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小崽崽》天星紫月

5、第 5 章

　　小小的柯羽阳自然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他只知道阮司夜前几天抛开了他这个“责任”，和家人到另外一个城市去探访爷爷了。

　　清晨的阳光倾洒在被褥上，床上少了柯羽阳的身影，水声依依稀稀地从浴室里传了出来。

　　就在这时，床头上的平板倏地发出了一阵轻快的卡通铃声，浴室里的水声戛然一止。

　　过不了几秒，浴室门被打开，柯羽阳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也顾不得擦干身上的水迹，心急火燎地奔去床边接通视频电话。

　　“阿夜！”跑得太急了，柯羽阳气喘呼呼，脸颊粉嫩透红，眼里透着比早晨太阳还明亮的光芒。

　　视频电话里的阮司夜应该也在卧房里，见柯羽阳寸丝不挂的样子，眉头一蹙，“急什么？先把衣服穿上！”

　　对方的语气有点凶，柯羽阳怔了怔。

　　自觉吓到人儿了，阮司夜马上换了一个语气，轻柔细哄，“乖，去穿好衣服，别感冒了。”

　　吃软不吃硬的柯羽阳这才将平板摆好，镜头正对着自己，跑到衣橱那拿出衣服换上。

　　在阮司夜的指示下，小孩听话地把头发擦干，还在身上胡乱搓了一层香喷喷的润肤霜。

　　阮司夜无奈道：“轻点抹啊。”

　　他家小孩的肌肤有多嫩，他比谁都还要清楚。

　　柯羽阳棒着平板爬上了床，“阿夜，你今晚回来吗？”

　　“嗯，应该会很晚才到。别等我，自己先睡。”

　　“不要！”柯羽阳拒绝得很干脆，抱着兔子布偶躺了下来， “我已经三天没见到你了。”

　　末了，他还气呼呼地补上一句，“我特别想你！”

　　阮司夜哑然失笑，“随你。”

　　这句话落下后，俩人一时之间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柯羽阳等了等，最后拿起兔子布偶挡着自己的脸，闷闷不乐地问道：“你没有话要跟兔兔说吗？”

　　视线被遮挡，柯羽阳没瞧见阮司夜微微勾起的嘴角。

　　“阿夜也想阳阳了。”

　　“唔...... ”柯羽阳的眼珠灵巧地溜了一圈，“还有呢？”

　　阮司夜轻道：“想赶快......回去抱抱他。”

　　喜悦泡泡霎时从天而降，幸福藏也藏不住。

　　柯羽阳抱着兔兔和平板在床上翻来滚去，最后深深地扑入松软的枕头里，喃喃低吟：“阿夜......阿夜......”

　　全世界，我最喜欢你了。

　　仿佛感受到了柯羽阳的心情，阮司夜情不自禁地伸手磨挲着屏幕，“阳阳......”

　　柯羽阳稍微偏过头，露出漂亮的眼睛，“嗯？”

　　“快些长大，和我谈恋爱吧。”

　　柯羽阳好奇一问，“什么是谈恋爱？”

　　“我也不是很清楚，”阮司夜的声音一顿，“书上说，谈恋爱是相互理解磨合的阶段，还可以一起做好多快乐的事情。”

　　柯羽阳眼里出现短暂的迷惘，“为什么要等长大呀？咱现在不就在谈恋爱吗？”

　　阮司夜陷入沉思。

　　“啊！我知道了！”柯羽阳脑筋一转，棒着平板霍然坐起身来，“我们长大后应该直接结婚啊！”

　　“结婚？”

　　“对啊！”柯羽阳认真地点点头，“结婚后，我们就可以天天睡在一块了！”

　　想到每早一睁眼就可以看到阿夜，四岁的柯羽阳迫不及待地就想马上定下结婚的年龄，可小肚子不甚配合，在这时候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阮司夜几乎是立刻的，中断了对话，直接撵人去吃饭，不管柯羽阳怎么卖萌撒娇都好，他都一概选择忽视，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小孩对着平板干瞪眼，哼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下楼吃饭去。

　　屋外隐约传来引擎声，柯羽阳眼睛一亮，往饭厅走的脚步一转，蹬蹬蹬地朝玄关处跑去。

　　“妈妈！”熟悉的身影从车里一出来，柯羽阳脱口就喊道。

　　叶茵神色虽疲乏，脸上仍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走过去抱起了小孩，“阳阳有没有想妈妈啊？”

　　“想的，”太久没被妈妈抱了，柯羽阳略感陌生，“妈妈你这次回来会待多久啊？”

　　他的父母亲经常出差，一般不会在家里待太久，他早就习惯了。

　　叶茵把小孩放坐在沙发上，自己则蹲在他面前，眉梢微微上扬，“阳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妈妈在A市开了一间公司，这下不用频频出差了，可以在家多陪陪你！”

　　“真的？！”柯羽阳一脸惊喜。

　　“嗯！妈妈已经在A市那里买了套房子，打点好一切了，这次回来就是要带你过去！”

　　柯羽阳脸上的笑容一僵，“带我......过去？”

　　“是啊！明天咱就搬过去。”叶茵揉了揉柯羽阳的头发，“怎么？开心傻了？”

　　“爸爸呢？“柯羽阳讷讷地问。

　　叶茵避开孩子的目光，起身脱掉沉重的外套，“你爸他已经先到A市去了，不用担心。”

　　不等柯羽阳再开口，叶茵若无其事地转身撸起袖子，“吃了吗？妈妈做点好吃的——”

　　“我不要去A市！”

　　叶茵脚步猛地一滞，讶异回头望去，只见柯羽阳双手握拳摆在身侧，全身紧绷的如同被激怒的野猫。

　　叶茵沉下声来，“说什么傻话？！不去A市难道你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就是不要去A市 ！”柯羽阳的声音几近嘶吼。

　　叶茵耳疼心烦，不想跟一个小孩子多说什么，“要不要去A市由不得你决定，明天一早咱就离开这里。”

　　拳头无力一松，柯羽阳微微垂下头，“妈妈......”

　　说不心疼是假的，叶茵欲言又止，抬手想抚上孩子的头。

　　“我要和阿夜在一起。”

　　抬起的手落在半空中，叶茵的表情千变万化，最后只剩下说不出口的隐忍。

　　她转身不去看孩子，冷冷地撇下一句，“不可能。”

　　房里漆黑一片，紧闭的窗帘阻挡了月光的侵入，一只兔子布偶躺在凌乱床铺上。

　　宛如被抛弃的幼崽呜咽声断断续续地渗入冰冷空气之中。

　　咚咚咚。

　　把自己完完全全裹在被子里的柯羽阳，揉着眼睛的动作一顿。

　　什么声音？

　　柯羽阳从被子里冒出来头来，目光环绕四周一圈。

　　房里静得瘆。

　　柯羽阳有点害怕，想缩回被子的那一刹那，“咚咚咚”的声响毫无预警地再次传来。

　　这次，柯羽阳准确地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视线锁在紧闭的窗帘上。

　　仿佛心有灵犀般，柯羽阳瞳孔微缩，焦急地挣脱开缠绕着自己的被子，一股气地跑到窗口那里一把拉开窗帘！

　　月光倾斜而入，仿佛宣告着魔法时刻的降临，而浸泡在月光下的空气，似乎不再那么的空虚冰冷了。

　　床上除了一只兔子布偶，还多出了两个小身影。

　　柯羽阳蜷缩在阮司夜怀里，眼神失了焦，“阿夜。”

　　这次的呼唤，少了几分甜蜜，多了几分悲伤。

　　“我都知道了。” 阮司夜抱着人儿的力度很轻，像对待一个易碎品，深怕一不小心就弄伤了他一样。

　　一句体贴的“我都知道了”，代替了所有千言万语。

　　柯羽阳鼻子一酸，“我不想和你分开，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要一想到从明天起就再也见不到阿夜，他的一颗心就疼得不行。

　　“阳阳。”

　　柯羽阳仰起头，与阮司夜四目相交。

　　阮司夜用拇指擦拭人儿眼角上的泪滴，“记得前几天我在这里说过的话吗？”

　　“记得，”柯羽阳抽哽了一下， “你说、说我是你的责任，一辈子的。”

　　“那就相信我，” 阮司夜额头抵着柯羽阳的，“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去到你身边，然后谁都不能再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柯羽阳低低地呜咽了一声。

　　“至少今晚，”阮司夜双目阖上，藏起了所有情绪，却藏不住那颗从眼角处徐徐滑落的莹晶，“在我怀里好好地睡吧。”

　　柯羽阳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一棵茂盛苍翠的榕树，榕树下有一个男孩在低头看书，他跑前去想看清那人的模样，场景却奇异的离他更远了，无论他怎么追赶也接近不了那个男孩。

　　他扶膝喘着气，再次抬头一看，榕树已经不见了，入目的是一个温馨的小房间。

　　一个男孩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他悄悄走前想看一眼男孩的容貌，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一个飞机模型。

　　他弯腰捡起它，一抬眼场景又变了，是另一个更为宽阔的房间，窗口大敞，早晨清风吹得窗帘泛起了连绵皱褶。

　　手里的触感有异，低头一看，那是一只兔子布偶。

　　“柯羽阳。”

　　揉捏兔子布偶的动作一顿，他猛地一回头。

　　身后空空如也。

　　到底是谁在叫他？

　　就在这时，腰身突然被一股莫名力量给紧紧圈箍着，一团热气暧昧地打在他耳根处。

　　他一惊，下意识地想转头去看谁在抱着他，全身上下却动弹不得。

　　......等一下。

　　那个人好像在说话，说的什么？

　　太小声了，听不清。

　　他合上眼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仔细一听。

　　“不准忘了我的名字，我是......”

　　是什么？

　　“......你要敢忘了，就算你哭着求饶，我也不可能放过你。”

　　随着最后一个句点的落下，腰上的力度也跟着消失不见。

　　“不要走！”柯羽阳霍地睁开眼。

　　所有梦境如浪潮般退去，眼前的景象和梦里的大相径庭。

　　这个房间他睡了十二年了，却远远没梦里的那小房间来得让他舒适安逸。

　　胸口上下起伏，他缓缓地抚了上去，感受到底下热烈的心脏率动。

　　疼，真的疼。

　　这次，他也没能从梦里听见那个人的名字。

　　“吧嗒”一声，房门被打开了。

　　柯羽阳反射性地抬头望去，进来的是一个五官端正的中年男子。

　　“阳阳？” 郜安国关上房门，上前几步关心一问，“起来了吧？肚子饿不饿？爸爸做了你最爱吃的——”

　　“出去！” 柯羽阳眼里露出一闪而过的厌恶。

　　郜安国略局促地站在一边，神色尴尬，“额，爸爸只是想叫你起来，大家一起吃个早餐。”

　　“不用你叫，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动静太大，叶茵也开门进来了，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孩。

　　叶茵安抚性地拍拍怀里的小孩，看着柯羽阳的目光透着少许警告意味，“阳阳，一大清早的发什么脾气？妈妈不是说过了不能对爸爸无礼吗？”

　　郜安国不在意地罢罢手，“孩子刚起床，多少有点起床气，没关系啦！”

　　攥着被单的手收紧，柯羽阳垂下头来，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我要洗澡了，麻烦你们出去。”

　　浴室里氤氲弥漫，柯羽阳用手擦了擦镜子上的雾气。

　　肌肤白皙，嘴唇偏红。

　　呵，他还真看不出这张脸有哪点值得别人喜欢。

　　他抬手打开柜子，拿出里面的一张口罩。

　　口罩是他的同座在他生日那天送给他的，说什么是超级限量版，全球仅一。

　　柯羽阳只当他在打诳语。

　　不过这口罩质地既良好又轻薄，戴起来不会觉得呼吸不通顺，他挺喜欢的。

　　最重要的是，口罩下角还有一个可爱的迷你标志。

　　是一枚弯月环拥着一颗小太阳的图案。

　　瞧着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