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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半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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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自远敬完周嘉熠,又倒酒去邀秋抒怀:“我们两个也好久没见了,你怎么样,学习工作两头顾,忙不忙?”
周嘉熠从叶自远手边拿过酒瓶把酒斟满,余光却不自觉的向秋抒怀看去。
秋抒怀和叶自远碰了个杯,笑道:“这半年忙着毕业的事情,工作室那边都是他们在管。课我都没去给他们上过。”
“工作室?你俩不是同一个专业的吧?”周嘉熠知道秋抒怀不是特长生,报不了西京大学的美术专业,高考完那次聚会之后,他就再没和他见过面,也没打听过他的动向,因此对方大学念的什么他并不清楚。
“不是。我一直学的是工商管理。工作室是和一个西艺学舞蹈的朋友合开的。”秋抒怀摇摇头,反问道:“你学的什么?”
“本科念的化学,后来读的高分子。”
秋抒怀点点头:“奥,得偿所愿,很不错。”
“嗯。”
一时间两个人没有什么话讲,气氛就沉闷下来。方敏注意到了,用公筷给大家布菜:“来,吃菜吃菜。”
叶自远用杯子向周嘉熠示意,笑问:“你说明天要去参加订婚宴。那你呢,金港靓妹那么多,有没有谈一个?我和你敏姐还等着吃你那杯酒呢!”
秋抒怀本来在埋头默默吃菜,闻言眼风瞬间就朝着周嘉熠扫过去了。
周嘉熠的心猛然跳了一下,脱口而出:“没有。”
“真的假的?不会是骗我们的吧。”叶自远不信:“你长这么帅还没对象,怎么,是不是心里有人,还是要求太苛刻了啊?”
叶自远说的是实话,周嘉熠现在虽然过于瘦,但是底子在,样貌还是非常的俊逸的。而且他是属于耐看型,一眼看过去觉得帅就算了,越看还越觉得他秀逸。
被说中心事,周嘉熠下意识闪躲了一下目光,随后立刻笑着摆手否认:“没有有的事。就是太忙了没时间。实验盯得眼睛都要熬瞎了,哪有心思想这些。”
坐在他旁边的方敏笑了:“只要你想,没有抽不出时间来的。你看我和你叶哥,不也是一样边念书边谈的?”
“我跟你讲,那个时候你敏姐几乎也是泡实验室的,要不是我不准,她也要住实验室里。我基本上都是等着她稍微闲一点就拉她出去约会,一个月也就只有三四次,现在想来也怪浪漫的。”叶自远非常赞同。
周嘉熠举着酒杯去碰叶自远的杯子:“说起来叶哥你和敏姐也谈了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让我喝你俩的喜酒?”
“我们俩也准备结了,我妈说今年没有合适的日子,定在了明年三月初八。”
“哎呀,大喜事,那值得大家来一杯。”周嘉熠拿过酒瓶给每个人都倒酒:“敏姐,你也要喝的。”
几个人于是一起欢祝。
这一顿饭吃了有一个小时,期间彼此都逮到机会就邀酒,方敏甚至说不醉不归,最后只有秋抒怀还算清醒。
周嘉熠喝得胃抽痛,他寻了个由头去厕所吐干净,又用冷水漱口洗脸,才感觉自己稍微舒服一点。摇摇晃晃的出来以后,秋抒怀他们几个已经拿好东西在大堂等他了。
“司机在外面等了,我送你们回去。”秋抒怀站得很直,他的脸微微有些泛红。
叶自远喝的最多,已经站不稳了,被方敏扶着,但她也喝了酒,开不了车,没有拒绝的道理。
周嘉熠本来想说自己叫代驾,话到嘴边,又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天光微瞑,几阵凉风吹过,紧接着就是大颗的雨落下来。
一行人赶紧上了秋抒怀的车,刚关上车门,瓢泼的大雨打在车玻璃上,瞬间模糊了视野。
“叶哥住哪里?”秋抒怀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方敏应道:“我们住在章秀区,小秋啊,你把我们送到3号线附近,我和自远乘地铁吧。”
章秀区在天心区隔壁,开车过去也要半小时。
秋抒怀毫不在意:“我今晚上又没别的事。再说了,这么大雨,就算乘地铁,你俩到家不也湿透了。”
“那麻烦你了,定安路的水云天。”
“你呢?”秋抒怀通过车内后视镜看把头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的周嘉熠:“还是一中旁边?”
“不是。民丰路23号。”周嘉熠头昏脑涨、浑身发热,胃依然很难受,玻璃上的冰凉让他舒服了不少,微皱的眉头也松弛下来了。
“怎么住老宅去了,一中旁边那套呢,卖了?”
“租出去了,我爸妈住老宅上班更近。”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高考完就租出去了。”
“怪不得我一直没见着他们。”
雨声太大了,他又讲得轻,周嘉熠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好把眼睛睁开去瞧坐在副驾驶的秋抒怀,问:“什么?”
“没什么。”秋抒怀早已撤回目光,他伸手去播放音乐:“姜叔叔,先去民丰路。”
沿途的风景早化作模糊的彩色线条,低沉缓慢的钢琴声流淌着,周嘉熠辨不清是哪位名家之作,但沉郁的钢琴曲和响亮的雨声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心也跟着慢慢溺入回忆的深海里。
他初中的时候再读拒绝了母亲送他去国外读书的提议,毕业就考上了西京最好的高中一中。一中离民丰路距离有点远,光是乘地铁就要30分钟,父母就在一中附近的青云小区买了套四室一厅的房子,一家三口还有谢海月搬过去住。
那个时候谢海月一周只和他们住四天,周五就回江越区的自己家里。
秋抒怀他们第一次去他家,就是去的一中旁边那套房子。
周嘉熠记得很清楚,那次是他十六岁生日,正好是周四,因为第二天要开艺术节不用上课,也没晚自习,所以请了得有十几个同学来玩。
周志同给他们安排了桌游什么的,大家玩得很高兴。
有几个住校的怕门禁就回去了,剩下七八个在玩桌游上瘾的时候,伴随着电闪雷鸣,暴风雨突然来临。他们家在高层,站着都觉得脚下有些轻微的晃动。
恶劣的天气下,大伙儿都回不去,王晴彩就做主让他们留下来过夜。
因为客房爷爷奶奶住了,人太多,周嘉熠的和谢海月的房间各挤了四个,客厅沙发上躺着王照宇和秋抒怀,他和谢海月是在客厅的地板上打的地铺。
还好是初夏,天已经热起来,晚上只需要盖层薄被子就行。
周嘉熠面朝沙发侧躺着,闪电亮起来的时候,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秋抒怀露出来的半张熟睡的脸,那张半张脸被光照到时,如同白玉雕琢的一般。
“到了。”
凉风冷雨把周嘉熠激得睁开了眼睛,朦胧散去后,他才看清秋抒怀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车,正在车门外撑着把雨伞望着自己。
越过他的肩,可以看见姜司机也撑着把伞站在熟悉的院门前。
原本零星的几朵黄木香,现已全部委入泥泞中。
“叶哥,敏姐,我先回去了。”周嘉熠跟身边的人打了个招呼。
“嗯,注意安全。”叶自远呢喃着回答。
方敏笑着点头:“早点睡。”
虽然人已经清醒了不少,但酒力还是让周嘉熠下车时打了个趔跌。幸好秋抒怀手急眼快把他扶住了,否则人就要摔个狗啃泥。
“谢谢。”
“不客气。”秋抒怀松开了握住周嘉熠臂膀的手。
“嘉熠吃完饭回来啦。”开门的是陈春红,她见门外站着共打一把伞的秋抒怀和周嘉熠,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随后又恢复了亲切的笑:“小秋,好久不见啦。”
“好久不见。陈姨,你帮我打着伞,我扶他进去。”秋抒怀微微一笑,把伞递给了陈春红。
“用不着你扶,我自己能行。你回吧。”周嘉熠连忙摆手,可他双腿根本不听使唤,走起来每一步都虚浮得如同踩在云端。
秋抒怀本来还冷眼看他走了两步,但见他左摇右摆的模样,怕他摔着,不由分说就把人架着进去了。
蒋碧君和王晴彩都在客厅坐着,见周嘉熠被人扶着进来,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
“哎哟,怎么喝成这个样子!”蒋碧君一边迎上去一边吩咐陈春红:“春红,去煮碗醒酒汤给他喝。”
王晴彩也围了过来,但她看清扶着自己儿子的人后,面色乍然变了,眼睛里透着惊骇。
“阿姨好,奶奶好。”秋抒怀几乎是半搂着周嘉熠。
王晴彩与婆婆对视了一眼,在她的示意下勉强笑着打了招呼。
“先把他弄上床去休息吧。”蒋碧君发话,几个人合力把周嘉熠扶上了三楼的房间里床上。
以沾到床,令人难受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困意席卷而来,周嘉熠微蹙着眉昏睡了过去。
“小秋,谢谢你送嘉熠回来。”王晴彩轻轻推出房间,合上房门,对身侧的秋抒怀挤出了一个笑。
“客气了,王阿姨。”
蒋碧君做了个请的姿势:“咱们楼下客厅坐会儿吧?”
秋抒怀婉拒道:“不了奶奶,我还要送叶哥他们回家,他们在车里等我。先告辞了。”
他说走就走,风一般轻快的下楼出了院子。
王晴彩怔忡片刻,满脸担忧地问:“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嘉熠不是说和自远方敏一起吃饭的吗?”
“西京就这么大。”蒋碧君推了推眼镜,毫不以为然的说:“秋抒怀那孩子,在西京大学很出名,叶自远认识他并不奇怪。”
“可是……”
“可是什么?单凭叶自远和方敏,是不能让嘉熠喝那么醉的。很明显,是你儿子放不下。”蒋碧君扫了王晴彩一眼,一边下楼一边带着警告的意味说:“六年前的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如果你不想让嘉熠再默不作声的远走,你就不要插手。”