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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他不想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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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群散去,喧闹声也跟着远去。
卡兹米尔便也不再停留,习以为常地一个人回了家。
原本是这样的。但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空旷的家里开始有了人气。
早上起来是有人相拥的,做饭是两人份的,就连刷牙洗脸都变得有趣起来。
卡兹米尔从未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他一个人生活了那么多年,早已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虽然偶尔会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孤独,但也只是那么一小会儿,他便自己调节好了。
可他现在竟有点想不起来自己曾经的生活是怎样的。
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
其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好像也没有。
他的生活依旧平平淡淡的,只是待人接物时挂起的笑容更加真实了一点,工作时好像更有劲了一点,回家路上多了些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待。
他不是没有察觉休斯的感情。
他知道,可是他怀疑。
他无法确认对方的感情是否出于本能。这是个以精神力为尊的种族。因为数量较少,这又是个有生殖崇拜的种族。
有时两人疯狂一整晚。万籁俱寂间,他透过皎洁的月色窥见对方潮红的脸,眼神中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快乐和因为承受不住而微微吐出的舌头。
他握住他的腰身,将他拉近自己。
呼吸交汇间,他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眼中的贪欲。他的眼中只有卡兹米尔。
他会想,他看到的到底是现在这个将他送上极乐的卡兹米尔,还是那个温柔但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漠且自我封闭的他?
是前者吧?
卡兹米尔这样想着,心中却有一丝说不清是痛苦还是痛快。
就这样吧,他露出了堪称快意的笑。就这样吧,就这样一起沉沦。至少在这个瞬间,他可以肆意地拥抱他,可以热烈地亲吻他。
夜里的他是贪婪的瘾君子,白天的他却矜持又疏离。
卡兹米尔其实觉得自己挺有病的,但他控制不住。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就想试探对方,结果满意也好,不满意也罢。他从厚厚的围墙中悄悄伸出头看外面,却只是偷偷地看一眼便立刻当了缩头乌龟。
再试探一次吧,再试一次我就迈出这一步。
他总是这样想,却又在关键时刻一退再退。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认为一旦自己跨出这一步,窗户纸被捅破便会无法收场。
现在好了……这层窗户纸再也不用捅破了。
他听见自己镇定地说:
“您说吧,我准备好了。”
……
天生的……基因崩溃……暂时没有对标的治疗方案……保守治疗……
卡兹米尔自己也算是个医生,他很清楚医生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感觉自己割裂成了两半,一半冷静分析自己还有多久的寿命,另一半痴痴呆呆地怔愣着盯着医生有些闪躲的眼神,执着地想要从中看出一丝生机。
他想,他曾经总是动不动把死挂在嘴边,这下好了,梦想成真。
他又想,真他妈操蛋啊,这么梦幻的事情他居然有幸能让他体验到。接下来是不是他在病重时患难见真情和休斯的感情被升华两人私定终身最后在一段时间的虐心后他的病突然能治了然后他们开开心心幸幸福福地永远生活在了一起?
哈哈。
卡兹米尔冷不丁笑出了声。
珂忒斯被他吓了一跳。医生原本还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反应生怕刺激到他,现在更是眉头紧皱:
“阁下,您还好吗?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医生轻声细语地说,“现在的保守治疗能尽可能延缓您病情的发展,我们也会在这段时间寻找可实行的方案……”
休斯在门外等得愈发焦躁。
不知道为何,他预感他们说的不是什么好事。一颗心在胸腔中扑通乱跳,跳的他整个人都坐立不安。
他甚至想趴在门上看看能不能听到只言片语,但也只是想想。
医院里人来人往,这种行为实在不太雅观。
少将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在看有着血海深仇的仇敌。
“啪嗒”,门开了。
珂忒斯礼貌地朝他笑笑:“阁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您可以进去了。”
休斯张了张口,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他点了点头便推开门进入病房。
雄虫坐在病床上,双手捧着一只飘着热气的水杯。他眼睛盯着杯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休斯走到他面前才慢慢抬头看了他一眼。
“阁下,您……”
“多谢少将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休斯怔了怔。
雄虫眉眼弯弯地看着他。见他不说话,还歪了歪头。
休斯感觉雄虫有些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您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发烧?”
“医生说我最近精神力使用太频繁了,最近多休息就好了。”
卡兹米尔轻描淡写地回答。
不出所料,休斯的脸色渐渐发白。
他的嘴唇嗫嚅了几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是我的错。”
卡兹米尔移开视线,继续盯着手中的杯子,没再说话。
病房内陷入沉默。
直到休斯离开,卡兹米尔都没有再给他一个眼神。
杯中的水不知何时已经没了热气,而他一口也没喝。
双手许久紧握冰冷的水杯,再松开时已经有些僵硬。
卡兹米尔看了看自己泛红的掌心,然后轻轻将杯子放在床头。杯子与桌面接触时发出一声轻响,在这间隔音效果极好的病房竟显得有些突兀。
此时竟又近黄昏了。
卡兹米尔下了床,走到窗前。
夕阳半隐匿在云层间,将云层的边缘涂抹成了琥珀金色。没被涂抹到的部分呈现幽暗却不沉闷的蓝紫色,温顺地追随在那唯一的光源身后,似是在为它保驾护航。
卡兹米尔就这样看着夕阳缓缓落下,直至最后一束光也被群山吞没。
他想,他的太阳也离他而去了。
他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腿,一步一步地走向病床。
他掀开被子,将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天黑了,该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