后，混不吝的余周变得温顺了许多。
她开始认真听课，尝试着改变自己，她也说不清自己的改变是出于愧疚还是什么。
她知道吴老师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学生，有的人因为害怕，或者是没人倾听，所以哪怕自己受到了伤害也不肯说，以至于最后走上了一条难以回头的路。
余周揉了揉僵硬的肩膀，台上吴老师仍在讲述着文言文的知识点。
她突然想起去年看过的一本小说——我亲爱的甜橙树，五岁的泽泽有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可是身边没人理解他，不过他很幸运，遇到了改变他一生的老葡。
余周眉眼轻柔的看着台上挥斥方遒的吴老师，阳光映射在讲台上，在光晕下，她的每一条皱纹都那么的清晰明了，时间赋予她的不多，仅是痛苦，可她却选择了在痛苦中去拯救其他离散的人。
余周勾唇，她也很幸运，遇到了属于自己的“老葡”。
她转过头，方时游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黑板，半张小脸埋进了白色的围巾，暖暖的阳光依偎在她的肩上，整个人惬意又满足。她往后仰，扫视了一眼十分专注的写着什么东西的沈洄安，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方时游的脸上。
那么，方时游，沈洄安会是你的“老葡”吗？
她很少见到这种状态的方时游，以前的方时游像极了雪山上圣洁无暇的仙女，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生人莫近的气场。而现在的方时游身上多了一抹柔光，让人挪不开眼。
她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只是接触了一两次的人就能给一个人带来这么大的变化。但是她转眼想想自己，突然间又理解了，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莫名其妙。有的人甚至能在对视的一眼中擦出爱情的小火苗，更遑论仅是一点改变。
……
只是……
理解归理解，自己的“二人世界”突然被第三者插进一脚这让余周很不爽，而这种不爽的情绪在中午放学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余周揽着方时游的手臂，身旁的二人在旁若无人的交流着，从数学说到物理，从京都说到凉城。
余周插不进去话，两人像开了结界一样，把自己都隔绝在外了。
她很想问问老天，为什么两个十分沉默的人凑到一起就成话痨了？
不过……
余周看了看自己搂着的手，又看了看和方时游隔了半个余周的沈洄安。
很好，她余周还是方时游最亲近的人。
只不过这份骄傲还没维持到一秒钟，在她看到两人带着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围巾和手套时，她承认，她心态崩了。她恨不得穿回早上给当时使劲劝方时游带围巾的自己一巴掌，然后狠狠地骂一顿……
余周抿了抿唇，外面的阳光很大，照在自己身上就像开了几千瓦的电灯泡，很亮很亮，却无人在意。
“方时游。”她喊道。
迎着二人注视的目光她松开了方时游的手，然后挪到了两人中间的位置，左手搂上了沈洄安，右手搂着方时游。
“你们在讲什么，我也要听。”
她仰起头，朝两人“嘿嘿”一笑。
沈洄安往外抽了抽自己的肩膀，没抽动，她向方时游投去求救的目光，可对方只是朝她露出了抱歉的神色，然后无奈的笑了笑。
于是，往日里雷打不动的二人组变成了三人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相处的也还算不错。
……
但俗话说风平浪静下往往掩藏着巨兽。
而这头巨兽在第二周周四就迫不及待漏出了爪牙。
今天早上刚出了月考成绩，根据班里的传统，下午会根据成绩选位置。
沈洄安站在余周的桌边，眉眼舒展，丝毫没有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
“方时游，我想和你做同桌，可以吗？”她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
“嘭！”
“凭什么？！”
方时游话还没说完就被掀桌而起的余周给打断了。
余周站在座位上，右手微微颤抖着。
痛死了……
但输人不能输气势，她恶狠狠的瞪着沈洄安。
“凭什么？沈洄安，你才和方时游认识多久，她和我做了这么多年同桌，凭什么你一来就要取代我？”
两人动静不小，引来了四周八方同学的视线。
方时游扯了扯余周的手。
“余周，先坐下，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可以吗？”
“商量什么商量！今天我余周要是退一步我就是狗，凭什么她沈洄安一来我就要以她为先啊。”
余周反驳的很快，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带上了哭腔。
面前原本气势汹汹的女孩眸子里慢慢染上了雾气。
沈洄安抿唇，她好像知道怎么做了。
“余周，我们出去一下吧。”
说完不等余周反应就直接拉着她的手出了教室。
……
教室外走廊上。
沈洄安站在墙边，对面的女孩倔强的扭着头。
“余周，”她轻起唇，“对不起。”
余周揉着手的动作突然顿住。
她转过头看着沈洄安的眼睛。
走廊上的风很大，可沈洄安的声音却很清晰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说，
“我知道我的突然加入让你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
“可是，余周，朋友不只是占有。你和我都明白，方时游需要更多的可能性。”
“前几天林书找过我，她给我讲了一些方时游的事。”
“余周，方时游不应该做一只被困住的鸟。”
余周没说话，右手却越捏越紧。
走廊里人逐渐变得拥挤，追逐打闹的，谈论八卦的，一波接着一波。
她转过头，透过玻璃可以清晰的看见方时游向她们探来的担忧的眼神。
“呵。”
她自嘲的笑了笑，捏成拳的手顿时卸了力，露出手掌上深深浅浅的指印。
是啊，余周。方时游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逃离凉城有更好的未来吗？你到底在嫉妒什么啊，余周。方时游不是你的所有物，她有权力去接纳新的人物，只是让沈洄安做方时游同桌而已，又不是不让她做你朋友了。
更何况……
余周拍了拍脸颊，涣散的眸光投向了天际线。
那里很远很远，远到肉眼无法丈量。
天空中有几只扑棱着翅膀的小鸟，时不时的起伏着。
偶尔遇到一棵树，停歇一会又继续朝着那无垠的远方……
更何况方时游是一只向往远方的飞鸟。
余周收回目光。
她抬起头注视着沈洄安，微红的眼里满是少年人的桀骜。
“沈洄安，你答应我，一定一定要竭尽全力。”
一定一定要让方时游的未来明媚，一定一定不要让她难过。
“请相信我，余周。”
请相信我会竭尽全力给方时游一个明媚的未来。
风还在吹，树叶一片一片飘零着。
阳光透过窗，透过相对而立的人打在走廊上。
隐隐绰绰。
像失真的老旧相机，定格着一年又一年的光景。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她是一只飞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