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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紫潇夜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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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津之中,一个单薄的身影慢慢显现。
“抱歉,陶师姐。”
贺奚音色朗润,双目平和。
他慢慢走近陶迟,随后微微弓下身子表达歉意。
“有些事不得不告知于您,恐触犯到某些人的利益,安全起见,只能以这样的方法。”
面前形销骨立的少年人,竟是紫潇川的少宗主吗?
“是觉得我如此孱弱很奇怪吗?”
被戳中的陶迟尴尬得手脚发麻,她向后摸索着圈椅慢慢坐下。
“少宗主你也坐,你也坐。”
贺奚踱步沉思,片刻之后,他坐到陶迟旁边。
“陶师妹,接下来我的问话可能多有得罪,可请你相信我,我没有想要害你,我于前夜夜观天象得出今夜我将得解幼时疑惑。今夜在宴会中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得知你是那位至关重要的人,我对你将要说的话也许会颠覆你的认知,又或者你早已知晓,但无论如何,我必须要告诉你。”
贺奚郑重地作揖。
“望陶师妹坦诚相告。”
陶迟眉毛一挑,哟,单刀直入啊。
“少宗主请问,我定知无不言。”
’“你是何时开始在靖云宗修行的?”
“十四那一年。”
“在此之前……”
“在此之前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与我的父母家人待在靖云宗管辖下的小镇过着平淡的日子。”
未等贺奚问完,陶迟已经将身世全盘托出,不过这些都是真话,020告诉过陶迟她的身世,但陶迟并不算得普通人家,她家于掌门算是有恩,祖上也有修仙的人士。
她也很好奇,贺奚究竟要说些什么。
“在靖云宗之时可感到过什么异常?身体修行方面诸如此类的。”
陶迟思索了一会儿,
“未曾。”
贺奚又问了陶迟一些问题,待确定陶迟确乎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之后,他神色凝重。
陶迟没有撒谎,紫潇川的人天生就有这一本领,那就是判断一个人说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这样的本事到了贺奚身上只会更厉害。
“不知少宗主有何事相告?”
贺奚收敛笑容,他的吐息有如幽兰,但说出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窟,他一字一顿严肃地告诉陶迟,
“陶迟,我感知不到你身上的……”
话未说完,贺奚瞬间感到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颈,他下垂的眼眸此时血丝遍布,那双手在他的挣扎下愈加禁锢,几乎要把他能摄入的空气尽数掐去。
陶迟看到贺奚突然一动不动,头颅扬起并且露出十分痛苦的神色,她冲上前不停呼唤贺奚,怕触碰贺奚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只能焦急地围着贺奚转圈。
“少宗主你咋了?你咋了?你别死在这个结界里啊!你先放我出去啊!”
掐住贺奚的那双手似乎一顿,旋即又恢复了力度。
贺奚只感到生命力随着他可闻的空气一点点被抽走,流失的生命在即将达到巅峰时一刹那被松开,那些空气与生命迅速回笼,他双脚一软,跪在地上单手撑着地面不住喘息。
刚刚那是……言语禁制吗。
贺奚不可思议地回想方才的感受,那种生命变成一根线被别人攥在手里的感觉让他脊背发凉,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这样的术法,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施展?
贺奚艰难地抬头望向一脸担忧的陶迟,心中暗自神伤,看来陶迟的命,他是轻易救不得了。
今夜下了一场暴雨。
贺奚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说,陶迟却看懂了那一双忧郁的眼睛。
雨很急,打在林中打落了许多绿叶鲜花,那些前不久还在月色下摇曳的植物现如今陷入泥地里,陶迟觉得不舒服。
她无力的倒在门前,头枕着胳膊看窗外的雨。
江似练回来时看到这一幕心脏几乎停摆了,他着急忙慌地去看陶迟,发现她只是躺在地上思考人生,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躺地上干什么呢?”
陶迟嘟气嘴,似乎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你怎么才回来。”
她慢慢支起身子,一脸幽怨地看向江似练。
江似练才要解释什么,陶迟突然张开手环抱住江似练,把头埋在他肩上。
满腹不满的话语吐露在江似练耳边,明明可以说是无理取闹了,但江似练竟慌得自我检讨,心里好像被什么打了一下酸得不行,
“抱歉……是我回来迟了。”
他安抚着陶迟,一只手轻轻拢住她纤细的背,嗓音轻柔,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陶迟抿着唇,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个本事骗过江似练,所以她必须讲出一件真实的事情来解释她现在的情绪。
“我……”
江似练将陶迟的脸掰正,强迫陶迟直视他,
“我,我觉得,大家都好厉害,来参加宴会的每一位同辈修为都好高,只有我低低的,差大家好大一个境界。”
陶迟说着说着动了真情,声音也染上一点含糊不清的哭腔,
“我还是师尊的大弟子呢,再过不久就是十年一度的武会了,我觉得我会丢脸的。”
江似练猜到陶迟一直以来表现的不在乎都是伪装,她其实很在意自己的修为,确切地说是在意自己作为沈瑾瑜弟子的这个身份,她不想丢沈瑾瑜的脸。
“怎么会呢,果果已经很厉害了,只是修为提升得慢一些,师尊不也说了没关系吗?平平安安就好,果果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
他把陶迟搂得更紧,雨幕似乎隔绝了隐忍与克制,带着点私心般的,江似练的嘴角蹭蹭陶迟滑嫩的脸,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评价你,更何况有我和师尊在,我们都会帮助果果,也没有人会不自量力到说果果的闲话。”
江似练很少念陶迟的小名,但这时候似乎可以抛开一些繁文缛节,做一些他想做很久的事情,何况他的心里又酸又涩,他心疼陶迟这样妄自菲薄,也恨自己没有及时发现陶迟情绪有问题。
看来以后要更加细致的盯着眼前人了,江似练暗下决心。
胡乱发泄的陶迟哪里知道自己这时候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她确实在意自己的修为,但这样外露情绪还是让她很害羞。
江似练最后将鸵鸟一样把头埋在他怀里的陶迟抱上床,他甚至有闲情逸致去关上窗户,找了一把剪刀剪掉了明灭的烛火。
共剪西窗烛。
他在心底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