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随雪逝》雪逝流云

41、不辞而别

　　陆逝看些沉睡的暮雪，脸色苍白的向一抔新雪，全身有疤痕的地方都被包扎起来，就像一具玩偶，看上去触目惊心，但是暮雪依然安静的睡着，安静的有些让人害怕。

　　陆逝静静地看着暮雪，心里想着:“过了这次，你就会回复如初，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公司里我现在已经全部摸清了，我相信不久我就可以带着你过我们想要的生活了，谁都不会再分开我们了。”

　　陆逝摸摸暮雪的脸，自己嘴角却露出一个微笑，于是也躺下，静静地陪暮雪睡去了。

　　楚湘回了酒店，稍微休息了一会就带了东西去陆振东家，即使再累也要去做，因为时间太紧促了。又一年多没回来了，还真的有些想念他们，于是直接打了车就去了。

　　到了陆振东家，不免又一阵嘘寒问暖，最后几人坐下来，保姆备了咖啡和一些水果点心。其实也就陆振东和陆逝妈妈还有楚湘三个人而已，陆敏这段时间回家里去了。

　　三个人说了一会话，就说到了陆逝，陆振东问楚湘知道不。

　　楚湘回答说:“我回来已经快十天了，一直没有来看你们，叔叔阿姨见谅。陆逝和……暮雪的事我也知道。这几天我在陆逝那里，帮暮雪做手术……”

　　“做手术。”陆振东皱皱眉头，看着楚湘。

　　“陆逝让给暮雪做祛疤手术，让他身上所有的疤痕都回复如初……”楚湘按照事实说着。

　　陆逝妈妈一直没有说话，只有陆振东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楚湘看见又说:“其实这样也好，最起码陆逝不要那么愧疚，不要再觉得欠了还不清的人情……”

　　陆振东本来觉得陆逝是胡作非为，现在让那个孩子住在流水别苑也是他救了陆逝。但是听到楚湘说的，仔细听听也有道理。又想想，陆逝这一年来对公司的付出，众所周知，只有暮雪一件事情他不能释怀，如果真是这样，这也帮了自己，于是又笑笑，并说感谢楚湘。

　　这突如其来的感谢，让楚湘都有些不解。楚湘拿起咖啡说:“我知道陆逝情深义厚，暮雪又救了他，但是作为朋友可以理解，他们现在这样在一起，多少会让别人诟病吧！而且我听说陆逝这一年来在公司里做的很好，都当了总监了，这么一个大的集团，他们……”

　　楚湘还没说完，陆振东就又脸色不对了，这刚好说到了陆振东的痛处。看来等这段时间过去，必须要采取措施了。陆逝已经在公司里名声大噪了，如果流传出去什么流言蜚语，直接损失的就会很严重了。

　　陆逝妈妈留下楚湘吃过晚饭后，楚湘就告辞了。陆振东和夫人苦留不住，只能让他自己去了，并叮嘱他多去看看陆逝。

　　转眼就冬尽春来了，楚湘这次请了一年的假，他要在这里呆够了再去英国。这几个月，因为他每次都被陆逝叫去给暮雪看恢复情况，也慢慢没有那么敌对暮雪了，其实他也知道不能怪暮雪，反倒可怜他，遇到陆逝，谁能是不知道，即使暮雪想要走，也未必能走，这次车祸就能说明，楚湘也听说了。

　　几个月来，暮雪恢复的很不错，连陆逝都惊讶，暮雪的身体的自我修复能力竟然如此的强，怪不得他之前全身洁白如玉，没有一点瑕疵，这么大的手术，不到三四个月就完全好了。

　　只是听力还是不如人意，虽然吃药缓解了一些，暮雪不像开始那样什么都听不到，但是还是有时候听不见。不过这也不是着急的，能听到一些已经很不错了，只能再找办法治疗了。

　　这天楚湘叫了陆逝一起聚聚会，还有几个从小一起的玩伴，因为从楚湘回来陆逝都没和他聚聚，又让他帮暮雪做了手术，加上上次让他送暮雪回去，已经欠了他两次人情了。

　　这次楚湘邀请，怎么都不能推辞，于是想带了暮雪一起去，他和暮雪之间的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也没必要害怕他们，再说了自己从小就是个为所欲为的人，又会在乎他们的眼光。

　　但没想到暮雪不想去，说在家休息，陆逝开始还不开心，但是想想暮雪向来不喜欢聚会之类的热闹场景，也就不勉强他了，陆逝只能让暮雪乖乖在家等自己，他出去聚聚一会就回来。

　　暮雪亲自为他穿上衣服戴好帽子手套叮嘱他不要喝太多酒，陆逝拥着暮雪亲吻了一会，让暮雪乖乖的。每次只要自己出去，暮雪总是会叮嘱一堆，但是恰恰是这样细微的关怀和温暖才让陆逝不能自已，而陆逝不也正是享受这种温暖么。

　　陆逝微笑着看着暮雪，眼睛都温柔成一汪水了，点点头回答:“好，都听你的……”，然后摸了摸暮雪的头发，就出去了。

　　暮雪一个人无聊，又不想睡觉，从上次出事之后，每天都在睡，已经睡得够多了。今天感觉不累，也不想再睡了，只能带了泽泽过西边楼上书房里去了，在走廊里遇到萍姨，萍姨还叮嘱他不要太累了，暮雪笑笑说没关系的，睡太久也不好。

　　暮雪进了书房，他一直惊讶陆逝那样的大少爷，还以为他只知道财大气粗，没想到陆逝竟然也是个高材生，后来才知道他毕业于本市最好的大学“鄢京大学”，学的是金融学，陆逝毕业的大学在全世界也算高等学府了。

　　自从知道了这件事以后，暮雪在知识方面就再也不敢小瞧陆逝了，也明白了陆逝做啥都轻易就能上手，并且都能做的很好，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后来陆逝知道暮雪喜欢看书，就带他来了这个巨大无比的书房，在暮雪看来就是个藏书阁，而且设计的古色古香，进去就不想出来了，暮雪经常进去一坐就是一天，每次都是被陆逝强行抓出来。

　　今天暮雪无聊又进了书房，只是自从有了泽泽，暮雪每次都是带着它去，暮雪偶尔念书里的句子，慢慢的泽泽竟然学会了几句，有时候突然叫出来一句，让暮雪都觉得搞笑。

　　暮雪随手拿了一本书，竟然是英国女作家艾米丽·勃朗特的《呼啸山庄》，暮雪坐下来，仔细的开始阅读，看了几页，正看到租客洛克乌德在阁楼上看到了凯瑟琳写的日记，上面写的是:“我爱希斯克利夫，我恨希斯克利夫，我是希斯克利夫……”，突然一阵暴风雪刮开了窗户，远处竟然传来了凯瑟琳的声音……

　　暮雪刚看到这里，听到泽泽在哪里叫唤。暮雪放下书站起来，转过三四层书架，看到泽泽蹲在一个书架的格子上叫唤，原来是那里有一面小镜子，它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还以为是他的小伙伴了，就在那里吱吱咕咕的乱叫。

　　暮雪笑笑，说它是个傻瓜，就留他在那里玩去，自己转身回去继续看书。谁知道一转身竟然看到另外一个书架上搁着一个铁艺的盒子，上面些许落了些灰尘，因为铁艺做的很精致，暮雪就禁不住过去看看，因为暮雪向来对好看精致的东西充满好奇。

　　但是殊不知有时候好奇心会害死猫，有些事不知道也许是幸运的。暮雪打开盒子，里面乱七八糟堆了很多小东西，最多的就是信封，没拆开的居多，暮雪拿起一个看看，寄信人是楚湘，暮雪心里想着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寄信，心里吐槽着。

　　他放下手里的信封，准备盖上盒子，因为他知道楚湘是陆逝的发小，给他写信自然不过了。但是就当暮雪放下手里的信封时，信封里的东西却掉落在了地上。

　　暮雪低头一看是折叠好的几张信纸，旁边还落了一个指环一样的东西，暮雪蹲下捡起来。但是那信纸上的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的映在了暮雪眼睛里。

　　“逝，这已经是我来这里的第三年了，这里的冬天比我们那里漫长很多，我站在雪里，仿佛又看到你的身影了，还记得你陪我在雪地里玩雪的场景吗？我们那么开心，但是距离却让你我相隔天涯，来到这里的每一个日日夜夜我都在思念你……”暮雪看着折出来那一角上的几句话，瞬间怔住了。

　　暮雪眼睛盯着信纸，思维却开始了漫长的旅程，第一次见这个叫楚湘的人是陆逝的婚礼现场，只是后来自己醉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是上次在雪地里撞到这个人，原来陆逝也陪别人在雪地里玩过，怪不得这个人站在那里良久，又想到他亲自为自己主刀手术，原来这一切都源于他对陆逝的爱。

　　暮雪的大脑瞬间像电击了一般，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个叫楚湘的人，每次看自己都是一副敌对和不屑的眼神，原来都是因为陆逝。暮雪终于知道了，只是是不是太晚，他们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论他们的身世家庭也是门当户对，一个是鄢京大学的高材生，一个是牛津大学的博士，再看看自己，虽然读了个一本大学，但是比起他们那逊色多了，这一屋子的书此刻却成了莫大的讽刺。

　　再想想陆逝的性取向毋庸置疑，他们两个人在一起那也是从头到脚的般配，而自己就像一个小丑一样，一无所有，只能成为陆逝的累赘。

　　暮雪望穿了秋水，默默地放下手里的东西，那个指环自不必说，楚湘手上戴的说明了一切，就连做手术都不摘下来。

　　暮雪摇摇头自言自语:“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晚，为什么总跟个傻子一样，早知道有他，我就不该来了……”上次本应该就要离开了，但是一场车祸，现在恢复的都好了，一切该回归到原来的轨道上去了。于是摇摇头，关上盒子，转身叫了一声潇潇，我们回去了。

　　暮雪面无表情，若有所失的走向门口，他不是不知道陆逝对自己的感情，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那么爱陆逝，但是这么久了，事实证明自己只会成为陆逝的累赘，现在连那唯一的花店工作都没了，完全靠陆逝养活？生活并不是只有两个人的爱就够了。

　　而且陆逝背后那么庞大的家庭，更是反对他们在一起，自己一无所用什么去承担和抵抗。现在又知道了楚湘对陆逝的感情，也许自己退出才是最好的选择，以楚湘的实力陆逝的家庭应该不会反对，陆逝也会少去很多麻烦。

　　暮雪一边走一边想，还没到门口，突然看到书房的门开了，再定睛一看，原来进来的是陆振东。鹦鹉听到暮雪叫，刚飞过来，又看到一个陌生人，于是没飞到暮雪身上，而是转身飞到更高的书架上，低着头静静地瞅着他们。

　　暮雪反倒笑了一下，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陆叔叔好……”

　　“我今天来找你谈谈，我们坐下聊聊吧！”陆振东看着暮雪，这个孩子的确有些不一般。

　　“不用了，就这里说吧……我已经知道你的来意了……”暮雪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都这个时候了。

　　“那我们就开门见山……”陆振东看着暮雪，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果断。

　　“你也知道，陆逝他……”陆振东刚要说话。

　　“你放心，我马上就走……再也不会出现在陆……逝……的生命里了。”暮雪也直截了当，他现在很清醒，自己终究跟陆逝不是一个道上的人。

　　“你这孩子挺懂事……”陆振东被暮雪的直截了当反倒弄得没话说了。

　　“但是，我虽然贫穷卑贱，但是我也有我的人格。我之前不走是因为我身不由己无可奈何，现在我离开也不是因为我畏惧您，我只是不想给陆逝带来麻烦……也许我选择离开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暮雪说完，今天陆逝不在家，也许是天意，眼眸垂了一下，掠过些许难过，但是转念想想，自己也好了，上次没走掉，现在到时间了。

　　“你……你等一下……”陆振东被暮雪一番话说的无言以对。

　　“这里是十万块钱……就当是你救陆逝给你的补偿……”陆振东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暮雪。

　　“呵呵……”暮雪看了一眼陆振东，再看看他递过来的袋子，暮雪冷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拿了袋子，呼唤了一声泽泽，我们该走了，然后转身出门去了。

　　陆振东本来准备了一番开导的话，毕竟这个孩子还挺重情重义的，没想到寥寥几句话就结束了。

　　陆振东看暮雪拿了钱，自然也不会说话不算数，就放心了，直接回家去了，不在话下。

　　暮雪回到卧室，把泽泽放在了笼子里，给它放上食物和水，但是泽泽却像疯了一样满笼子乱窜，暮雪说了几声让他乖乖的别闹。

　　举目看看，来这里已经一年多了，似乎早已经忘记自己压根就不属于这里。暮雪拿出了行李箱，然后把那几件属于自己的衣服叠好放进箱子里，再把那搁置许久的银行卡也放进去，在这里用的都是陆逝的，自己那点积蓄这个时候竟然派上了用场。然后又脱下身上的貂绒大衣，换上自己的半旧的袄子。

　　拉起箱子，准备走，但是又听到泽泽不停的叫唤。暮雪又转身回去，打开笼子的门，用手摸摸鹦鹉的脖子，暮雪忍不住滴下了眼泪，对着泽泽说:“我不属于这里，认识了他是个错误，认识了你也成了一个错误了。我该走了，只是我不能带走你，从此以后我自己都不知道何去何从，流浪漂泊，带着你只会让你跟着我受罪，让我再摸摸你，这一别也许就是一辈子了……”

　　暮雪忍不住眼泪，只能用手握着鼻子嘴，害怕哭声让楼下的萍姨知道。泽泽咬着暮雪的手不放开，暮雪几次才脱开它的手，然后关上笼子，转身出去了，泽泽却乱跳着竟然开始叫“陆逝……雪儿……陆逝……雪儿……”暮雪听见，但是又能怎样，于是抹掉眼泪，关上门从后门出去了，他只能悄悄的走掉，这一切就当扯平了。

　　相见时难别亦难，来的时候不由自主，走的时候同样不由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