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茗》黄油相机

3、小提琴

　　沈叔脱下外套，挽起袖子准备在保洁阿姨进门之前先帮他收拾收拾。
　　景忠礼歪歪头，跟在撸起袖子加油干的沈叔后边，支支吾吾给自己找补：
　　“沈叔，其实我很整洁啦。这是因为……因为前一阵啊不，昨天朋友来家里玩打闹了一番闹的啦。”
　　沈叔从角落里拾起来落灰的扫帚，似得忍俊不禁般轻嗯一声，权当肯定的回应。
　　刚把景忠乔客厅的衣服都收拾了起来，沈齐一抬头，视线却定在了一处。
　　景忠礼的小提琴。
　　与乱七八糟的公寓不一样，景忠乔的小提琴似乎拥有一片完全不属于此地的整洁宁静。
　　虽然对整体的公寓而言，这一角实在是小的可怜。却是琴架安稳，提琴正摆，翻开的谱子在清晨的阳光中泛着柔柔的光影色调。
　　显得岁月平淡，但亦有其乐无穷自在其中。
　　沈齐似乎是一怔。
　　待回神过来，沈齐已经不由自主地走近了那片角落，才发现提琴竟然连表面的薄灰都不曾有。
　　“你……还在拉小提琴？”沈齐声音低哑，浸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景忠乔权当秋日晨风清冷，给他沈叔冻哑了嗓子。
　　他抱着沈叔带来的小花，寻了一处阳光好的地方，安稳的放下。
　　“是呐~一直在练习着。”说谎的。按景忠乔如今的技术，他总觉得拉小提琴是给自己享受的成分偏多，早已不用“练习”二字了。
　　但在沈齐面前，他总会不自觉把自己在外时的锋芒收敛一点。
　　“沈叔真该听听，我如今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联系，才是真正的今夕非比了。”
　　青年似乎是向沈齐展示成果般，轻快地拾起来小提琴，娴熟麻利地摆好了演奏的姿势。
　　“沈叔！你想听什么？”眉眼弯弯，泛着蓝的眼睛眯起，就这样在融融晨光中望着沈齐。“我给你演奏~”
　　沈齐眸中似乎在一瞬间闪过北极风雪汹涌，却终究须臾回归平静若林间清泉，潺潺流淌。
　　“我想听……《加沃特舞曲》，巴赫的《加沃特舞曲》。”
　　似乎是突然想到般，沈齐就这样稍带急躁地说出。
　　景忠乔便带着笑，抬手给沈齐拉起来。
　　沈叔还知道《加沃特舞曲》呢。
　　我第一首学习的曲子。
　　沈叔这些年一定也曾记挂着我。
　　于是景忠乔就满意地自我攻略，这一曲简单跳跃的入门曲也被他拉的灵动欢快。
　　似是溪流落石叮咚音，林间蛱蝶蹁跹舞。
　　沈齐听得着迷，待景忠乔一曲完毕，还久久没能回神，似乎沉浸于此。
　　“我的曲子如何？”
　　少年像在万众瞩目地音乐台上表演一番，向还在回味的沈齐做了一个标准的致谢礼。
　　虽然穿着休闲松垮的睡衣，却在景忠乔标准的动作和严肃的神态衬托下，俨然上了一个档次；仿佛它也是可以登上音乐台的演出服。
　　不过景忠乔却是头微微歪斜着，清澈的目光看着沈齐，稍有忐忑地等着沈齐开口。
　　“如听仙乐耳暂明，简直是太棒了。”沈齐带着欣赏的目光，慈爱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相当成熟的演奏技术。
　　听到沈齐的评价，景忠乔便像得到了老师嘉允的孩子般，俊脸上很轻易地盛满了满足。
　　景忠乔似乎是收到鼓舞般，又把小提琴架到脖子上，很是兴高采烈地想再给远道而来地沈齐来上一曲。
　　“沈叔我给你讲，刚刚那首太简单，我来给你个高难度……”
　　咕——
　　景忠乔的肚子很不合适地抗议起来，打断了兴致勃勃的主人。
　　沈齐不动声色地抿住上扬的嘴角，又把眼帘垂下，不去看景忠乔羞地通红的脸。
　　“厨房有东西吗，我们去做点早饭吃吧。”沈齐适时地转换话题。
　　“我们出去吃饭吧。”景忠乔驴头不对马嘴地回应沈齐。
　　景忠乔不知道看上去三餐准时气血充足的沈齐，在看到满满一冰箱的酒精速食会是什么精彩表情。
　　好在他沈叔也不跟他计较，随和道：“好。”
　　而后小景老板开车，带着沈齐来到了他与合伙人的公司。
　　景忠乔想问问沈齐这些年的情况，却是几次开口，都被沈齐不着痕迹地绕开了去。
　　景忠乔虽然好奇，但也不再坚持。
　　等沈叔愿意讲，他自然会给我讲。景忠乔好脾气地想。
　　公司不大，但所配备的设备精良齐全，地理位置选择也很好。
　　能看出当时公司选址时，决策人的眼光与财力。
　　食堂也力求做到了种类丰富营养均衡，口味多样的同时做到了色香味俱全。
　　且因为免费面对公司员工，所以虽然等到景忠乔二人来到食堂的时候，虽然已接近上午，但食堂还是有不算少的人。
　　沈齐站在食堂门口，看着顶上的遒劲有力“吉食已到”，稍显踌躇。
　　景忠乔倒是不以为然，得意洋洋地向好奇的沈叔介绍道：“这可是我托逸深哥哥写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帅？这个名字我可是苦思良久，相当满意……”
　　“写这个的，是夏逸深？”
　　景忠乔被沈齐打断地突然，还是顺着沈齐的话说下去：
　　“哎？沈叔你还记得他呢。不过他可不叫夏逸深，他的名字是夏逸琛。Ch-en，珍宝的意思。话说，这名字也实在是与他般配的很，他现在也算是各种意义上珍宝。哎，沈叔？”
　　沈叔被景忠乔的喋喋不休吵得有些神魂出窍，但在景忠乔关切地目光中，还是摆摆手，似是羞赧地报之一笑，道：“没事。”
　　“我们去吃饭吧。”沈齐抬眼望着景忠乔，展现出了对这个“吉食已到”的深切兴趣。
　　“好啊好啊~我们快走吧~”饥肠辘辘的景忠乔比沈齐对食堂有更浓厚的兴趣。
　　现在已经过了早餐时间段，许多热门早点已被公司稍早过来的员工拿了个干净。不过幸而有食堂的经理看到景忠乔，便殷勤地过来询问要不要再加点东西。
　　景忠乔便点了一个蛋黄虾仁粥，又吩咐再包一笼蟹粉小笼包，上一碟南瓜桂花米糕和芋泥酒酿小圆子。
　　景忠乔平素都是有什么吃什么的。但如今沈齐在身边，他想把好吃的都给沈叔尝尝。
　　好吃的太多，先从他最喜欢的开始~
　　沈齐几乎无语地看着景忠乔洋洋自得地点了一桌子的碳水派对。
　　于是沈老师便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可以再点个菜吗？”
　　景忠乔大手一挥：“老李！”
　　于是叫老李的食堂经理又在沈齐的吩咐下，要后厨多加了一小份的鸡丝凉拌与一碟素炒青菜。
　　景忠乔和沈齐又在剩下的食物中拿了个茶叶蛋，选了个僻静的角落一边吃一边等着菜往上送。
　　倒不是景忠乔不想选更好的地方，而是景忠乔实在是太热情，英俊年轻又能力出众，在公司人气很高。
　　虽然食堂现在人已经三三两两，却是几乎见面的每个人都会和他打招呼。
　　景忠乔怕有没眼力见的坐在他旁边，沈齐尴尬，便刻意选了一个人少的地方。
　　景忠乔在等菜的功夫，见沈齐很新奇地看着这一切，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向沈齐说着他离开的这些年。
　　讲父亲公司越办越大，讲他和康柠关系很好；也讲母亲现在缠绵病榻，他在学校与公司之间来回忙碌。
　　“景舒茗，怎么样了？”沈齐似是思虑良久，终究是问出了口。
　　“阿茗？话说最近还真没怎么注意他呢。他跳了级，提前在我们市一中读高中。话说当时父亲还想送这孩子去外边读书呢，但他却不愿意。这孩子脑子聪明，偏偏在这里犯糊涂。”
　　景忠乔并没有看出沈齐的思虑，他正一门心思把刚端上来的蛋黄虾仁粥搅了一搅，带出一股鲜香的热汽。
　　“父亲当时看我家大哥在国内读书，觉得太辛苦，就想让我们送出去。谁知道外边也那么卷。嘿，沈叔你是不知道，我在英国念书的时候……”
　　他给沈齐动手舀了一碗，放到沈齐面前，上面卧着几个特意挑出来的虾仁，个大饱满。
　　而此时翠绿的蒜蓉小油菜和黄瓜拌鸡丝也端了上来，油菜入味，鸡丝滑嫩，味道也都被厨子调配的刚刚好。
　　沈齐就着配菜，细细品尝着浅黄的粥，并没有听进去多少景忠乔慷慨激昂的英国留学回忆史。
　　不过景忠乔也是厉害，又莫名其妙绕回了景舒茗身上。
　　“阿茗好像格外恋家。在初中的时候，我和哥哥都是住校，青春期小孩觉得远离家庭，会自由一点。妈妈以为他也到了想远离父母的时候，就给他办了住校。他却固执选择了通校，一有空便回家。”
　　“现在到了高中也是。老师综合考量，想劝阿茗住校；爸也想让他住在学校，方便学习生活。阿茗也是有本事，竟然把两边都说服了。”
　　“阿茗好像对医学很感兴趣呢，看他闲暇期间，一直在翻一些中医著作。上次回家，好像在看什么穴位大全。可能以后会像逸琛一样，做个医生吧。”
　　“不过景舒茗这孩子，明明长得这样好看，学习也不错，却连个相处近些的女孩子也没有。可能是他性子太冷的缘故？又或许是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只不过不告诉我们，为了这姑娘连国也不出了。”
　　景忠乔一边絮絮叨叨，一边调整菜盘，给刚端上来的蟹粉小笼包挪位置。
　　“不过他脑子聪明，读咱国内的高中应该也不会太累。”景忠乔做汇报般总结了一句，便夹起一个小笼包，津津有味地尝起来。
　　一顿饭下来，沈齐没说几句话，倒是景忠乔东拉西扯讲了许多，一顿饭吃得也算是热热闹闹，轻松快乐。
　　不得不说，虽是单位食堂，但上来的菜品味道鲜香美味，很对沈齐的胃口。
　　因为小景老板点了工艺稍显繁琐的花糕，“吉食已到”又追求食材新鲜现做，等最后一道黄澄澄地南瓜桂花米糕端上，沈齐与景忠乔已经吃了个七七八八。
　　于是在景忠乔的一再坚持下，沈齐还是尝了半块米糕。
　　意料之中的好吃，出乎意料的味道。
　　米糕绵软弹牙，南瓜的奶香与桂花的花香融合的恰到好处，顶上白芝麻添香，实在是佳品。要不是沈齐已经涨地打饱嗝，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吃半盘米糕。
　　沈齐暗暗决定明天还跟景忠乔来公司。
　　接着景忠乔把剩下的半块米糕塞到嘴里，便把剩下的糕点整碟端起。
　　沈齐不禁震惊：“你还没吃饱么？”
　　景忠乔嚼嚼嚼。
　　直到嘴巴里的东西咽下去，景忠乔才慢条斯理道：“夏逸深估计现在正在工作呢。他早饭吃得早，干活又劝不住地卖力，估计现在已经饿了。”
　　景忠乔嘴角含笑，狐狸眼带着似水温柔：“这花糕好吃，咱给他带去尝尝。”
　　路程并不长，景忠乔就在路上和沈齐简略地讲这公司。
　　因为大哥景博礼考了军校，目标明确要以后从政，不参加公司管理事务，于是他大学期间便在商学院修习相关管理方面的知识，待他回国，父亲便在此处为他购置公司练手。
　　沈齐想到公司的地理位置，由衷地感叹了景父眼光确实不错。
　　景忠乔得意的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而且根据父亲话里的意思，此举便是为景忠乔能熟悉国内法规条例，熟悉公司运营规律，把国外所学的知识先简单地应用与实践。
　　待到景忠乔的手段再成熟老练一些，便到景父目前所经手的集团，跟随在景父身边一段子，而后接手家族企业。
　　“真可谓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景忠乔充满感激地叹道。
　　沈齐抿着嘴，并未言语。
　　推开那扇古色古香的雕花木门，便是他们的执行总裁办公室。
　　是的，他们。
　　景忠乔和夏逸琛的办公室。
　　景父聘请了夏逸琛，让他闲暇时来这里，帮助刚回国的景忠乔处理商界人际关系，打理公司事务，时薪不菲。
　　不过说是做助理秘书，其实景忠礼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夏逸琛相当于干着半个CEO的活。
　　“到啦！”景忠乔端着米糕，笑盈盈地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